第六十八章 踏歌行（3）
自那日起顧蒔和楚卿兩人間的交際來往便好像一下子被利劍斬斷了般，沒有一絲漣漪再起，更談不上所謂的藕斷絲連。反倒是二人因著這件不歡而散的事情，雙方都變得輕鬆了起來。每個人都隻想著自己的事情，無在乎其他人。
現在，對於顧蒔而言，她最大的關懷點便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每日瞧著那漸漸隆起的腹部便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心中自覺美滿。當她把手放在腹上時，更是激動萬千。仿佛隔著衣料和肚皮就能撫摸著她那即將降臨人世的孩兒。
一旁的婢女走上前來，抿嘴輕笑著：“娘娘越來越像一個母親了，奴婢竟有些不認識娘娘您了。”顧蒔回頭，微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什麽叫像一個母親了，我本來就是母親了。”
“哈哈哈……瞧奴婢嘴笨得，竟說錯話了。真是該打！”說著，抬起手來輕輕扇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顧蒔坐起身來，問：“皇後娘娘派人送來的安胎藥可到了？”
婢女猛然驚醒，叫道：“哎呀！我竟忘了這事！奴婢這就給娘娘您端來。”顧蒔汗顏：“看來真是我平日裏把你寵壞了，竟這麽粗心大意。”
藥端來後，顧蒔照舊喝完沒有半點剩餘。用帕子擦著嘴，心滿意足地笑道：“這藥竟還是覺得越喝越想喝，像是有癮似的。不知為何。”
“或許這就是陛下體恤娘娘，特意讓炎國聖醫配製出來的藥呢。”婢女收拾了藥碗說著。顧蒔嗔道：“就你知道。”言罷，卻又是雙頰泛紅。
鳳殿內，皇後褪去華裳隻著一件蠶絲般單薄的衣裙。頸部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光滑的肌膚。她橫躺在鳳鸞椅上，慵懶而倦意。長而密的發絲傾瀉而下，隨意搭在肩上。
身旁的花月和另一名宮女正手持團扇為皇後散涼，以減少主子的炎熱。低眼瞧去，皇後的臉上泛著紅，呈現出少女般的嬌容。
正在驚訝地瞧著皇後的雙頰，忽聞一陣穩健的腳步聲響起。回頭望去，見管事姑姑正走來。皇後抬眼，輕輕看了一眼來人。問道：“事情辦的如何了？”
“娘娘，今日的藥已經送過去了。隻怕是貞妃一如往常地喝盡了。”
皇後繡眉一挑，笑道：“哈哈哈……還真是個單純的女人啊，竟天真至此。她難道不知道是藥三分毒這話嗎？”
管事姑姑聽著，心生憂慮，問道：“娘娘，奴婢擔心，若是貞妃的孩子真的出了什麽差錯。陛下怪罪下來……”
皇後起身，坐正身子。雙眼透露著一股強勁，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怕什麽，本宮可是什麽也沒做，安胎藥是陛下交代送過去的，是陛下要讓她喝的。她的孩子出事了，怎麽會怪到本宮頭上來呢。”眼珠一轉，淩厲目光如同刀劍般掃視著，“更何況……本宮加的料那些太醫是查不出來的，就算查出來了，他們也未必敢說出來。除非……他們不怕得罪本宮。”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你們跟在本宮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會不了解本宮的心性。既然選擇一心一意地跟在本宮身邊，就應該懂得避諱一些如萬一，隻怕……這類杞人憂天的事。”皇後厲聲嚴詞地斬斷了其他人的顧慮，甚至不給那些人辯解的餘地。
花月走上前，輕聲言語：“娘娘，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應該做好下一步打算了。貞娘娘已經飲藥多日，隻怕是胎兒動蕩之像快要來到了。”
皇後沉思一番，點頭讚同：“花月說的對。現在不是擔憂這些的時候。我們應該采取下一步行動了。”
管事姑姑就在此時想起了一件事，她連忙開口：“娘娘，您派去的那名宮人已經照您的吩咐，把藥粉撒在了卿美人的長琴上了。”
“做得很好！希望這次不要再讓本宮失望了。本宮到要看看這個楚卿還能清高幾時。嗬——”
予卿照舊帶著一隊人馬在宮闈四處巡視。他身著聖上禦賜的服飾，腰間佩帶著長劍，神色莊重地走著。帽簷遮住了他的劍眉，隻露出一雙盡顯剛毅的眼睛察看著周圍。
突然一人衝到予卿的麵前五米處站定，予卿著實嚇了一跳，立馬停住腳步看向來人。“你是何人？為何要阻攔我等巡視？”他沉聲問道。隻是心中隱約間覺得此人甚是熟悉。
那人卻不回答，慢慢地走向予卿。在與他麵對麵，呼吸纏繞之際。她掀開麵紗的一角，露出那張熟悉的臉。“是你……”予卿小聲驚道。卻見那人重新放下麵紗，回頭不去看予卿，淡淡說道：“你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轉身消失在牆角轉彎處。“娘……”來不及叫住，已不見心心念念的人兒，一陣失落感湧上心頭。回頭，對身後的一群人吩咐道：“你們先自行巡視，我去去就來。”
“領命。”
當他快步走到轉角處跑過去時，卻見那人正麵對著一堵紅牆而站。予卿輕輕走上前，俯身行禮：“娘娘，請問找予卿何事？”
那人身子微微一轉，看向予卿。隨手扯下臉上的麵紗，露出那張令人熟悉心心念念的臉。來人正是楚卿，當朝聖上的楚美人。今日的她一身白裙，青絲微綰，麵容輕遮。
“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楚卿抬頭對上他溫柔的雙眼，卻無動於衷地說道，沒有一絲求人之意。
予卿笑著，溫聲細語：“娘娘要予卿做什麽？”
楚卿雙眼淩厲一望，毫不猶豫地強勢說道：“你先回答我，你答不答應。”予卿微愣，這樣的請求方式讓他有些詫異。但細想下又覺得這樣的楚卿煞是可愛之至。不由得心頭一軟，竟滿口回應著：“我答應！”
“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冰冷的語氣，嗜血的雙眸，美麗的麵容，孤傲的表情。
名琛牽著顧蒔的手漫步在禦花園的小路上，兩旁樹木高聳，綠蔭密布。一大片陰涼之地就在此地開出了一線生機來。又有鳥語在枝頭唱響，芬芳撲鼻沁人心。
顧蒔小心翼翼地跟在名琛的身後，因著懷孕的緣故，身子有些沉重和吃力。所以她邁著緩慢的步子在園中遊蕩。一隻蝴蝶突然從顧蒔的眼前飛過，心中自喜，竟一把甩開名琛的手轉身正欲追著蝴蝶。
卻不料，剛一邁腳，腹中像是被什麽穿刺般，劇烈疼痛起來。“啊！！！”顧蒔雙手按住腹部，忍不住尖叫起來。身子竟不停地抽搐起來，額上豆大的汗滴不斷地滑落臉龐。雙腿也劇烈顫抖起來。
原本名琛的手被突然被甩開，他就感到不解地回頭，想看看怎麽了，卻發現一隻蝴蝶飛在顧蒔的前麵，而他的顧蒔正要去追它。就在這時，她卻站定不動了，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雙腿也不停地打顫。忽覺不妙，正欲上前，卻聽到一聲慘叫響徹雲天。
名琛睜大雙眼，恐懼地聽著這極度淒慘的叫聲。內心惶恐翻江倒海，一雙手，手心盡是汗水。他的視線落在顧蒔抽搐的身體上，從上到下……
突然一抹鮮豔的紅色映入眼簾，名琛隻覺得呼吸一窒，一顆心被懸在了高空，搖搖欲墜。他看見那鮮豔的紅色正沿著顧蒔的腿部緩緩留下，蔓延的血色染紅了長裙，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接一朵的妖豔的花。那如同水流般的血液流下，深深刺痛了名琛的雙眼。
他慌亂地衝上前，大叫著：“不——”一把抱住正欲倒下的顧蒔。此時的顧蒔虛弱得不成樣子，隻見她臉色蒼白，冷汗淋漓，發絲淩亂。身體不停地抽搐著，兩隻手費力地抓住名琛的衣襟，氣息奄奄地開口：“孩……子……孩……”
瞬間，昏死過去。
而此時的楚卿正對上予卿難以置信的雙眼。對於她剛才的請求，眼前之人很顯然充滿了詫異。不過，麵對他的詫異和疑問，楚卿選擇了回避。她用冰冷的語氣再一次問道：“我要你殺一個人，你願不願意？”
予卿握緊雙手，咬著唇，一聲不吭地看著楚卿。她的高傲和冷漠依舊如同烈日旭陽般狠狠刺痛了他的雙眼。可是他卻不惱不毀，始終甘之如飴。
他選擇相信她，所以……
“我願意！”簡單的三個字足以代表了他對她長久的思念和愛戀。
楚卿先是一愣，而後卻是綻顏而笑。她一笑，他便沉淪。他見她款款走來，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與自己麵對麵，近在咫尺。恍惚間，如夢般。隻覺得臉頰被一陣柔軟地觸碰，轉瞬即逝。
猛然驚醒，卻見她已邁著步子漸漸走遠。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那被柔軟碰觸的地帶，一陣紅唇的餘溫蕩漾在手心裏。
原來，她剛剛親吻了自己。
“卿兒……”徒留下一人如夢般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