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梨花雪（3）
清早，一陣清風吹開了萱殿的宮門，如煙從禦膳房取了早膳歸來。她來到正殿門外，輕輕敲著門：“娘娘？娘娘？該起來用膳了。”
躺在床上的人猛然睜眼，入眼是頭頂素雅的蚊帳。他側著身子看著懷中熟睡的人，臉上竟浮現出癡癡的笑意。雙臂緊緊擁著懷中人，低頭在額上印上一個吻。
不舍地離開，轉身之際留戀地回頭深看一眼。依然是熟睡的容顏。打開門的那一刻，與門外之人四目相對。“啊！”如煙看清眼前之人後，驚呼出口。
不曾想到堂堂的禦前侍衛竟然留宿在皇妃屋裏，甚至還與之共度一夜。這這樣大逆不道的事若是被聖上知道了定是死路一條。如煙這般想著已是全身冷汗直冒：“這這這這……”口齒不清。
予卿低下眉眼，接過她手中的托盤。輕聲道：“她還未曾醒來。這就由我送進去吧。”隨即，他不發一言地轉身將東西放在桌上，而後走出來越過如煙。
“大人！”如煙急忙轉身叫住他，心中竟生起絲絲悲涼之意，“您與娘娘她……”她不敢問出口，她害怕事情的真相。這一切太過突然，讓她很是慌亂。
“一如你所見，亦一如你所想。”予卿麵無表情地回答，語氣中平淡得出奇。這樣的回答卻是震得如煙當場身子僵硬，張著口說不出話來。她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詞：紅顏禍水。
不知為何內心悲傷也憤怒，她看著他堅實的背影，憂傷地問出口：“大人，你不怕嗎？若是此事被……”話隻說一半，她知他心知肚明。
隻聽得一聲苦笑，他回答：“若是怕就不會有今日這場景了。隻要我在，她定會相安無事。我，予卿，在此保證！”
如煙長歎一聲，雖是心中萬般悲傷和不舍，也隻好放下。她隻能替楚卿和予卿做好一切不被發現的可能準備。她也明白，娘娘和予卿大人糾纏著到底也逃不過一個情字。
“大人放心，隻要如煙在這世上存活一天，定將此事隱瞞到死。”
“那就多謝了。”語罷，予卿邁著步子離開了萱殿。風將他的頭發吹起，在空中飛揚。
如煙搖搖頭，又輕歎一聲。當她轉身之際卻見楚卿早已站在身後，目光索然，沉默不語。唯有一身睡裙被風吹得泛起漣漪。
“娘娘……”
楚卿看著如煙，哀傷地開口：“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她滿目悲涼地看著院中生長著的梧桐樹，樹葉大片大片地簌簌落下，她的眼中竟是淚光閃閃：“我也不知道……為何……就成了這樣……”
她說著，眼淚落下。看向如煙，憂愁地開口問道：“如煙，我是不是做錯了？”如煙目睹她的眼淚和悲傷，一陣心痛。也不管之前是否心中有怨有怒，走上前去將楚卿抱住，安慰道：“娘娘，你沒有錯。錯的人不是你，是那些害你的人。”
楚卿將頭埋進如煙的懷中，放聲大哭。
是福是禍，隻有闖一闖才知道。娘娘，如煙會陪著你的，會保護你的。
“姑娘請留步。”此時的炎國太子府內，輕楚手持團扇，懷有心事地在池塘邊走著。剛走上池上小橋便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卻是昨日宴會上的二皇子秦旻。一怔，站在那裏拘束地看著來人：“殿下，有事嗎？”她的雙手交織地放在腹前，露出一副緊張的模樣。
秦旻卻是大步走上前來，豪爽地笑著：“你不用那麽拘謹，我又不會把你怎樣。”聽到他的話，輕楚卻是更緊張起來，一雙眼顫巍巍地看向他。
“我沒事，就是很好奇。”秦旻隨口一言，卻是一隻手抓上了輕楚的一隻衣袖。輕楚被迫抬起一隻手臂，用以抵擋他與自己靠得太近。
“你、你幹、什麽！放開我！”她掙紮著，用另一隻自由的手去推開眼前之人，卻不見奏效。秦旻冷哼一聲，隨即將她更拉近自己，兩人之間隻剩下微妙的距離，鼻間呼吸也因此纏繞在一起。
輕楚臉一紅，慌亂地撇過頭。卻是聽到眼前之人一陣輕笑。“啊！”耳垂突然被輕柔地舔弄著，嚇得輕楚身子緊繃，失聲尖叫起來。
秦旻勾勾唇，離開她的耳際。卻不料被她猛然推開，一個轉眼間，她已離開他的禁錮，正怒氣衝衝地瞪著自己。
他笑：“果然是哥哥看上的女人，確實很不一般。”說著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輕楚看得一陣惡寒，怒道：“無恥之徒！”說完，轉身跑開。身後確是一陣放蕩不羈的笑聲。
笑過之後的秦旻，眼神突然一凜，寒氣逼人。臉上洋溢著詭譎的笑容。頭輕輕撫弄著發絲，森然吐出一句話來：“輕楚……麽？”
不為人知的陰謀正在心中暗潮湧動。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著，夏季灼灼也將邁入秋初之際。皇宮中的花草樹木開始呈現著頹敗凋零之像。滿園都是紛飛的落葉，滿園都彌漫著花香。
顧蒔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腹中胎兒的跡象也越來越明顯。快臨近生產，名琛自是放下一身瑣碎之事開始一心一意地陪伴著顧蒔。
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期待這個即將臨世的孩子。因為他不想再有遺憾了，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再也不想失去什麽了。
顧蒔靠在名琛懷裏，閉目休憩著。忽聞名琛一聲輕歎。驚覺睜眼，抬頭看向名琛，問道：“陛下，您怎麽了？”名琛回神，發覺自己一時傷感驚擾了懷中之人，便歉意地笑笑：“朕沒事。”
他對上顧蒔的雙眸，深情地說道：“朕已經失去太多太多了，朕不想失去你和孩子。朕希望你能順利產下孩子。”
她笑，抬手撫上名琛的眉眼，溫柔說道：“陛下不必擔心。妾一定會順利誕下麟兒的。隻希望以後陛下能夠不忘我們母子，常來宸殿看看我們。”
抓住她的手，吻上她的手心，鄭重道：“不會的，朕一定會善待你們母子二人，一定不會冷落你們的。”
“啊！”顧蒔突然驚呼一聲，擾亂名琛的思緒。他緊張地抱著她問道：“怎麽了？愛妃？”
顧蒔心頭一暖，盈盈笑著：“陛下，妾無事。是麟兒他剛剛在踢妾。”
名琛喜道：“是嘛！孩子他動了？”看見顧蒔點頭，他便按耐不住俯身，側著頭將耳朵輕輕貼在顧蒔的肚子上，耐心地感受著裏麵小生命的動靜。
“動了！真的動了！”名琛喜出望外，言語間盡顯身為人父的喜悅。
而在遠處，一雙充滿嫉妒和憤恨的眼正像猛獸般緊盯著二人。一陣冷笑，隨後響起惡毒的話語：“嗬——孩子？休想！”
轉身離去，遺留下的竟是一地被折斷的殘枝。
幾日後的下午，楚卿與予卿正坐在庭院中閑談，桌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幅未完的畫像。細看之下，畫中人竟是予卿。
予卿摟著楚卿坐下，雙唇貼在她的臉頰上。溫聲細語：“你可知道，這是我期盼了許久的場景？”
楚卿轉身摟著他的脖子，笑吟吟：“那，今日可是實現了？喜歡嗎？”
“喜歡！喜歡至極！”言罷，低下頭正欲去吻她的唇。
卻聽到殿外不遠處傳來如煙的大聲呼叫：“娘娘！不好了！娘娘！不好了！”楚卿一驚，忙從予卿身上下來，理了理行裝。
如煙跑進來，已是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她並未在意兩人，隻是一隻手扶著身旁的樹木，慌亂地說道：“娘娘，不好了！貞娘娘……貞娘娘她……”
楚卿心頭一緊，立馬問道：“她怎麽了？”
“要生了！是早產！”
“什麽！”耳中響起一陣轟鳴，腳步有些不穩竟向後倒去，幸好予卿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心！”
楚卿看向他，緊緊抓住他的手，懇求道：“求你！幫我！我要救她！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