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醉花陰（3）
忽覺夢，但連夢也夢不起來。曾經以為，生死雖相依，但情愛卻不能天定。如今，站在這裏，一眼望去是肅殺的冬季，沒有陽光，也沒有溫暖。
就像是一場幻覺，一如開在水麵上的花。輕輕撩撥，頃刻間化為看似溫柔實則無情的波浪，一圈一圈蕩漾。將那美好的幻覺一點一點扼殺在心裏。
曾經以為，他不會愛任何人。所有美麗的女子於他而言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他無需過多的在意以及挽留，因為他心知肚明，這些虛妄的東西永遠也不能牢牢抓住。
但是，她卻愛他。從第一眼起，也從抓著他手的那一刻起。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她知道，自己一見著他便失了心，亂了分寸。
可是，後來她發現了，他並不愛她。她於他而言，亦不過是短暫的逢場作戲。
手中的信不過寫著簡單的一兩句話，但她卻看了不下十遍。固執地抓著那張冰冷的紙，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熟悉的字跡。
信上說：速回王府。替王妃易容。
再無其他。連落款也不肯施舍給她。
心隱隱作痛。
終於還是見到了那個人，他的王妃。原本以為會是一個令人驚豔的絕色美人，卻不想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看到輕楚的第一眼，但她的確是震驚了。這樣一位安靜恬淡的佳人怎麽會甘願嫁給這樣一位風流成性的王爺，況且，他還有許多紅顏。
後來，她再一次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無須擔憂她的丈夫是否會對她不忠誠，因為她已牢牢把控住了秦旻的心。
這一切她看在眼裏，原本那個高傲的男人時常乖巧的圍在他的王妃左右，噓寒問暖，甜言蜜語。又像是害怕王妃會不理他、躲避他似的，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想放開。
她很是驚異自己親眼看到的這些，但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她完全輸給了眼前的這個女人。
輕楚朝著她款款走來，伸出手來牽起她的手，燦爛地微笑著：“你就是安朗姑娘吧，王爺經常提起你呢。”
經常提起我嗎……
安朗在心裏苦笑著。
也不知為何她突然對輕楚的好感倍升，她很喜歡這個女人的一顰一笑，也很喜歡這個女人說話的樣子。
很美好。像陽光一樣。很溫暖。
“聽說你會易容術？”很輕很柔和的聲音飄進耳中，酥酥癢癢的感覺。
安朗看著她那雙會笑的眼睛，一陣恍惚，慢慢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被拉著走進了輕楚的臥房。輕楚站在她的眼前，突然開口道：“我希望你可以幫我。”
“嗯？”
看著她不解的神情，輕楚很是嚴肅地說道：“我要你為我易容，因為我要進宮，但又不能暴露這張臉。”
她這才反應過來，順著好奇心向那張臉看去，大吃一驚。原本在外麵並沒有過多的在意，竟沒有看到她的臉受了傷。
“你的臉……”她驚得捂住嘴，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張臉看。本就平凡不是很驚豔的一張臉上突然多出了一條細長的疤痕，那疤痕幾乎覆蓋了整張臉的長度。
輕楚抬頭摸了摸那道猙獰的疤痕，依舊微笑的說道：“很可怕吧。這道疤是我自己親手弄的呢。”
風輕雲淡的口吻，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讓她很是氣憤。
突然，她抓住輕楚的手，大聲吼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傷害自己！你知不知道一張完整的臉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麽重要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的氣憤，看到那道疤痕時就覺得是長在自己的臉上。
“對不起……我……”發泄完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嚇得連連後退，內疚地道歉。
輕楚卻未答話，隻是睜著眼睛盯著她看，許久她才開口，一字一句說道：“因為我並不愛他！”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這是一個草率的回答，同時她又覺得上天開了個大玩笑，一個令人悲傷的玩笑。
為什麽要讓不喜歡他的人成為他的妻子。
心中頓時湧起一片苦澀，她咂吧咂吧嘴，覺得更加苦了。
安朗就這樣與她麵對麵站了很久，直到門外響起了一些嘈雜聲，她兩才回過神來。
先是輕楚打破了沉默：“安朗姑娘，現在請幫我易容吧。”
“好。”
這是一張原本很是精致的麵孔，雖然整體相貌有些平庸，但五官卻是個個別致。
隻是現在……
安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撫弄著那道疤痕，從上到下，沿著疤痕的走向撫摸。她甚至能感受到，當時的輕楚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做到了這一點的。
緊緊是這樣微不足道的撫摸，足以讓她覺得臉上有些疼痛起來。
過度絕望，也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
她想到
也許是撫摸得有些曖昧，輕楚的頭稍稍往後縮了縮。手一頓，紅著臉道歉：“對不起，我……”
輕楚笑了笑：“沒事。”
這樣一來，她便專心開始為易容做準備了。她拿著筆皺起了眉頭，看著手裏的這幅畫像，遲遲不肯下筆。這是秦旻剛剛差人送過來的，他告訴她務必要按照畫上的容貌為他的王妃製作一張皮。
而現在，看到畫像的她陷入了糾結當中。畫裏的這張臉，雖然美豔動人，但比起素雅的王妃來說卻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妖豔華麗。
如此，人與畫中的臉有些違和。
“王妃您看……”幾番糾結下，她決定詢問輕楚的意見。
哪知，輕楚隻淡淡瞧了一眼，便什麽也沒多說，立馬點頭答應了。
安朗有些震驚，依舊不死心地勸道：“王妃，這張臉不適合您……”
話才說了一半，輕楚就打斷了她，麵無表情，冷言冷語道：“王爺喜歡這張臉。”
安朗再一次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為何要這麽在意自己不喜歡的人的感受？
無奈之下，安朗也隻好硬著頭皮畫好了皮，開始為輕楚易容。
“王妃，這張皮與臉部完全貼合時會有一絲絲灼燒的疼痛。”她好心提醒著。
輕楚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她淡淡開口：“我知道了，有勞您開始吧。”
臉皮被輕輕覆蓋在嬌嫩的臉上，安朗說的沒錯，當皮一點一點與臉相融合時，會產生隱隱的灼燒感。輕楚皺了皺眉頭，緊閉著眼，心中急切地祈禱著：快點結束……快點結束……
當一整張臉大麵積的傳來灼燒的疼痛感時。輕楚痛的忍不住大叫一聲，雙手死死蓋住了臉。
而此時，秦旻一聽到聲音便緊張地衝了進來。他一把摟住輕楚的腰，而後急切地詢問起來：“阿楚，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安朗則被忽視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又擔心輕楚的狀況，所以隻好默默地站在他兩的身後。
輕楚的身子晃了晃，隨後慢慢地放下手，抬頭看向秦旻。
“這……”秦旻驚得說不出來，一雙眼癡癡地盯著輕楚的臉。
輕楚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別過頭，正好對上了安朗的目光。這下，輪到安朗驚訝了。
這張臉絕對是極品，妖豔而嫵媚，精致而嬌羞。她原本以為會很不適合輕楚，但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阿楚，你……你太美了！”秦旻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眼睛裏滿滿都是她的樣子。
輕楚卻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她抬起手去撫摸那道疤痕，意料之外竟然消失了。
“那道疤痕，我已經遮住了。別人是看不出來的，也摸不出來。”安朗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
輕楚回頭看向她，朝她點點頭了表謝意。
待安朗離開後，秦旻坐在床上，他將輕楚抱在腿上，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新麵孔，溫柔地說道：“從今天起，你喚作綺夢。”
輕楚一怔，隨即低頭靠進他的懷裏，沉默不語。
一場綺夢淚相似，二度落花暮樣如。
終究逃不過命運，再一次踏進了皇宮。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個身份，眼前的卻依舊是紅牆高瓦。
都是一樣的，從來就不曾逃離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夢兒，你怎麽了？怎麽好端端地哭了？”一雙手突然捧起了她的臉。輕楚嚇了一跳，定睛看時，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落在他的手心裏。
她慌亂異常，忙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神情：“我……我……”哪知，秦旻卻絲毫不在意，抓著她的手，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呢喃。
“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見他。”
眼珠一顫，僵直了身體。眼前隱隱約約晃過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音容笑貌，皆曆曆在目。
“不……我不怕！”她突然用力地抓住秦旻的手，抬起頭來冷厲地與他對視著。眼底的黑暗潮水瞬間泛濫，將一雙眼中的靈光，全部淹沒殆盡。
輕楚環上他的手臂，對著他盈盈笑道：“王爺多慮了，妾身剛才不過是被風迷了眼睛罷了。”
那妖嬈的容貌伴著這曖昧的笑意，讓常流連於花柳之地的秦旻也有些受不住。一顆心怦怦跳的極快，腹中一股燥熱洶湧襲來。
“那就好。”他摟著她的細腰，忍不住將臉湊上去，溫柔地親吻她的紅唇。
既然命運叫我逃不掉，那我也就不逃了。嬪妃也好，王妃也罷，我都一一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