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醉花陰(2)
那個太監照常去做活,走的路依舊是繞過池子從禦花園那邊過去。今日,他也不例外。
“該死!好端端的讓我去給皇後娘娘送東西作甚!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手上拿著包裝好的一些東西,慢悠悠地走著。因為是總管特意吩咐的他也不好拒絕,隻有硬著頭皮答應了。
趁著四下無人,便一邊走一邊發起牢騷來。原本給皇後送東西是一件美差事,人人都爭著搶著。圖的是皇後瞧見你辦事妥帖,內心高興,便會多多少少給些打賞。
但如今,這宮裏換了個主子,自然也就換了個女主人。聽說現任皇後飛揚跋扈,生性高傲,是個不好惹的主。
而且宮中風言風語傳得開,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皇後對純妃做的那些個見不得人的事。如此,個個都怕惹上皇後以及她身邊的人。
而現在,自己接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隻能自認倒黴了。“唉……”搖搖頭,長歎一聲。
走著走著,迎麵吹來一陣陰冷的風。他渾身一哆嗦,立刻裹緊了衣服將脖子縮了起來。一轉頭,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小池旁。
目光隨意掃視著,本是無心留戀此地的他突然眼睛一精,盯著某處眯起眼仔細瞧了起來。他將身子略微傾斜伸出去,好奇心迫使他盡力去看。
隻見那水麵上漂浮著一片白色的東西,從對麵緩緩漂過來。那東西長長的拉成一條線,足足有一個人那樣的長度。
他更加好奇了,尋思著:這什麽東西啊,怎麽感覺那樣奇怪。
就在他踮著腳,向前張望時,那東西突然被風吹得漂動了一下,在水波的助推下,加快速度往這邊過來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一下子看清了那東西,嚇得尖叫起來:“啊!媽呀!是個死人!”腿腳一軟,跌倒在地。也不管手上遺失的東西便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原來,那白色的東西是這死人身上穿的衣服,這死人也不知被葬在水底多久了,整個人都泡得臃腫起來,衣服也被水洗得發白。
那張臉蒼白而帶有青色,嘴角還有被打破的痕跡。發絲淩亂,麵目猙獰。總之是生前受了很大的罪。
那太監跑了一段,就因為體力不支而氣喘籲籲地靠著一棵樹停下了。待緩過神來又覺得不太對勁,想著剛剛不小心用餘光瞥見了那屍體的容貌。
覺得眼熟……
是誰呢……
仔細想著,腦中搜索著見過的各種人物。突然,靈光一閃,說道:“是純妃的貼身侍女!”
話一說出口自己就嚇了一跳,連忙用手捂住嘴,警惕地左右望了望,發現此處除了自己再沒有其他人便鬆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道:“奇怪了,這人好端端的怎麽會死了呢?奇怪……太奇怪了……”搖頭嘟囔著,朝著前方走去。
沒過多久,這池子裏浮屍的消息便傳開了,宮裏上下,除了主子。一些好事的奴婢奴才們都知道了。一時,傳的沸沸揚揚。
秦之正在陪著純妃,前些日子經太醫診斷出已懷有身孕二月餘。他得知這個消息後自然是異常高興,想來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不論男女自己都非常重視。
索性三天兩頭跑來陪著純妃,觀察小腹的變化。這日,他也照常。剛剛跟愛妃說了舉行宴會的事,便看到自己的貼身太監急匆匆走了進來。
“陛下,不好了。”
秦之抬眸,平靜地開口:“出什麽事了?”
“出人命了!在通往禦花園那條路旁的池子裏出現了一具浮屍。”
他一說完,靠在秦之懷裏的純妃便臉色發白,驚恐地看著前方之人。她聽到秦之問:“你可知是何人?”
那太監一愣,有些為難地看著秦之,而後又用餘光去瞄純妃,結巴道:“是是是……純妃的……婢婢女。”
她隻覺得突然幾道雷轟隆一聲落在了自己的頭頂,震得腦中一片空白。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她白著臉,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雙手緊緊抓住了秦之的衣袖。
“愛妃,你怎麽了?”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抱著她擔憂地問道。
懷中的女子,抬起眼向著他看去。一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嘴唇慢慢張開,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陛下……”便閉上眼睛,昏倒在他懷裏。
“愛妃!”
皇後所住的宮殿內此時是一片祥和,冷寂。太子妃穿著還未來得及脫下的一身榮耀的鳳袍,便被自己的婢女推搡著坐下。
她一臉疑惑,不解地開口:“怎麽了?這是?你們……”她遲疑了一下,卻見自己的貼身婢女領著一些宮人齊刷刷地跪倒在自己麵前。
雙眼紅潤,麵露愧疚。
“你們這是做什麽!”她更加不明白她們的舉動了。耐著性子再問了一邊。
為首的那婢女,突然俯下身對著她磕頭。哭泣道:“娘娘,對不起!是奴婢的錯!奴婢錯了!”
太子妃依舊雲裏霧裏不知為何,但從婢女的話語裏,她聽出了眼前這些人肯定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這樣一想,便拉下了臉,冷冷道:“說,你們背著我做了什麽!”
那婢女嚇得身子一抖,啜泣著斷斷續續開口:“我……我們……我們殺了……”
“聖旨到——”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尖利的帶有女性特征的聲音給打斷。太子妃抬眼看去,隻見那公公懷裏抱著黃色的聖旨而來。
太子妃一驚,忙起身迎上去。隻聽那人唱道:“皇後接旨——”她便領著眾人一齊跪下。
恍恍惚惚聽完了聖旨,不記得那太監到底念了些什麽。隻記得自己剛剛聽見那人念了“殺害宮人”“罪不可赦”“不得出鳳宮半步”“好好閉門思過”這樣一些讓她心驚的詞。
公公收好聖旨,俯身提醒道:“娘娘接旨吧。”太子妃眼睛一眨,恍恍惚惚伸出手接了旨。
公公就要離開,身後跪著的宮女衝他大吼:“皇後娘娘沒有殺人!”腳步一停,隨即冷哼一聲,輕視道:“沒有殺人?嗬——這就是證據。”
說著,將懷裏的東西取出,朝地上狠狠一扔。那宮人定睛看去,立即嚇得臉色一白。惶恐地搖著頭,說道:“不……不可能……不是的……”
原來,那地上的東西就是之前那太監丟在池邊的包裹。這原本是皇後拖娘家人從宮外買來的,卻不想還沒收到便被人當做了殺人的證據。
“哈哈哈哈……”太子妃盯著那包裹,仰頭瘋狂地大笑起來。
秦旻是在海天酒樓見到管家的,還沒等他問出口,管家便開了口,斷斷續續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和皇帝下了聖旨的事。
當即,他就拋下了一眾朋友,與管家急急忙忙地回了府。進府的那一刻正好撞上了已被救出牢房的心腹。
心腹一見到他,便恭敬地跪在他的腳邊請罪:“屬下辦事不利,讓殿下費心了。還請殿下責罰。”
陪著她一起來的那人,聽後,一臉不高興地開口:“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了,你到好不等主人開口,自己就先請罰了。”
秦旻本就心事重重,麵對他兩的舉動和言語並沒有過多的在意。隻是微微皺著眉,甩了甩衣袖吩咐道:“你回來了就好,此事改日再說。你們先退下吧。”
說完,便抬腳朝著府內急切地走去。
“主……”她抬頭剛想叫住他,卻發現已經沒有人影了。心裏一陣失落,垂著頭安靜地保持著跪的狀態,一動不動。
身後之人瞧見她一臉落寞模樣,有些同情地搖搖頭,歎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實話告訴你吧,殿下此刻一心想著王妃,其他人是不會理的。”
心中一陣刺痛,她忍著痛,麵目哀傷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砰砰砰——”房門被敲了三下,便沒有了下文。輕楚警惕地起身,慢慢走向房門。她呆站了一會兒想要聽聽動靜,但門外卻安靜地出奇。
好奇心迫使她伸手將門打開。她一打開門便看見了站在門前的秦旻。有些受驚地睜大著眼睛,下一刻便被他緊緊摟在懷裏。
一瞬間的不適應讓她掙紮起來,數次都沒能掙脫他的懷抱,她也就放棄了。幹脆放鬆身體將頭靠上他的肩上。
“阿楚……”他突然輕輕喚了她一聲。
輕楚有些疑惑,抬起頭看向他的臉,不解地問道:“王爺您這是怎麽了?一回來就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秦旻癡癡地盯著她看,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頰。稚嫩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幾番摩挲讓他心生悸動。
終是緩緩開口:“阿楚,如若讓你換張臉,換個身份生活,你會如何?”
這樣荒誕的話語著實嚇了她一大跳,如果不是瞧見他眼中蘊含著的堅定,自己就要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生病了,竟然說起了糊話。
“殿下,您為何如此說?妾不明白。”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反而在進一步套話。
秦旻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笑道:“我這是在為我們的將來做打算呢。”見輕楚歪著頭,依舊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他便繼續說道:“皇兄下旨邀我們進宮,自然是要將你的身份藏起來,不能讓他察覺。而且,宴會上,你我必然坐在一起,皇兄自然瞧得清楚你的容貌。所以……”
“所以,王爺要換了我的容貌?”她接下他的話。
“嗯。”秦旻點點頭。
“可是這臉如何換的呢?”
麵對她的疑問,秦旻輕輕一笑:“小傻瓜。你可知道易容術?”
輕楚大驚,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看。
秦旻突然抓住她的手,鄭重地開口:“你可願意?”
手上的溫暖一下子酥軟了她的心,即使麵對著寒風她也不覺得冷。隻是在這突如其來的溫暖中讓自己淪陷。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