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宮中貴人
“不過……濤表哥三年不是一直在黃府家廟嗎?”既然如此,哪裏來的閱曆?
徐正雲卻是疑惑了。
融洽的氣氛有那麽一刻,凝聚了。
黃徵濤心中暗暗歎道。
這雲表弟果然不是個安分的主,和上輩子一樣,雖說年紀小,依舊那麽精明心細,即使還是因為年齡有些小孩子心性,不過日後……
黃徵濤輕輕一笑,隻說了一個字:“娘……”
徐老夫人拿筷子的手一抖。
徐暉手中端著的茶杯顫了顫,顛出了點水珠。
徐越抱著徐正昭的手緊了緊。
陳瑛、薛暢有點擔心的看著自己的相公。
唯有那三個年紀尚小的孩子不明就裏。
“咳咳,吃飯吃飯,食不言寢不語,乖乖吃飯。”察覺到氣氛不對,唯一稍稍了解黃徵濤性子變的原因的徐匡,重重的咳了聲,隨後招呼著眾人吃飯。
“好好好。”
黃徵濤夾了一筷子菜放入身旁徐老夫人的碗中,徐老夫人開心得眉開眼笑。又見徐匡一臉鬱悶的表情,黃徵濤暗歎外祖父都這般年紀了,還依舊孩子氣,趕緊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徐匡碗裏,見徐匡樂了,這才坐下,低下頭安安靜靜的吃自己的。
不經意的抬頭,環顧四周,是一張張帶著真摯笑意的麵容,那麽的和諧美滿,多少年沒觸碰過的溫馨愉快。
眼眶微濕,悄悄的趁別人不注意時,抹去。
一頓飯的時間,很短,可這段時光對黃徵濤來說,是這麽的美好,美得不真實,而它卻又是真真實實的存在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每天都如此。
可是他不行,他還有仇要報。
雖然已經稍稍改變了曾經時間事件的軌跡,可他娘依舊是死了,那麽,誰又知道大將軍府的未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上輩子的經曆和記憶,去守護,他這個真正的家……
大將軍府……
……
“砰!”
瓷器碰撞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什麽!”鳳棲宮中,一打扮得高貴精致的女人狠狠的將手中的瓷杯扔在地上,不顧溫熱的茶水濺上衣擺那華麗的鳳凰刺繡,低聲怒言,“皇上竟然答應了?這等荒謬之事怎可答應!”
“皇……皇後娘娘息怒。皇上每次和吳王府的人議事,介是把奴才等宮人遣出殿外的。奴才也是剛才得知此時,便偷偷趕來轉告娘娘的。”
“荒唐!那人呢!”皇後冷嗬一聲,看著跪在殿下,頭貼著地一直不敢抬頭的小太監。
“娘娘,息怒。”一嬤嬤一板一眼的提醒道。
深吸一口氣,皇後冷靜下來。
“走……走了……”小太監顫抖著聲音答道,“不……不過,吳公子被四皇子截住,沒過多久吳公子突然就運功飛走了,四皇子臉色很難看。”
皇後剛將瓷杯置於唇邊,還未飲下杯中茶水,聞言,又放下瓷杯,雙手交疊,置於腹前,語氣不明的道:“皇兒遇到他了?”
“是的。”小太監依舊跪著,沒有皇後的恩準,他不敢起來。
“行了,你退下吧,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了。葉蓮。”皇後搖搖頭,擺手讓小太監離開。
喚作葉蓮的宮女捧著個盤子,盤中放置著一個鼓鼓的荷包,牡丹來到剛站起的小太監麵前,說道:“拿穩了,這是皇後娘娘賜給你的,還不謝恩?”
剛剛站起的小太監一接著木盒子,又是迅速無比的“撲通”一聲猛地跪下,高捧荷包,大聲道:“奴才謝皇後娘娘賞賜。”
“退下吧。隻要你提供了有用的消息給本宮,本宮當會有賞。”皇後尾指的護甲劃過豔紅的唇瓣,不怒自威。
“是,奴才明白。”小太監連忙給皇後磕了三個頭,把荷包揣進懷裏,出了鳳棲宮。
出了鳳棲宮,小太監揣著荷包低著頭往禦花園的方向迅速走去。
不料,卻是撞上了一人。
荷包被撞落在地上。
小太監依舊低著頭,眼眸微寒,手撫向腰側。
“喲!是小六子啊!走路怎麽冒冒失失的?小心點哈。看,荷包都掉了,還不撿起來?撞傻了是不?”
剛要抬頭,卻聽見是熟悉的聲音,小六子眼中的寒意收起,抬頭。
是單公公。
“公公好,”小六子向單公公微微鞠躬,又撿起了荷包,“單公公,若是無事,奴才先退下了。”
“哈哈,去吧去吧,公公又沒有攔你,你慌什麽,冒冒失失的。”單公公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佯斥道。
隨後,單公公越過小六子,走遠了。
小六子一改剛剛快速的步伐,慢吞吞的走著,直到單公公真正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裏,這才加快速度往禦花園走去。
小六子見左右無人,身形一閃,藏進了假山山洞中。迅速打開荷包,沒有去拿那碎銀,而是在碎銀堆中翻找著什麽。
最終,在荷包的底部,翻出了一粒小小的紙團。小六子小心翼翼的展開。
『計劃無錯,一切正常,請主放心。』
印象落款,是一個“七”字。
小六子看完,解下脖子上小小的長方體吊墜,又從懷中翻出一張紅紙。把紅紙折疊、潤濕,將吊墜的底部在紅紙上摁壓了幾下,最後把吊墜的底部摁在了字條上。
一個新的印章落款印在了字條上,顏色微淺,單字“六”。
又將字條搓回成紙球,放進了假山山洞裏的鳥窩中。
假山洞中藏鳥窩,若不是頭腦精明的,也不會覺得是件怪事。
而且,也沒有多少人會特意去躲山洞裏。
小六子動作迅速的離開了山洞,輕輕吹了聲口哨。
在小六子走後不久,一隻鸚鵡飛進了山洞,不多時,又飛走了。
華朝,表麵看似風平浪靜,然而,實質,卻已經是暗潮洶湧。
城外,黃府家廟。
桃花朵朵,繁繁落下。
原本本該一片桃紅色和粉紅色混雜的桃花林裏,已經隱隱多出了分綠色。
春到了,桃葉,出來了。
一隻鸚鵡停在了窗架前的一株桃樹上,在桃樹枝幹上左右跳躍著,卻沒有發出聲音。
不一會兒,見沒有人的蹤跡,鸚鵡才飛落到窗前,用嘴敲擊著窗框。
“吱吖——”
窗被推開,鸚鵡飛進了屋中,落在書案上,從嘴中吐出一團紙球。
而窗前,站著一名男子,那一襲紅衫,熱烈似火。
他取下鸚鵡嘴中的紙團,看了看內容,隨後將字條點燃,燒毀。
“主說,被疑了。”鸚鵡說話了。
竟是傳了兩份信件。也不知是誰,竟想到借鸚鵡可學人話的特點,教鸚鵡說話,借以傳話。
男子沒有說話,而是取了鳥食喂給鸚鵡。
轉頭看向窗外,桃花依舊無聲的落下,男子輕輕一笑。
黃徵濤,看來,我也要進京一趟了呢。
黃徵濤在大將軍府用了晚飯後是直接歇在大將軍府的。
雖說已經不在大將軍府居住,但是當年娘住的小院卻依舊是打掃得幹幹淨淨。
再看看黃府,他不過是離開三年罷了,就連院子,都給他燒了。
黃徵濤此時身上穿著件單薄的裏衣,是鮮少見到黃徵濤單穿純白色的衣服。
黃徵濤厭惡白色。他的娘,死在白雪皚皚的冬天;出殯時,黃府的人身著白衣,虛偽著,披麻戴孝;而他的好弟弟,黃逸,偏愛穿一身白衣;他自己,前世更是受到黃逸的慫恿,常穿白衣,然而卻不知道,當時沒有自信的他,穿一身白衣站在黃逸身邊,不過是一個陪襯;死的時候,閉眼的那一刻亦是漫天雪花飄揚落下……
白色,黃徵濤最厭惡的顏色。
此刻,黃徵濤正坐在書案前,單手支著頭,看著窗外發呆。
嘴角,帶著輕微的笑意,卻讓人感到詭異。
窗外,是一片桃林。
徐瑩生前最愛的花,便是桃花,所以徐瑩所在的院子,亦是種上了桃樹。
如今時間恰好,桃花豔盛,或桃紅或淡粉的桃花隨著春風落下。
花瓣落下,洋洋灑灑,豔中帶香,月光與燭光交錯著,映照在花瓣上,煞是好看。
“少爺,雖已是春天,但是剛開春,這晚上的,還是冷的。”都景秀手裏搭著件鬥篷走進了屋中。
見黃徵濤隻穿著件裏衣,愣了愣。
看慣了黃徵濤平時一身紅衣烈烈,如今突然看到黃徵濤穿白色的衣服,都景秀難免會一怔。
穿白衣的黃徵濤,少了穿紅衣時流轉出來的詭異陰暗的氣息,卻是越發的讓人感到心寒,冰冷的寒氣,冷若冰霜。
若說穿紅衣的黃徵濤是地獄深淵的惡靈,陰深可怕,那穿白衣的黃徵濤便是留雲山巔的寒冰,寒氣徹骨。
見黃徵濤沒有搭理自己,都景秀無奈的搖搖頭,走近黃徵濤,將手中的鬥篷抖開披在黃徵濤身上。
鬥篷是深紅色的,邊緣圍了一圈銀黑相間的狐毛。都景秀給黃徵濤披上鬥篷後,看了依舊發著呆的黃徵濤一眼,再次無奈搖頭,說道:“少爺,夜深了,寒氣重,早點睡。”
說完,自顧自的離開。
少爺就是這樣,再多的心事也壓在心裏,不與他們說。然而,他知道,這隻不過是少爺變相的保護,少爺不和他們說,不是不信任他們,少爺是怕他們,被迫和他自己捆綁起來,一旦失敗,便再無逃脫可能。
少爺並非無心,而是把心藏了起來。
黃徵濤依舊坐在窗前,伴隨著他的,是隨風而下的桃花花瓣,是摻拌著桃花花香的晚風。
風吹亂了黃徵濤未紮起的長發,黃徵濤抬手撩開遮擋著視線的頭發。
一切,都是寂靜的。
不知過了多久,黃徵濤攏緊了鬥篷,站起身,臉上帶著的,是譏諷的笑容。
“終於肯走了嗎?”黃徵濤輕輕低喃著,看著窗外較遠處一棵隱在黑暗中的桃樹,眼中,是嘲諷。
那一棵桃樹的花瓣,明顯比其他桃樹的花瓣要落得多。
迷迷夜色之中,那棵桃樹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而枝幹,好像在微微顫動著。
“這到底是老狐狸作祟,還是小狐狸貪玩搗的鬼呢……”
寂靜的夜晚,唯有黃徵濤的聲音,在這方空氣中,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