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仇人相見
黃徵濤低著頭,眼中古井無波,臉色卻微微有些蒼白,牙齒輕輕咬著下唇,稍稍緩了口氣,抬頭,定定的看著前方,映入眼簾的,是一抹寶藍色。
李峰,好久不見。
牙齒從唇上鬆開,嘴角泄出一絲笑意,黃徵濤臉上再無痛鬱之色,隻餘平和的神色,平靜的看著前來搭話的李峰。
黃徵濤本以為無人瞧見他方才略變的臉色,殊不知,這盡收一人眼底。
這人悄悄離去。
“敢問公子是……”黃徵濤看著李峰,眼中卻是疑惑。
不可否認,在黃徵濤抬頭那刹那,李峰是被驚豔到的,看著黃徵濤迷茫的眼神,才忽覺自己唐突了。丞相府黃家嫡子回來後引起的事,他也有耳聞,如今丞相府日益坐大,若是能把丞相拉到自己一派,對自己日後奪嫡,無疑是一大助力。而這個剛回京,對當下政局形式並不熟悉的黃徵濤,就是一個現成的,拉攏丞相府的一把手。方進花園,便見在各色衣裳中,一道熱烈的紅色分外顯眼。
民間有言,黃府嫡子,紅衣似火,眉眼如畫。
當時,看到那襲紅衣,第一反應,便是黃府嫡子,黃徵濤。
在京都,穿各色衣服的男子皆有,唯獨像粉色紅色這般鮮豔的顏色,是少有的,能將紅色穿出一份華貴又清冷,這種看似矛盾氣質的,他是沒有碰到過的。如今,卻是碰上了。
神使鬼差的,便走了過去搭話。這和他原本的計劃是不符的,他原本是想著,在比武開始時,才尋個由頭過去和黃徵濤交談的,而如今,卻是突兀了。
黃徵濤會不會懷疑?應該不會吧。據探子回報,黃徵濤方才十三,年齡尚幼,加之去了家廟三年,閱曆淺薄,心計應當不深。
李峰心中在思量著,嘴上卻答道:“是本殿唐突了……”
“四皇弟,好巧啊。”
李峰話還未說完,一男子快步走了過來,向李峰招呼道。
被人打斷了話,李峰也不惱,回頭,溫雅的道:“原來是三皇兄。”
“黃徵濤,拜見三殿下四殿下。”那頭已經表明了身份,黃徵濤再坐著,便是對皇家的大不敬了。黃徵濤悠然站起,拱手作揖,畢恭畢敬:“方才不知是四殿下,言辭不敬,請四殿下恕罪。”
“無妨。”李峰微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初見黃府嫡子,本殿隻是過來打聲招呼罷了。三皇兄,我們那邊聊。”
李峰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同時,三皇子的出現,更是他決定先不和黃徵濤交談的理由。三皇子出現在這裏,無疑也是想拉攏丞相府了。
李峰還是一如前世那般的溫潤和善,溫和得讓黃徵濤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指甲摳進掌心的痛依舊無法麻痹靈魂上的痛楚。
前一世,他就是這般的,在李峰溫潤如春風的話語中,一步步的淪陷,任由李峰用他溫暖卻帶著致命毒藥的懷抱,將他擁摟,拋入絕望深淵。
而當時的他,卻甘之如飴。
而剛剛走近的那個人,便是三皇子。
三皇子……黃徵濤眼中光芒暗了暗。
三皇子,名李譽,乃德妃所出,明裏和李峰是好兄弟,暗裏兩人卻是為了那個皇位爭鋒相對。前世他不少幫李峰去對付李譽,而最後,也如李峰所願,鬥倒了李譽。
皇帝子嗣眾多,卻一直沒有立太子,眾皇子們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爭得個頭破血流,算盡兄弟情義,隻餘如何爬上那位置的心計,而眾皇子中,其中最有才能的,便是三皇子李譽和四皇子李峰,兩人母妃的娘家皆是朝中權臣,自然而然的,在李峰眼中,李譽就是最大的阻礙。
即是如此,那他倒可以……
心中還沒可以個所以然來,四周突然起了騷動,黃徵濤回神,看了過去。
一人坐在輪椅上,緩緩而來……
那人正是曾經的華朝戰神,萬眾敬仰的神話,吳王吳毅帆。
吳毅帆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層薄薄的毯子,金雋冕推著輪椅,穿過人群,人群中的喧嘩聲,隨著吳毅帆的臨近,漸漸小了下來,視線不約而同的,都聚集在吳毅帆那被毛毯蓋著的腿上。
一年前,吳王從邊疆重傷歸來,腿腳落下了疾症,府上之人尋醫無果,從此閉門謝客。今日,可以說是繼一年前,吳王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傳聞中的腿疾,如今看似果真不假。
金雋冕身後,還跟著四人,樸懺冽吳軾坃兩人常出現在眾人麵前,眾人自是不足為奇,然而,在這兩人後麵,還有兩人,頭戴烏紗帷帽,看不清容顏。
忽然有人失聲驚道:“鹿爺白少?”
聲音如一顆小小的石子,雖小,可是落在平靜的湖水中,又會濺起點點水花,方安靜的人群又響起了低低的說話聲,隱約可聽見“吳王”、“鹿爺”、“白少”等字眼,就連“桃花公子”這名號,也被提及了。
鹿邯和邊柏弦不置可否。
一行人經過黃徵濤身邊,鹿邯手腕微微動了動,卻沒有佇足,和邊柏弦一起走上了首席。
黃徵濤自然是看得到鹿邯的動作的,隨之,黃徵濤笑容裏,多了些東西,更加的耐人尋味。
“沒想到鹿爺和白少也來了。”
“就是啊,可是為什麽不見桃花公子呢?”
“吳王爺和鹿爺白少認識嗎?怎麽鹿爺和白少是隨著吳王爺一起出來的?”
聲聲議論,在人群中響起。
黃徵濤笑容越發深了。
“濤表哥!”一道聲音傳來。
那個聲音有點熟悉,黃徵濤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了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徐正雲和徐正摰,徐正摰正高興的向他擺了擺手。
那聲音,是徐正摰發出的。
黃徵濤笑著朝兩人點點頭,又轉回頭看向了首席。
吳毅帆一行人已經落座,首席的位置,幾乎已經坐滿。
除了,吳毅帆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而那個位置的桌上,比其他席位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用通透琉璃瓶裝著的,一枝桃花。枝上的朵朵桃花開得正豔,與那晶瑩剔透的琉璃頸瓶相互映襯著,越發的美豔。
坐在了首席,然而吳毅帆卻是沒有說任何的話,冰冷的視線掃視了眾人一圈,視線在黃徵濤身上停了停,繼而看向了那個桃花豔盛的位置。
那裏,還沒有人來。
“各位少爺,請就坐吧。”金雋冕站在吳毅帆身邊,溫文爾雅的道。他今天算是做吳毅帆的發言人了。
黃徵濤剛坐下,便見徐正雲拉著徐正摰滿臉鬱色的坐了過來,後麵,還有兩個吊兒郎當的少年。
黃徵濤眼眸眯了眯。那兩個少年,是當今國舅爺的兒子,劉平和劉康,前世仗著有個當了皇後的姑姑,在京中胡作非為,言行低俗,京都最大的花樓是他們常去耍樂的地方,男女不拒,妻妾共享,當時他也常遭兩人穢言戲弄,皆是人渣。後來黃浦想去巴結國舅爺,聽聞這兩人看上了他,更是打算將他送去給這兩兄弟當妾,後來是因為李峰和黃浦說把他送到皇帝身邊更好,黃浦方才打消了念頭。
這一世,這兩人也是留不得的。
如今同坐一桌,還真是礙眼。
不過想來,能和丞相嫡子同坐一席的,除了大將軍府的年輕少爺們,也就隻有這兩個敗類了。
“坐吧。”黃徵濤微笑著對徐正雲和徐正摰說道,卻是絲毫也不理睬劉平劉康兩兄弟。
徐正雲拉著徐正摰坐在了黃徵濤左手邊。徐正雲比徐正摰要大上一歲,人情世故比徐正摰要通透一些,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感情深厚,此次出門,徐暉特意交代徐正雲要看好弟弟,徐正雲更是盡心的照顧著徐正摰。
劉平劉康兩人劣跡斑斑,徐正雲也是知道的,這兩人就如同那惱人的蒼蠅,煩人惡心至極。徐正雲自然是要帶著徐正摰遠離這兩個禍害的。
“這便是丞相家的少爺吧,臉長得得好生俊俏。”不料,劉平不去招惹徐正雲,倒是把主意打到了黃徵濤身上,眼睛直直的盯著黃徵濤,笑得齷齪。
徐正雲本著黃徵濤初回京都,對京都的新事新物不甚熟悉,怕黃徵濤被這兩人欺負了,正想開口幫黃徵濤,然而,黃徵濤卻是稍稍用力握緊了徐正雲的手腕,而後鬆開,在徐正雲詫異的目光中,黃徵濤笑意盈盈的看著劉平,那漂亮的眼睛明亮似有流光劃過,狹長上挑的眼角溢出絲毫媚意,幾乎要攝了劉平劉康的魂兒去,黃徵濤輕輕開口:“兩位是……劉府劉大少爺和劉二少爺?”
聲音,竟不如往常那般清冷,如今這話,帶著淺淺的柔和溫婉。
“啊哈哈,原來濤兄認識本少爺啊!”劉康被黃徵濤的聲音繞得不知南北,抬腳就要往黃徵濤右手邊的座位走去,嘴上更是稱兄道弟了。殊不知,卻慢了劉平一拍,劉平早一步就坐在了黃徵濤右邊,無奈隻好撇撇嘴,坐在了劉平旁邊。
反正對於美人來說,劉平的就是他的,兩人共享,劉康沒有什麽所謂。
徐正摰正好奇的看著,而徐正雲已經按耐不住,剛要站起來把劉平劉康打一頓,卻被黃徵濤不動聲色的按住了身子,那力道,他竟然掙不開?
搞什麽?濤表哥明明沒有學過武的,他一個自幼學武的,竟掙不開普通人的施壓?
想歸想,徐正雲卻是收回了內勁,狐疑的看著黃徵濤。既然濤表哥想讓他不動,那他便不動,左右濤表哥應該是想好了對策的,實在擋不住他再出手便是了。
“對啊,濤兄竟然認識我們兩兄弟?”劉平打著哈哈,視線在黃徵濤身上來回掃蕩。
黃徵濤好像沒有發覺劉平的視線一般,端起茶盞,淺淺抿了口,而後道:“嗯?劉家兩位少爺在京都頗為出名,黃徵濤想不知曉,也是怪難的。”
聲音輕輕的,柔美中參雜著絲俏皮,那聲“嗯”綿軟幽長,撩撥得劉家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心裏直癢癢。
“嗤!”
徐正雲自是聽出了黃徵濤話語中的意味,忍不住嗤笑一聲,然而聲音太小,劉平劉康兩人並沒有聽到。不過徐正雲倒是放心了,起碼濤表哥是知曉劉平劉康兩人人品作風的。
“濤兄……”
“王爺今日宴請各位少爺的原因,想必各位少爺也是知曉了的,比武的規則很簡單,誰能最後一個站在台上,誰便是今後吳家軍的副將。”
不遠處,金雋冕平和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劉康的話語,黃徵濤轉過頭看向首席,不再看劉家兩兄弟這邊:“比武要開始了,兩位少爺還是看比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