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意料之外
黃徵濤這句話並沒有在正麵上回答皇太後,卻是間接的承認了,無形中給了別人一種不邀功的印象。
印象很淺很淡甚至不能被人察覺,但是對於黃徵濤而言,足夠了。
人心是需要慢慢積累的,太快了,反而會根基不穩,和物極必反一樣的道理。
黃徵濤這番話明顯是討了皇太後歡心,接著又是一連串兒的賞賜賞了下來,看得平日算是冷靜的黃逸都紅了眼。
短暫的戲外戲演完後,大殿又是一派祥和,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是的,一切都隻是戲罷了,演戲的人在想戲,自以為在看戲的人,到頭來卻是不知自己不也是旁人眼中的戲。
然而,祥和,不等於沒有危險……
即使,是在布兵森嚴的皇宮……
“狗皇帝!拿命來!”
就在大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宮人突然大喝一聲,同時掏出匕首直刺向皇帝。
速度快得幾乎沒人反應過來。
變故,來得太突然。
“護駕!”
在關煬、徐匡等一眾武將反應過來時,刺客已經到了皇帝麵前,高舉的匕首就要直刺入皇帝胸口。
就連黃徵濤也沒有料到,因為前世根本就沒有這一出。
千鈞一發,一枚玉扳指準確的彈中了刺客的手腕,渾厚的內力直接將匕首震落,再一瞧,刺客的手已經無力的垂下,在手臂上吊著。
而他對麵站著的,不是皇帝,而是,吳毅帆。
是的,玉扳指的主人,就是吳毅帆。
壽宴混進了刺客,單是這點,已經足夠讓人吃一驚了,幾乎沒有人察覺到吳毅帆已經能夠站起來。
很多人都在慶幸吳毅帆今天來了壽宴,不然的話,一旦皇帝遇刺駕崩,鐵定又在朝中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黃徵濤隨著眾人,一臉錯愕,心中卻是在暗自思索這演的到底是哪一出。事關重大,黃徵濤不得不仔細去想。皇帝遇刺的事前世並沒有發生,而今世他所做的好像也並沒有和這事有所關聯,也就是說,是其他人改變了這場遊戲。而且組織裏也沒有收到類似的情報,這事簡直就是突如其來的變故,就連他也措手不及。黃徵濤擔心的是,究竟是誰改變了遊戲,而那個人,是否又是一個重生人?是敵是友,他一無所知。
還有上次,黃老太君知曉雞血石事件,也是不在他的掌控中。
背後,好像還有一個人,無形的操控著。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內,這個感覺,該死的讓黃徵濤覺得不好。
刺客受傷,反應過來的侍衛頓時聚攏過來,將刺客層層包圍。
“樸懺冽,拉下去。”吳毅帆沒有轉頭去看身後的皇帝一眼,冷冷的一句話放下,樸懺冽馬上過來將刺客從侍衛群中搶出。
是的,搶。顯然的,吳毅帆並沒有打算讓宮裏人處理這件事。換句話說,吳毅帆根本沒有把皇帝放在眼裏。
“吳……吳王……”
短暫的驚嚇過去後,在眾人回過神時,才驚恐的發現……
吳王,站起來了。在刺客行刺的瞬息,在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穩穩的站在皇帝麵前,並且,擊敗了刺客……
“亦兒……”就連平日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九五至尊,也是不經意的說出了稱呼幼時吳毅帆的名字。
聲音很輕,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人聽到。
“恒……”
“腿傷之事,臣稍後與皇上密談。”吳毅帆沒有過多的解釋,低聲和皇帝說道。雖言語中有君臣之分,卻無君臣之禮,孤傲至極。
皇帝也沒有追問:“退下吧,大殿行刺一事交由吳王處理。”
侍衛聽令,頓時如潮水般退回。眾人見皇帝對吳王康複一事並無太多的詫異,還以為皇帝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吳王之所以隱藏著腿腳康複的事實,隻是皇帝為了迷惑敵人所安排的一個局。
一時,眾人也不好提起吳王腿傷一事。
吳毅帆病好了,有人歡喜有人愁,就算再怎麽隱藏情緒,總會透露出一二。黃徵濤煞有趣味的在人群中觀察著每個皇家人的表情,卻見皇太後一臉疲倦的站起:“哀家乏了,諸位卿家可繼續行宴。”
說著,皇太後便由貼身宮女扶著,準備離開。
也對,在自己壽宴上遇到刺殺,心裏能舒服才怪。
什麽!黃徵濤雙眼微微睜大,在短暫的吃驚後,兩眼深處便是布滿了陰霾。前世明明皇太後提出要去禦花園賞燈,這才出了他落水被陳峰所救一事,這一世,皇太後既然要先回宮歇息,也就是去禦花園是不可能的了。這這這……命數怎麽又變了?!是因為方才有刺客行刺的緣故嗎?如此一來,他本來的計劃就泡湯了!
不,怎麽可以就這麽放過黃逸和李峰。黃徵濤暗自咬牙,如今出了這一變故,他原本打算讓黃逸在禦花園時推李峰下水的計劃就沒法實施。要不這一次就放過這兩人?怎麽可能!若是放過了,那前世在禦花園中他所受的屈辱又由誰來償還?若是放過,那前世在碧水池塘旁所受的欺騙又由誰來承擔?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這些人欠他的每一筆賬,他都要親自收回,他要把他前世所受的每一份痛苦,都要加倍的在這一世還回去。
是的,能讓重生後的黃徵濤活下去的理由,除了保護大將軍府,就是複仇。
李峰離自己太遠,他現在沒辦法下手,但是,對於李峰的小情人……
黃逸,你這次所受的苦,可是要把李峰那份也算上的了。
太後走得不快,一步一步,款款而行,優雅高貴。不知道,這是身為皇家的榮耀,亦或者,是悲哀。
“啊!我的臉!”一聲驚叫,響徹整個大殿。
皇太後跨出大殿的腳收了回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黃逸正捂著臉,卻依舊能從指縫間看見他臉上的不妥……
癢!痛!黃逸現在隻覺得自己的臉好像正在被成群的螞蟻啃食一樣,原本臉有些發熱,黃逸隻當是禦酒喝多了的不良反應,可溫熱過後突如其來的啃食之痛卻是讓他疼得喊出聲。
那種有不知名的東西在臉上輕輕劃過的瘙癢感覺,對黃逸來說,惡心至極,然而,更讓黃逸無法忍耐的是那痛覺。
“逸哥兒,你怎麽了?”黃徵濤連忙放下手中酒杯,伸手就要去拉下黃逸捂著臉的手,神色慌張得,就好像是他自己出事了一樣,“臉怎麽了?快給我看看。”
黃逸拚命的捂著臉搖著頭,企圖躲避黃徵濤的手,卻還是被黃徵濤捉住。坐在黃逸另一邊的黃浦也摻了手進來。
黃浦是想捉住黃徵濤的手,不讓黃徵濤捉到黃逸的手。黃浦就坐在黃逸旁邊,在黃逸驚叫出聲的那一刻,自然和黃徵濤一樣把黃逸的臉看了個清楚,心中暗道不好,若是黃逸現在的樣子被眾人看到,這長期費盡心思積累下來的名聲,可就是瞬間毀了一大半了,黃馨已經被強迫許給劉家,再沒有什麽用處了,黃逸是黃馨的哥哥,更是他的兒子,黃逸若是出事了,人們少不了要把黃馨的事也牽扯到黃逸頭上,他斷然不能讓黃逸遭人嘲笑。恰逢黃徵濤想要拉下黃逸的手,黃浦想也沒有想,直接就朝黃徵濤的手抓去。
不料,黃浦還沒抓到黃徵濤的手,黃徵濤卻急切的說道:“父親,幫幫忙扶一扶逸哥兒,逸哥兒亂動,孩兒沒法看逸哥兒臉出了什麽問題啊!”
你又不懂醫術!有什麽好看的!黃浦瞬間就來氣了,心中是這麽想的,然而嘴上剛要說帶黃逸回府找郎中瞧瞧。然而就這短短的一瞬,黃逸的手已經被黃徵濤從臉上拉了下來。
黃逸未曾習過武,比力氣,又怎麽能比得過黃徵濤,幾番掙紮,縱使知道自己的臉如果被暴露在賓客眼前會引起多大的笑話,黃逸的手依舊是被黃徵濤從臉上拉開。黃逸慌忙低下頭,卻依舊是被一直注意著他們的賓客看到了臉。
頓時,一陣唏噓聲響起,隱約聽見有人作嘔的聲音。皇太後甚至是厭惡的轉身走開。
隻見黃逸臉上起了一個個或大或小的膿包,有幾個甚至是因為剛剛在和黃徵濤暗地裏較勁時不小心被手抓破,流出的膿水糊了一臉。黃白色的膿水中還混雜著些血絲,說不出的惡心感。
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看到坐在上方的李峰一臉厭惡的表情,黃徵濤眼神有些輕蔑,用嘲笑的語氣在躲閃眾人目光的黃逸的耳邊輕輕說道:“你瞧,連你的心上人,都覺得你惡心了。”
從現在開始,正式撕破臉皮!
小打小鬧的遊戲過後,就要來場真的了。
黃浦沒有察覺黃徵濤和黃逸之間的對話,他正想著要怎麽圓這個場。在皇太後的壽宴上丟了臉,惹了皇家的怒氣,這足足能影響到丞相府未來的發展。
都是黃徵濤這個孽子惹的禍!如果不是黃徵濤執意要拉開黃逸的手,他還不至於這麽丟人!
這次,黃浦有一點確實沒想錯,的確是黃徵濤惹的禍,然而,並不是因為黃徵濤要拉開黃逸的手才惹來這個禍患,而是從一開始,黃逸臉上起膿包,就是黃徵濤親自動的手!
黃徵濤假裝這才看清楚黃逸的臉發生了什麽,連忙在自己的紗衣上扯下一截衣袖。紗衣撕裂的聲音在一群圍觀嬉笑的賓客的聲音中顯得不大,卻是著著實實又小小的拉攏了一下人心。黃徵濤不顧別人的目光,拿著紗巾彎腰給低著頭的黃逸遮臉,仔細的在腦後打了個結,再三確保紗巾不會從黃逸臉上掉下了。沒有人發現,黃徵濤給紗巾打結的時候,在黃逸耳邊嘲諷的輕聲道:“剛剛在給我下藥的時候不是笑得很開心的嗎?不是還和心上人眉目傳情的嗎?都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現在給你下藥了,你開心嗎?開心就笑一個啊。你心上人正看著你呢,還不去和他含情脈脈的對視?在這裏低著頭做什麽?”
“黃逸,別問為什麽,你隻要知道,我恨你。”
黃逸猛地推開黃徵濤,黃徵濤猝不及防,一個站不穩,往後退了幾步,腰撞到了桌邊。
“放肆!”原本就已經被行刺一事弄得有些惱怒的皇帝此刻震怒了,“黃丞相就是這麽教養子女的?”
得逞了。黃徵濤在心中暗笑。
黃徵濤哪裏是站不穩,不過是黃逸要推他,他順水推舟往後退了幾步而已。
的確,黃徵濤若是要殺了黃府人,三年前他都可以直接斬殺,何必到現在仍然留下黃府人的命。不過,一命抵一命,殺了黃府人確實可以抵得上前世大將軍府和他的數十條人命,可是,前世大將軍府和他所受的屈辱和背叛算計,又怎麽算?他之所以要用三年時間背地裏把丞相府捧起來,不過是為了今後,再狠狠的把丞相府從高空踩到地下,就好像前世他在死前才知道所有的美好隻是假象時心從高空砸到低穀,他要黃府人也嚐嚐,那種鑽心的痛苦,那種空氣壓抑無法喘息的絕望。
命,是要還的;名,也不能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