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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全軍覆沒

  一聲震天動地的大爆炸,前鋒隊伍人仰馬翻。莫說是人了,便是那四百斤的大馬,頃刻間也被炸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程耀一聲令下,眾軍軍紀嚴明,一陣騷亂後很快安靜下來。


  程耀稍在心裏算了算。此地距濟南城尚有百餘裏,炸藥竟已埋到了這裏,這一萬五千人恐怕還到不了城下就要被連人帶馬炸個幹淨。


  “慢慢向南撤。”程耀拉了拉馬韁,命令道。


  然而墨以年怎會給他撤退的機會?早有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埋伏在後,手執強弩,更有幾門火炮,向軍中狂轟濫炸。


  回是回不去的,腹背受敵,程耀臉上卻毫無懼色,大聲喊道:“下馬!放馬踏雷!”


  騎兵們紛紛下馬,以手中刀劍狠狠一刺,上萬駿馬麵孔扭曲,前蹄高高揚起,高聲嘶鳴著衝了過去。


  百裏曠野上天崩地裂,程耀帶頭跟著馬衝了進去,片刻渾身戰甲上便都是馬的血肉。


  眾軍士見主帥不僅沒有讓他們為他開路,反而還如此以身赴死,頓時激起了他們的一腔熱血,高喊著跟著程耀徒步衝了進去。


  雖然炸藥被馬踩得爆炸,不曾炸在人身上,但炸藥帶起的陣陣熱浪還是讓人有些暈眩。程耀偏偏就像沒有觸覺似的,什麽也阻擋不住他。


  墨以年在不遠處的高地上微眯著眼睛,指著程耀問道:“那是誰?”


  他身邊的一名將軍仔細看了一會兒:“回稟皇上,末將沒有見過他。”


  “墨萬晟和墨景嚴手下竟有這等猛將,從前怎麽不讓他上戰場?”墨以年淡淡道,“別殺他,抓活的。”


  登時便有傳令兵飛跑下去,高喊道:“皇上有令!莫殺那主將!抓活的!”


  從程耀軍後追上來的朝廷兵馬已經在和他們交戰,騎兵沒了馬,戰力幾乎就削減了一半。程耀以一當百,在無數鐵甲軍中竟如入無人之境,左衝右突,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


  將士們得了墨以年的令,不敢對他下殺手,程耀扔掉已經燃燒起來的披風,吼道:“搶他們的馬,跟我衝出去!”


  熊熊烈火燒盡濟南城外曠野。


  程耀率領軍士,從火舌中衝出。


  “別讓他們跑了!”將軍大喊道,轉而拱手向墨以年,“皇上……”


  墨以年揮了揮手:“殺了吧。”


  傳令兵再次飛跑下去:“皇上有令,殺了那主將!不能讓他們跑了!”


  眾軍呐喊著追了過去。


  墨以年目光炯然含著幽光:“折了這個人,這一仗朕這兩個弟弟可虧大了。”


  程耀渾身浴血,中了兩箭,身上有多處被火焰灼傷,可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似的。


  身後追兵緊追不舍,前方橫亙一條大河,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是黃河的一條支流,水流湍急,波浪滔天。


  程耀沒有片刻猶豫,翻身下馬,向剩下的幾千名軍士大喊道:“降不降!”


  “寧死不降!”


  程耀接著問:“敢不敢跳!”


  “敢!”排山倒海般的回應。


  程耀帶頭,縱身跳進大河,消失在滾滾河流中。


  鳳南泱將所有草藥一同扔進紫砂藥罐,加滿清水開始熬煮。


  祝瀟陽不知什麽時候到了門口,靠在門框上看著她笑:“不是說蜈蚣拿來泡酒嗎?你怎麽把人家磨碎了?”


  鳳南泱現在還滿腦子都是她閉著眼磨碎蜈蚣的那個過程,拚命想要忘掉,偏偏祝瀟陽還在這兒提,她恨恨地轉頭看他:“這事兒過不去了,咱倆打一架吧!”


  “你打不過我。”祝瀟陽道。


  鳳南泱“哼”了一聲,拍拍手站起來抱著胳膊看著他:“我就站這兒,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嗎?”


  “不敢不敢。”祝瀟陽當即道。


  鳳南泱這才得意一笑,過去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去哪兒?”祝瀟陽問道。


  “去王爺那兒問問師哥有沒有消息。”鳳南泱有些擔憂。


  墨景嚴拿到前線軍報,慌忙打開來看,剛看了幾眼,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


  墨萬晟從他手中拿過軍報,一看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僵硬得動彈不得。


  “王爺!”鳳南泱到了門口,“我想問問……”


  她的話還沒說完,墨萬晟忽地將軍報藏到身後。他的動作和神態都很慌亂,盡數落入了鳳南泱眼中。


  鳳南泱心裏“咯噔”一下,勉強笑道:“王爺藏什麽呢?”


  “沒,沒什麽。”墨萬晟手忙腳亂地疊起軍報,“一封家書。”


  “家書用折子寫嗎?”鳳南泱愈加不安,雙手開始發涼,“王爺可別唬我。”


  墨景嚴抬起頭:“三哥,跟南泱說吧,她早晚要知道的。”


  墨萬晟有些難過地轉過頭去:“濟南城外的爆炸綿延近百裏,一萬五千名將士,包括戰馬,無一生還,屍骨無存。”


  鳳南泱的麵孔霎時失去了血色,腦中嗡嗡地響著,那種喧囂與吵鬧像山中暴雨來臨前卷起滿地殘枝枯葉呼嘯奔突的烈風,吹打得人也成了薄薄的一片碎葉,卷起又落下,隻餘驚痛與近乎昏厥的眩目力竭。


  她帶著一絲笑怔怔搖頭:“不可能,我師哥不會死,他絕不會死的。你們騙我。”


  “南泱!”祝瀟陽最怕看到她這樣的神情。


  鳳南泱渾身哆嗦得不能自已,手心裏全是冷汗,看著祝瀟陽道:“你告訴我,我師哥沒有死。”


  “對,他沒有死,很快就回來了。”祝瀟陽連忙抱住她,“走,我們回去等他。”


  鳳南泱被他攙扶著,踉踉蹌蹌地往外走。下了台階,祝瀟陽剛想抱起她,鳳南泱突然撲通跪到了地上。


  墨景嚴和墨萬晟也慌忙跟了出來。


  無盡的恨意在鳳南泱的胸腔裏激烈地膨脹,幾乎要衝破她的身體。她的牙齒格格地發抖,聲音淒厲而破碎:“墨以年!我一定要殺了你!”


  鳳南泱數日不喝安神湯便不能入眠,祝瀟陽又急又心疼,深夜裏起身往墨景嚴房中而去。


  墨景嚴果然也還沒睡,站在房門口望著天上的月亮。見祝瀟陽來了,他也並不詫異:“有事嗎?”


  “程耀真的死了?”祝瀟陽開門見山道。


  墨景嚴低下頭歎了口氣:“那些炸藥太厲害了,皇兄又早有準備,埋伏了不少人馬。”


  “既然是屍骨無存,這傳軍報的人怎麽能這麽確定一萬五千人無一生還?”祝瀟陽蹙眉道。


  墨景嚴啞口無言,片刻道:“若是程耀還活著,肯定早就回來了。”


  “戰場上瞬息萬變,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我總不信程耀就這樣死了。”


  墨景嚴終於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看著他道:“你的意思是……”


  “我想親自去看看。”祝瀟陽頓了頓,補充道,“一個人。”


  “不行。”墨景嚴當即道,“太危險了。程耀已經生死不明了,要是再搭上你,南泱非恨死我不可。”


  祝瀟陽卻十分堅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種不明不白的事情,我絕不甘心。”


  墨景嚴還在沉思,卻有個軍士跑過來,跪地道:“稟王爺,鳳將軍走了,他留下了這封書信。”


  鳳致成走了?

  墨景嚴接過書信看了看,遞給祝瀟陽:“他已經去了,你就不用去了。”


  鳳致成竟是單騎匹馬離開,悄悄往濟南去尋程耀了。


  此次戰役,墨景嚴的軍隊損失慘重,不僅折了這麽多兵馬,還丟了兩名勇將,士氣不免低落了一些。墨景嚴和墨萬晟天天往軍營裏跑,有時吃住都在那裏,安撫激勵那些將士。


  與此同時,墨以年的軍隊越發壯大,梁王也帶兵投向了墨以年的陣營,與他們抗衡。


  雨季還沒有來,墨以年耗得起,可墨景嚴和墨萬晟已經耗不起了。


  程耀跳進河裏後不久,抓住了一根浮木,在望不到頭的大河裏隨著河水漂了許久。身上的傷口被河水衝刷得泛白,他拚盡全力爬上了岸,咳出數口沙水。


  他趴著喘了幾口氣,勉力支撐起身體,踉踉蹌蹌地走著。重傷後又跳進了河裏飄浮了許久,程耀的身體已瀕臨極限,嘴唇龜裂,流出鮮血,幾次支撐不下去,卻依舊不停地走,隻怕自己一旦倒下就真的再也起不來了。


  他並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他又要去哪兒,隻憑著直覺求生。


  前方出現了一間小屋。


  他也不知道裏麵是否有人住,咬牙堅持著走了過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使勁拍了幾下門,眼前一黑,摔倒在了門前。


  過了約摸一盞茶的工夫,一個身背籮筐的男子從山上下來,籮筐裏全是剛砍的柴火。


  他遠遠見自己家門前趴著一個人,一時嚇了一跳,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過去。


  他將渾身血汙的程耀翻了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鬆了口氣。


  一個人受了傷倒在他家,這一幕與多年前的那一天似乎很像。他放下籮筐,將程耀的一隻胳膊架在自己身上,攙著他進了屋。


  簡單處理了一下程耀身上的傷,給他喂了些水,他又去了廚房給程耀熬粥喝。他突然想起,這個人似乎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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