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先委屈一陣子
鄭飛黃緊張地問:“明儼,你沒有跟他們說我們隻有四千萬的貨吧?”
“爹,我沒說。我跟他說已備好五千萬的上等貨。”鄭明儼回答。
鄭飛黃才放下心來:“明儼,做的對,否則,他們當場取消都有可能。”
“爹,他們不是給了定金嗎?如果反悔,不就把定金給賠了?”鄭世蔭問。
“世蔭,他們如果有意刁難,就賠得起定金。”鄭飛黃覺得與鄭世蔭說的話都沒什麽用,就轉身繼續對鄭明儼說:“明儼,你說威廉說錯數目,不大可能,精明人不會說錯的。他們也不會千裏迢迢跑來反悔,我看,這是在刁難。如果我們湊不齊這多要求的一千兩,他們就會借此壓價。”
“真不講道理。”鄭世蔭說。
“海盜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鄭飛黃邊說邊思慮。
鄭世蔭出了個主意:“爹,一千萬兩貨是二十五艘船運輸的。我立刻休書一封給二叔,讓他速派二十五艘上等貨來金門。”
鄭飛黃搖搖頭:“這些上等貨是在江西精挑細選出來的,陸地運輸最快也要七八天,我們如何說服荷蘭人等那麽久?下下之策!”鄭飛黃瞧不上。
鄭世蔭隻能憋著氣站到一邊去。
“爹,我們在金門有庫存的下等瓷器,而且我們的船艙中也有庫存的下等瓷器是嗎?”鄭明儼突然很有精神地問。
鄭飛黃反應過來:“明儼,你要以次充好嗎?雖然這上中下等瓷器,平常人很難辨別,但專職驗貨人一看便知。”
“爹,可以這麽說。但我們不是暗地裏,而是明著偷梁換柱,讓威廉心甘情願地接受這批下等瓷器。”鄭明儼的計策漸漸成熟,但還未完善:“不過,到時,還要請爹為我做後盾。”
“明儼,你能確定嗎?”鄭飛黃問。
鄭明儼還沒想好怎樣讓威廉接受,所以有些沒有底氣:“爹,我難以預料。畢竟威廉不是第一次來。所以,我想,我們可否做兩手準備,要不,讓他們接受我們的次品,以解除上品短缺之急。若這樣不成,就看威廉怎樣了,可和他們討價還價。如果他要壓價,我們當然不同意,若談不成,就隻能看他們兩百艘船在海上興風作浪了。不過我們都不想看到這樣。”
客棧樓上,秦雨青臥床不起,董友姑在旁邊聽大夫說:“這位夫人怨氣鬱結於胸,不得舒展,才會全身乏力,臥床不起。這內服藥,用來解鬱除濕,外用的,用來除濕痱。”
大夫走後,董友姑問秦雨青:“雨青姐姐,是昨夜明儼讓你不開心了?”
“沒有。”秦雨青臉色蠟黃,唇色煞白。
董友姑生氣地說:“雨青姐姐,你沒必要騙我啊。我去請明儼來。”
“友姑,坐下,別衝動。”秦雨青拉住她,跟她說明道理:“明儼剛剛談了一場生意,為鄭家多扳回三成的利潤。今日,要去麵對荷蘭人,不知會有什麽煩心的事。我們不能因為這點小小的濕疹而打擾他,這次機會可是你想辦法,讓鄭經好不容易為他爭得的。不可因小失大。”
“明儼他又不是小孩子,就這點事還能打擾他?他就該來向你道歉。”董友姑甩掉秦雨青的手說。
秦雨青告訴她:“這不是就怕萬一嗎?若他因為擔心我而無法全心投入生意,我們不就前功盡棄了?”
“可你就這麽委屈著?要不,今日我讓他生氣一下,為你出氣?”董友姑問。
“友姑,不說氣話了。”秦雨青認真地跟她說:“如果明儼沒有問,你就別踢我,如果他問了,你就說我生氣了,去別家客棧住了,順便遊覽一下金門。你呢,這兩天,要像前些日子一樣,讓明儼開心,無牽掛。這個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對嗎?明儼看到你,不用你說話,他就開心了。”
“那你的委屈……”董友姑皺著眉頭。
“等到明儼與荷蘭人談妥了生意,到時,你想怎麽替我生氣,都隨你。”秦雨青哄著她。
董友姑在思考中說:“我們爭取這次機會的目的就是為了一家人開心,可你為了明儼還要獨自躲起來,忍著寂寞和病痛,這不本末倒置,違背了我們的初衷了嗎?”
“友姑,剛才我所說,不是請求,是要求,你要聽我這個姐姐的話。要不然,我染上了濕氣,再被你這不聽話一氣,我這病好得了嗎?”秦雨青說了重話:“出去之後,別皺著眉頭,特別是對明儼,把你的兩個酒窩弄大些,知道了嗎?”
董友姑連忙答應:“好好,我聽你的,雨青姐姐,你別因我生氣。你趕快好起來。”秦雨青才點頭。
晚上,鄭明儼來到房裏,董友姑看他神色凝重,也不玩鬧,就靜坐在他身旁,給他按摩頭,捶腿揉肩。
“友姑今日有何不高興啊,說來聽聽。”鄭明儼想不出該怎麽與荷蘭人談判,就和董友姑聊聊,以去心煩。
“友姑的不高興,就是明儼的不高興。我這是‘上行下效’。”董友姑湊在他耳邊說:“跟你學的。”
“上行下效?”鄭明儼若有所思地念著:“對啊,可以這麽說。”
董友姑覺得奇怪,指責起他來:“明儼,你怎麽這麽說。‘上行下效,淫俗將成’,貶詞,怎麽還說要得?不過,如果眾人效仿的是無關緊要,無傷大雅的事,就可以秉著法不責眾的原則,不必受罰。就像,你偷看我梳妝一樣。”
鄭明儼坐起來,睜大眼睛,驚喜地望著董友姑,抓住她的雙臂:“友姑你是如何想到的?‘上行下效,法不責眾’,我知道明日該怎麽說了。”
“明儼,你別晃我了,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了。”董友姑很迷糊:“看你這樣子,像是要去開天辟地一樣氣質昂揚,可我想睡了,哪來那麽好的氣質陪你開天辟地呢?”
“開天辟地?開辟新市場?友姑,你什麽都說的對,我都聽你的。鄭明儼總是那樣心愛地攬她入懷:“友姑,我現在開心了,你也跟著開心了?”
董友姑手擋住他:“沒時間開心,我在想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以前你從未這樣說過。”
“那你好好想,看你何時想得通。”鄭明儼抱著她,看著上方,已有了初步的談判大綱。
董友姑嚇壞了,差點哭了:“明儼,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你是不是這些天把腦子想壞了?要是這樣,可怎麽辦啊?”
鄭明儼看她要哭了,自己心中哭笑不得,忙安慰她:“沒壞沒壞。剛才是在說生意上的事,沒說清楚,所以你聽不懂。我的腦子不會想壞,除非想你和雨青。懂了嗎?”
“明白一點點了。”董友姑破涕為笑。
“那就讓你更明白。”夫妻錦瑟了……
董友姑想:還好明儼沒有問雨青姐姐去哪了,我真不想撒謊。可是,明儼,你一天都沒見到雨青姐姐,也不問一句。我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秦雨青房裏,敏嫣端著藥進來,鄭飛黃跟著來了。他還未說話,秦雨青心裏就暖和了一些:“一官怎麽知道的?”
“一天都不見你,到處看看,見到敏嫣端著藥,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鄭飛黃說的很簡單。
敏嫣緊張了:“秦夫人,我沒有說出去,大少奶奶按你的意思,也沒有說。”
“敏嫣,我知道,你別怕。”秦雨青在病中竟笑了,前些天身子好的時候卻總是苦著臉。
鄭飛黃斷過藥給她喂藥,自己先喝了一口:“這是祛濕的藥,怎麽染上濕氣了?”
“哪裏知道金門比泉州還濕,我也不是福建人,有些受不住。鄭經可別遺傳我這一點。”秦雨青些許擔心地說。
鄭飛黃給她喂完藥,說:“鄭經他生在福建,長在福建,哪裏怕濕氣?他現在就是隻等著長大的小老虎,棒的很。雨青,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這濕氣是悶出來的吧?”
“吃了藥,有些不悶了。”秦雨青仰望著鄭飛黃下巴上的一點胡須:看著總是那麽安之若素。
“雨青說笑了,這靈丹妙藥也要三服才見效,你剛才喝完,就去了些許悶氣?”鄭飛黃笑她。
秦雨青沒說話,想:一官,你比靈丹妙藥還好。
“這樣故意躲著是不想讓明儼知道吧?”鄭飛黃恢複了往日對秦雨青的溫和。
秦雨青也忘了自己多次斷情的誓言,坦然接受了,為他而展顏:“一官總能看穿我的心思。不知我有什麽心思,是我自己也不知的,你告訴我吧。”
“你想讓我也瞞著明儼?”鄭飛黃問。
“你會的,是嗎?”秦雨青很自信地問。
“隻要你不再板著臉,我就幫你瞞著明儼。”鄭飛黃也淺淺地笑了。
秦雨青更覺得欣慰了:“一官向誰在用棉花糖哄小孩子。”
“哄得你開心嗎?”鄭飛黃撫著她的額頭問。
“不太開心。”秦雨青的笑容滿麵已出賣了她美麗的謊言。
鄭飛黃也放心了:“敏嫣,打開北邊的窗戶,關上南邊的窗戶,濕氣就不會那麽重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