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相約出遊 甜蜜初吻
他們的手握得更緊了,這是一個可以忘記一切唯有記住愛情的時刻,足以讓兩個在愛情門檻外徘徊不定的人勇敢地、毫不猶豫地踏進去。
——引言
昏黃的路燈下,五位醉醺醺的舍友相擁走在前麵,他們用慷慨激昂的口氣不假思索地許下種種證明自己珍視友誼的承諾,把自己樹立成一個當之無愧的重情重義之人,像所有男人喝完酒一樣。李葉和劉芳並排走在後麵,劉芳看著李葉的室友,優雅地搖了搖頭表示了失望。李葉靠近她身子的那隻手臂擺動得很不自然,事實上,他正下定決心試圖去握上她那雙仿佛僅存在於他想象中的小巧玲瓏的手。隨著欲望的加深,李葉擺動的手臂慢慢停了下來,他先是微微碰了一下劉芳的左手,劉芳像被電擊中了一樣握緊拳頭迅速挪開,李葉更加大膽地一把抓住劉芳的手,並緊緊地握住。在他手心裏,她的手的任何一個輕微變化都能傳遞出劉芳內心真實的想法——他感覺到那雙小手慢慢地伸展,手指慢慢分開,最後和他十指相扣,緊緊地貼在一起。
李葉的雙腿憑著肌肉記憶機械性地移動著,如果那雙腿能聽從他內心的命令的話,是絕對不會再向前走半步的。自從劉芳順從了他的心願後,他覺得劉芳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傳遞著溫柔的信息,他想立刻緊緊抱住劉芳,可對於剛剛牽到手的新情侶而言,即使他這個外行人也明白這個想法有多麽荒唐和輕浮。李葉已經看到學校大門清晰可辨,可他覺得這短暫的幸福在巨大的渴望麵前顯得無比渺小,初嚐牽手滋味的李葉不但沒有被幸福感平息心頭的願望,反而使他的願望更加強烈,也使他生出更多的以前從未有過的願望。
李葉感覺到劉芳的手正在掙脫,他隨之鬆開了手。
“明天一起去爬山吧。”劉芳已經恢複了鎮定。
“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嗎?”李葉內心欣喜。
“回家這件事可以早上做,也可以在中午做。”劉芳回答。
“幾點?”
“六點,在這裏集合。”劉芳的性格恢複了活潑,“如果六點鍾我在這個地方沒見到你的人影,那麽你明天也不會見到我的人影。”
丟下這句話後,劉芳跑著消失在黑暗中。李葉帶著心事回到宿舍,他調好鬧鍾,但仍是害怕自己因貪戀早晨的美夢而迷失在走出美夢的路上,他為了加深記憶和加深重視程度,就一遍遍地強調著自己必須在約定的時間前準時睜開眼睛。
“你可以四點醒,也可以五點醒,但如果你想給自己添點麻煩的話就請六點醒吧,假如你膽敢這樣去做,你比你的敵人更清楚你最怕什麽,而你所怕的,就是當你六點醒來後所麵臨的懲罰。”他警告自己說。
他因為醉意朦朧,當腦袋剛剛陷進枕頭中就感覺它的重量正在慢慢增加,仿佛變成了一個鐵塊。他昏昏沉沉,已經不願意去思考任何問題了,他在那個夜裏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迫切地期待明天晨光再現。
第二天早晨,昨夜對自己的警告果然起了效果,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宿舍時,他就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表,留給他做準備的時間充足得很,他又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幾位舍友,然後輕輕打開貼滿報紙的窗戶,他因為比幾位舍友更先享受到這清晨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而感到幸福。此刻他的思想與昨夜失去意識時的最後一秒完美銜接起來,他明白了幸福的來源絕不單單是因為那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和清新的空氣。
“她已經成了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沒有她,我定然不是完整的。”李葉對自己說,“在這個問題上我永遠不會做出一丁點讓步。”
李葉洗漱要比平時仔細,但速度比平時要快許多。他提前十分鍾往樓下趕,在中途遇到了同樣腳步匆匆的提前十分鍾趕來的劉芳。
“早啊。”李葉熱情地打招呼,像見到了一個分離已久的老朋友。
劉芳向他展露出迷人的笑,早晨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反射出橘黃色的光芒。
“在學校你能帶我吃既好吃又便宜的食物,而在縣城中,你得跟我走。”劉芳說完這句話後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畢竟我在這生活了很多年。”
“恭敬不如從命。”李葉爽快利索地答應了。
太陽向上攀升的腳步同兩人向縣城進發的腳步一樣輕快,他們剛跨入稍稍繁榮點的街區後,影子已經縮短了相當長一段距離。李葉出校門後不久,在視線完全看不清學校後,劉芳的手就被他第二次緊緊握住了。他仍然懷著相當激動的心情,隻是氣氛與昨晚的沉默有很大的不同,他已經能輕鬆地開口聊天了。劉芳也慢慢適應了奉獻出一隻手時的窘迫感,那隻幾乎比自己的手大出一倍的愛出汗的手所顯出來的無與倫比和無可動搖的力量感令她倍感幸福。
路上衣衫襤褸的乞丐或是無精打采的趴在地上曬太陽,或是匍匐在地,艱難地爬行。他們肮髒的臉上全都顯示出被生活的艱難或是被突如其來的厄運折磨得苦不堪言的表情,而在他們乞求施舍的目光中仿佛傾注著這樣的聲音:“您隻要肯賞賜我還說得過去的鈔票,那麽像我這樣的命運決不會降臨在您的頭上。”商店、食品店、雜貨店的老板麵對全無購買意向的來來往往的人群早已喪失了熱情,他們懶洋洋地坐著,但全都保持著警惕而又機敏的神色,時刻準備著為顧客們奉獻出甜美的微笑和靈巧的雙手。街道兩旁茂盛的法桐綠意盎然,為這個以灰白色調為主的小城點綴出的生命的活力;熟食店和早餐店湧出的蒸汽四散開來,比門前紅字招牌更為惹眼。這個不算大的小縣城的有意思之處在於,主街人聲鼎沸、車水馬龍,而您如果願意朝任何一個小胡同裏走上一段距離,等喧鬧聲再也侵擾不到您聽覺神經的時候,您也就感受到這座小城的另一麵風貌——幽靜、安謐、愜意、閑適,如果長時間身處嘈雜環境令您煩躁緊張的話,這迷宮一樣的胡同景象雖然是千篇一律,但它卻並非單調乏味和死氣沉沉,而是能給人以質樸和慢生活的悠然感覺。
“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李葉在胡同中說,“在這裏走上一整天都不會覺得累。”
“為什麽?”劉芳問道。
“你不覺得經常聽到別人說話是件頂無聊的事嗎?”
“你是指老師講課嗎?”
“不單單是,雖然有些老師的確煩人。”李葉說,“我認為喧鬧沒有任何價值,它隻會讓人頭昏腦漲。”
“這可不見得。”
“怎麽說?”
“讓人感到頭昏腦漲的是壓迫,而不是喧鬧。”劉芳說,“迪斯科舞廳相當流行,被喧囂所折磨的人們去更喧囂的地方消煩解悶,而且效果顯著。”
“你倒是開拓了我的思路,”李葉顯得有些欣喜,“解決饑餓的辦法可以吃肉、吃魚、吃五穀雜糧,而解決煩悶的辦法也有很多,清幽的幻境,長途旅行,購物消費,當然了還有去更喧囂的地方消煩解悶。”
“是的,痛苦是人生的常態和永恒,無論身份高低貴賤都時常與它為伴,隻有豐富和自由的生活才能將痛苦減輕。”
他們的手握得更緊了,這是一個可以忘記一切唯有記住愛情的時刻,足以讓兩個在愛情門檻外徘徊不定的人勇敢地、毫不猶豫地踏進去。
吃過早餐後,他們朝著那座躺在小縣城郊外的青山走去。不一會,山的輪廓就在田野上顯現了出來。
“山多高,看起來一點也不雄偉壯麗。”李葉邊走邊問。
“四五百米。”
“那太簡單了。”李葉擺出一副輕鬆的表情來。
“等爬上去再說這樣的話。”劉芳白了他一眼。
“它叫什麽名字。”
“坧山。”
“名字一點也不美,顧名思義,一定是黃土夾雜著碎石的山咯。”
“不,山的一半是黃土,一半是堅硬的岩石。”
“蠻不可思議的。”李葉改變了態度。
“你看左邊,”劉芳伸出胳膊指著山說,“枝繁葉茂的地方就是黃土山;另一邊樹木稀少,隻有些矮小的灌木植物,那就是石頭山。”
“說實話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一睹其尊榮了。”
“幾句話就改變了你原先的看法?”
“是我目光短淺妄下結論。”
“十足的真話。”劉芳善意地調侃道。
……
兩人邊走邊聊,愉快的時光和輕盈的腳步帶著他倆來到山腳下,他們一頭紮進由茂盛植物所掩蓋的黃土山,開始向山頂進發。小路一兩米寬,被雨水衝刷得溝壑縱橫,舉步維艱,路兩旁雜草足有一人高,頭頂稠密的樹葉將所有陽光都攔住;這裏人跡罕至,給人一種少有的原始貞潔。
“鳥兒的叫聲格外好聽。”李葉說。
“跟城裏的不同嗎?”
“不同,叫聲婉轉動聽的鳥兒一定是聰明的鳥兒,它們知道離人類越遠越好。”
“我雖然不認同你的道理,但我知道牽著手爬山是件很累人的事。”
“我也不認同你的道理。”
李葉把劉芳的手攥得更緊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山頂。石頭山的風貌映入眼簾,沒有了高大樹木的遮擋,視線變得豁然開朗,目之所及的地方,一切都是盛夏時節最常見的墨綠色,遠處平坦富饒的田野中,莊稼在太陽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道光,像是一片波光瀲灩的綠色海洋。
“那是坧山的天池。”氣喘籲籲的劉芳指著一處十平米大小的水潭說道。
“水一定很清涼。”
他們在水池邊洗了臉,並肩坐在陰涼處的石頭上,脫掉鞋子後把腳探進水裏。水麵上映出兩人的倒影,李葉用胳膊從背後把她攬在懷裏,劉芳的頭慢慢靠在李葉的肩頭。一切動作都是被愛情所引導著的,超越了理性所能企及的範圍,他們沉醉在這不可言表的美妙幻境之中,再也聽不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鳥兒清脆婉轉的歌聲,唯有激動的心情讓他們意識到自己仍然存在著。李葉從上往下看著劉芳的麵容,她的眼睛被長睫毛所遮蓋,鼻子上滲出細小的水珠,那張正在被愛情澆灌著的薄唇微張,已經比心靈更早的放鬆了警惕。李葉用手捧著劉芳的臉,劉芳用信任的眼神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當李葉再也不滿足她眼睛中所傳遞出來的撫慰人心的愛慕時,他們第一次接吻了。作為一個女人送個她所愛的男人最珍貴、最重要的報酬之一,他們的身體融化成兩顆心,他們的心融化在長吻中,他們覺得自己的肉體仿佛消失了一樣……
長吻結束後,劉芳和李葉用最堅定最憐愛的目光對視著,劉芳淚眼朦朧,她幸福地啜泣起來。
“我愛你。”李葉衝動而又堅定地說。
“我知道,我也愛你。”劉芳仍然在哽咽著,她傷感地說,“可我要的不是現在,我要的是永遠。”
“你覺得還有什麽能阻擋我們相愛嗎。”
“時間和付出。”劉芳又有幾滴淚水奪眶而出,“我所知道的一切關於愛的故事,都是相互付出的故事。讓一個男人愛上自己,天底下幾乎每一個女人都能做得到,可是又有幾個女人能讓男人愛自己一輩子呢?人辜負了多少美好的承諾,玷汙了多少堅貞的誓言啊。若要相愛,先要學會寬容,你會寬容我的缺點嗎?你會一輩子寬容我的任性嗎?”
“相信我。”李葉說這句話時語氣和眼神中都帶著至死不渝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