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
主仆二人前往元浮生暫住的屋子,才剛到門口,便聽屋裏端午的聲音,隻聽她道:“這屎尿都伺候了,哄也都哄了,可這小蹄子怎麽還是這般吵鬧,真煩死了,怪不得連老夫人都不待見,我看讓這蹄子就這麽哭死得了。”
元老夫人朝著應嬤嬤使了個眼色,隻見應嬤嬤闖進去,便道:“不知死活的賤蹄子,主子也是你這種人可以隨意羞辱的!”
端午一見是應嬤嬤忙放下手中的瓜子,慌張的跪在地上道:“奴婢該死,奴婢知罪。”
應嬤嬤見端午已然認錯便讓開了一條道,元老夫人這才緩緩走了進來,跪在地上的端午一見元老夫人也來了,嚇得身體不由自主哆嗦起來,元老夫人隨意掃了她一眼,她便癱軟在地上動都沒法動彈。
元浮生看著元老夫人的眼睛,止住了哭泣聲,心中想,這老太婆這時候來怕是不妙啊。
元老夫人見元浮生盯著自己,便道:“你們都下去。”
應嬤嬤得了話便帶著眾丫鬟退了出去,此事屋內隻剩下元老夫人和元浮生兩人,隻聽元老夫人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孫女,我也不指望隨便問你幾句你就告訴我你的來曆,隻是有一點我要提醒你,紙是包不住火的,你的來曆雖然我不知道,但總有人會查出來,比如說皇宮那位傑妃娘娘,或者說是夏修玲。”
元浮生隻冷笑,如今她單獨在這暖慈閣中,若這老太婆想殺她簡直是輕而易舉,何必特意跑來和她說這些話。如此看來她必是已經得到了可靠的證據,比如說從夏修玲身邊幾個大丫鬟身上找到的什麽讓她覺得她這個孫女不對勁的地方,亦或者說是通過上回那次的天譴她察覺了什麽。總之,不能再繼續裝下去了,元浮生懶懶的伸了個懶腰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為何不殺了我,替你的嫡親孫女報仇?”
元老夫人往元浮生附近的一張椅子上一座,冷哼一聲緩緩道:“哼,我又不是傻子,陛下選你做他兒媳婦,並非是看重了你這個人,而是看重了丞相手中的兵權,如果你死了,那麽陛下接下來還會想出更多的辦法拉攏元氏,如果拉攏不來的話,依陛下的性子他一定會滅了元氏。”
“那你的意思是留著我作為連接元氏與陛下的棋子?你就不怕元氏會被我連累麽?”
“你不會,或者說,你不敢。”
“何以見得?”
“說你不會,是因為你既然選擇元府,那就是說元府於你來說有利用價值,而元府的利用價值對於你來說,除了權力似乎也沒有什麽了。而說你不敢,是因為夏修玲待你實在不薄,你怕毀了元氏的同時,也毀了夏修玲的一生。當然這是我隨便猜的,至於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可沒心思去猜,無論你出於什麽目的,留著你於我們元氏大有好處。”
元浮生看著元老夫人,老夫人說這話的意思很明顯,無論她打什麽算盤,要是沒有元府的支持她什麽都做不了,而且她也完全不怕她動手傷害元氏,那是因為在元老夫人眼裏她什麽都不是,如同螞蟻,她若想捏死她便無路可逃。可當真是這樣麽?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但是,你想過沒有,玉石相擊,誰會更慘一點。”
“你敢威脅我。”元老夫人怒。
“嗬,有何不敢!你之前不也很好的威脅了我麽?元老夫人,首先你得明白一點,現在主動權在我這裏,如果我突然放棄我要做的事情,我隨時都會離開這具身體,到時候元浮生隻會是具冰冷的屍體,而你們元府若短時間內給不出交代,要麽給陛下獻上你們元氏一族嫡係的血親女眷,要麽就獻上元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而據我所知,元氏一族已經沒有嫡出的血親女眷了,若元氏一族隨便弄個女子糊弄陛下,後果恐怕比滅族好不到哪裏去。”元浮生冷靜的說著,似乎最大的受益者真的是元氏一族一般。
“你!”元老夫人被噎的一句話隻說出了個你字,忽而大笑起來,“好,有膽識,不愧是我吉瑞香的孫女。”
既然老夫人都已經承認她的身份了,那麽她也不該繼續端著架子,收斂了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元浮生道:“老夫人到底是爽快人,我也不妨告訴你,我的目的從來都與元府無關,隻要老夫人你答應我不要再苛待這具身體的母親,那麽我定會保住元氏一族的榮華。”
剛開始老夫人其實並不能十分信任元浮生,因為對她而言元浮生太過無欲無求了,一個無所求的人是極難控製的,所以當元浮生提起不苛待元夏氏的條件,她才對這個孫女有所信任。
見元老夫人的臉色已然放鬆了不少,元浮生知道自己的話定然起了作用,心中長舒口氣,老夫人是何等人物,雖然她不怕元老夫人,但是依她現在的樣子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腳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剛才並未說謊,她的確是對元夏氏產生了母女之情,而且為了保護母親她願意放棄元府的勢力,將元府排除在報仇可用勢力範圍之外。
手段
經過此次談話之後,在外人看來元老夫人與元浮生的關係已然變好了,而且從種種跡象可以看出,元老夫人對這個孫女甚是喜愛,故而元府的整個風向都變了,那些原本仗著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平日裏都是鼻孔朝天的,如今就連他們對元浮生也是愈加上心,見了麵明知眼前這小姐是個幼童什麽都不懂還是能規矩的行禮,甚至連給元浮生辦事情也越發得力了唯恐辦的不好得罪了這位金尊玉貴的大小姐。
這元府一下子連著照顧元浮生的鄧奶娘都得臉不少,日子一天天過著,元浮生每日裏除了裝孩子,還不停的查自己的病因,不知為什麽郎中換了幾個,藥方也開了幾張,可偏偏吃什麽藥都不管用,她的氣色是越來越不好。
而皇宮裏,太後的身體也是越發不好了,大概真的是年紀大了這一病便再也未能下床,宮中常與元府保持聯係的嬤嬤傳話來說太後怕是熬不過來年春天,當時元老夫人聽了這個消息是久久沒有說話,元浮生看的出,既使元老夫人與太後鬥了一輩子,可這兩人間相互熟悉彼此扶持,如今太後病重,元老夫人難免會感覺有些淒涼。
許是這年不如意事太多,就連過年也未見有多熱鬧,宮中如此元府亦是如此,因著要過年,袁美婷也從娘家回了元府,此番她從娘家回府帶了不少東西回來,多半都作為禮物讓人給送了,其餘的都搬回了自己的廷芳閣,不過自她回來後元府的人便鮮少見到她,隻是聽聞這婷姨娘帶回了個女師傅,專門教習她廚藝還有茶藝。
紫冰將此事告知元夏氏時元夏氏正在為元浮生做小襖,近日雖忙,但女兒的衣服她到底是想親手縫製,得知袁美婷躲在自己院子裏學習廚藝還有茶藝,元夏氏卻並不驚訝,此番袁美婷小產,定然讓她多張了幾個心眼,畢竟那是她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本來她被老夫人禁足在廷芳閣內是得不到外援的,可老爺親口發話讓她回娘家看看,那她定然會借此機會從娘家尋求幫助,那女師傅教她廚藝和茶藝,無非是掩人耳目,袁夫人的目的恐怕是教授她後宅安身之道吧。元夏氏將小襖上最後一針縫上,仔細的打了結將線頭剪掉,打量片刻道:“紫冰,我們去老夫人那裏。”
自從太後病重,元夏氏便三五不時的被太後叫進宮裏,理由是太後與元夏氏頗為投緣,旁人伺候她甚為不習慣,其目的也很是簡單,元夏氏曾與先帝議過親,這事情雖隻有皇室和夏侯府知道外,但元老夫人作為當年輔佐當今陛下順利登基之人她也是知道的。太後這麽做一來是惡心元老夫人,二來主要是以此事要挾元老夫人,若是將此事散布出去,那麽多日來一直頻繁進出皇宮的元夏氏便會背上以給太後侍疾的名義而行魅惑君主不守婦道之事,到時候就算她想保住這個兒媳婦元氏一族的眾位族長也是不同意的,而且元夏氏一死,夏侯定然遷怒元氏,到時候就算宰相持有兵權在軍中也一樣無用武之地,而且元夏氏的那些罪名也會影響元浮生以及元氏其它尚未出閣女子的名節。說實話這招是頗為陰狠的,即便元老夫人已經著人在宮中行走爭取早日將元夏氏扯出這個泥潭中,但太後總是不依不饒,對此元老夫人真的是恨不能直接衝進宮裏與太後打起來。
符咒
主仆二人行至半路,元夏氏忽然想起前幾日夏侯府送來的年禮中有父親為浮兒準備的禮物,便道:“紫冰,你回去將夏侯給小姐準備的禮物拿來,快去快回。”
紫冰得了話便匆匆趕了回去,元夏氏思女心切想著紫冰知道禮物放在哪裏定然很快就能趕上自己,於是她便先一步去往老夫人的暖慈閣了。
這廂元夏氏正想來看望自己的愛女,那廂元浮生正與元季房玩耍,本來老夫人也在,可到底上了年紀,才一會便累了,由著應嬤嬤摻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此時元季房見元老夫人離開,便吵著餓了支開了屋子裏的侍女,侍女們見這三老爺對小姐頗為上心加之最近一段時間老往小姐這跑對這三老爺的脾氣也是有所了解,雖有些不放心但終究還是出去準備吃的東西了。
見所有人都離開了屋子,元季房總算放鬆下來,捋了捋自己被元浮生揪亂的頭發,道:“小丫頭,你下手可真夠狠的。”
“是麽,我可是覺得我已經手下留情了。”元浮生忍著笑淡淡道。
見元浮生今天似乎心情不錯,元季房便道:“前幾日,我的人找到了這個。”說著從懷裏拿了一個小杯子出來。
“杯子?”
“沒錯,就是杯子。”說著元季房把杯子湊到元浮生的鼻子底下,元浮生起先不覺得不適,可是突然間卻覺得呼吸困難,她慌忙把那杯子推開,這杯子裏明明什麽都沒有,可是為什麽她會感覺不適呢?這輩子定有古怪。
“在哪找到的?”元浮生冷冷的問道。
“就在你落水後,我的人便經常看見你奶娘用著杯子喝水,每回喝水必然如飲毒酒般,剛開始沒有在意,但如此將近十日,我的人便懷疑這杯子有問題,於是就拿給了我,我托師兄查了查,發現這杯子被下了咒而且杯子裏有一股子煙灰味,師兄說有人在杯子上施咒再借由符紙催發杯子上的咒法,這咒法極為陰狠,人若長期服食在不知不覺間魂魄遊離最後魂飛魄散,不過此咒不是沒有解法,隻需將這咒法在半個時辰之內排出體外便可。”
魂飛魄散?!真是有趣,就她所知真正知道她非常人的隻有老夫人和眼前這個元季房,可老夫人有求於她,元季房雖不靠譜但從目前看來他並沒有害她的心思,那到底還有誰要害她!“可有查出是誰指使?”
“你就那麽肯定不是那奶娘自己做的?”
“如果她有這份心,那日天譴定不會救我。”
“既是這樣,她害你到底是受何人之命呢?”元季房思索片刻,道:“此事恐怕要從那奶娘的真實身份查起。”
元浮生道:“需要多久。”
“隻需三日。”
“可是有了線索?”
“那日我當著老夫人講的那個故事可還記得?”
“難道說,你懷疑她與那故事裏的人有關係?”
“你是與她接觸最多的人,難道你就沒有半絲懷疑?”元季房眯著眼看著元浮生此刻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突然見元浮生笑了起來,蒼白的小臉笑起來卻讓人分外憐惜,隻見她緩緩收起笑容,冷冷道:“我最多給你三天,若三天沒有任何線索,我會,殺了她。”
裝
元季房多年來一直在外奔波,自然理解當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時自己到底有多麽失望和憤怒,所以在看見元浮生眼中肆意湧動的殺意時他隻是道:“三日,你隻要撐住三日。”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見有人的腳步聲,隨後便見去拿點心的丫鬟們將點心拿了進來,元季房隨便捏了幾塊糖糕,一邊咂舌糖糕太甜,一邊把糖糕往嘴裏送,這場景讓本來不甘不願的去拿點心的丫鬟們都笑了起來,因著元季房平日裏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待下人又頗為寬容,故而有些與他熟識的丫鬟還開玩笑道:“既那般甜,三老爺且不要吃得好,免得到時候牙疼掉了說是糖糕給害的。”
“這本老爺可不擔心,即便真有一日這不中用的牙齒被甜掉了,那也是被你們的笑臉給甜掉的。”
為首的一個年輕嬤嬤笑著輕啐了一口道:“三老爺你也真會哄人,不就是想再多吃幾塊糖糕麽,用的著這麽巴結這幫子小丫頭。”
“嬤嬤,話可不能這麽說,這糖糕本是給浮丫頭吃的,我若吃了便會叫旁人笑話,所以得巴結著這些小丫頭,免得她們日後在旁人麵前嚼舌根時把此事說出來,那本老爺豈非連裏子都沒了。”說笑間便又塞下兩塊糖糕。
嬤嬤笑著道:“是是是,三老爺說的有理,方才去廚房,聽廚娘說老爺也讓人做了一盤糖糕給送了過去,回來時又見老爺的隨從來尋三老爺,三老爺還是去老爺那裏吧,老爺那的糖糕多,這裏的糖糕你且還要留些給小姐打打牙祭呐。”
“是麽。”元季房立刻又塞了快糖糕在嘴裏,邊嚼邊道:“那我去二哥那,你們且好好看著小姐。”嘴裏的話說完,人卻已經走出去老遠了,見此光景,屋中眾人不免又是大笑。
這元季房才剛走不久,鄧奶娘便來了,見眾人笑到一起便虎著臉道:“小姐病著,這會子功夫是該睡了,你們這般大聲也不怕耽誤小姐。”
眾人均止住了笑聲,鄧奶娘是元浮生最親近的奶媽,在元浮生還不會說話時,她的話等同於元浮生的話,雖有不甘,但屋子裏的人都不敢違逆,全都乖乖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見鄧奶娘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元浮生蹙眉,她這到底是真擔心她這個小姐的身體還是別有原因。見元浮生看著自己,鄧奶娘立刻換上笑臉,道:“小姐,您身子不好,可不能這般沒節製的玩鬧,現在已到了該睡覺的時辰,您還是先歇息一會吧。”雖然麵對的是個嬰孩,但鄧奶娘不知為何總感覺這位小姐似乎是能聽懂她的話般。
鄧奶娘的話確實沒錯,元浮生此刻的確是累了,不過她很奇怪,近日來這奶娘似乎總能掐準了自己犯困的時辰,然後來勸她早些休息。雖然她覺得有古怪,但止不住眼皮子一直往下沉,見元浮生緩緩睡著,鄧奶娘屏退了屋中的人,還將房門好好的關上。
不一會,就見元浮生的臉上開始泛出綠色的光,接著皮膚迅速幹癟,鄧奶娘忙把帕子浸濕小心翼翼的用濕了的帕子擦拭元浮生幹癟的臉,說來也怪,那帕子一接觸到元浮生的臉便幹了,如此循環數遍,待元浮生醒了眾人見到她便又隻是看見那個惹人憐愛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