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癡狂樓玉
樓玉推開朱紅色的菱形木窗,窗外遠遠看去一片空曠,假山林立,百花競相開放,其實那個人並不喜愛花,隻是蓮妃說歡喜,所以錦陽宮的後園裏有花樹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一到春日,暖和的春風拂來,風動花落,朵朵花瓣飄零,鋪地數層,像是在地麵上鋪上了一層又一層豔麗的地毯,甚是嬌媚。
這三年裏,主子也時常站在這裏看向窗外,但是他在看什麽呢?窗外有這麽多的景色,他的眼睛又停留在哪裏呢?
有貼身的宮娥衣袂飄飄而來,見了樓玉又是這般臨窗而立,不禁好一頓緊張,想起昨日禦醫臨走前的交待,但也隻是幹著急,樓玉太固執,最後也隻是為他披了一件外衣,安靜的凝著樓玉日漸消瘦的肩膀。
“都春天了,為什麽還是這麽冷呢?”樓玉的音色伶仃,像是清脆的珠玉打落在上等的藍玉上,卻也難免帶了傷春悲秋的傷感。
宮娥歪頭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方才小心翼翼的說,“那是因為相爺您病了啊。”
自從皇上離奇失蹤,相爺為了操勞朝政就再也沒有好好休息過,有時候宮娥守夜的時候,大半夜了,錦陽宮裏的燈光還是亮如白晝,時而還能聽見相爺的咳嗽聲,宮娥就算沒有進去也能夠想象的出來相爺是如何認真的批閱著奏章。
樓玉輕笑了一聲,許是被宮娥的單純給逗樂了,但是笑著笑著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惹得宮娥又是一陣緊張的幹著急。
“相爺,不若奴婢去給您尋禦醫吧?”
樓玉揮揮手,麵色因為方才的咳嗽而顯得潮紅,映襯在白裏透紅的臉龐上,是那樣的好看,小宮娥都不禁紅了臉,心裏暗道,這個相爺,怎麽比女子還要好看三分呢?聽說他以前是小倌館裏出來的,與皇上還是那種關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上的事情,小宮娥總覺得樓玉現在就似一個等待夫君歸家的深閨怨婦,比那最受寵的蓮妃還要哀怨上幾分。
“你去讓人傳召安將軍入宮。
小宮娥乖巧的頷首,但是心裏還是很不明了,分明自從皇上失蹤的消息走露以後,不管安將軍如何求見,相爺都是將他拒之門外,怎麽現在又要見了呢?不過這些都是大人物之間的事情,小宮娥自覺自己隻是個小人物。
安能聽說樓玉找自己的時候幾乎是快馬加鞭趕來的,揮手遣退了守在一旁的宮娥,安能走近樓玉,卻不靠近。
“你知道現在整個朝廷上下都亂透了嗎?就你入住錦陽宮一事便有數十位大臣進諫。”
樓玉回頭,眼神漠然,“那又如何?”
安能努力的收斂怒氣,樓玉的憔悴他看在眼裏,當初他那麽信誓旦旦的說越清鳶一旦清醒過來就會自己回來,但是現在安能已經非常懷疑,越清鳶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他是不是已經想起來了?”
樓玉驟然瞪圓眼睛,憤怒的看著安能,“你知道什麽?壺羽在我手裏,他不可能不回來!!”
這些年,越清鳶身上的魔性全靠壺羽鎮壓著,如果離開了壺羽,那麽他的魔性就會壓抑不住,到時候,到時候,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自己變成一個吸食人血的怪物!
“那如果,壺羽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呢?”安能輕聲說,他不想去刺激樓玉,但是自從越清鳶跟著安什錦離開了以後,他就開始著手調查一些事情,可能以前有些蛛絲馬跡他們都忽略了,但是現在一看,好肯事情卻好像早早就計劃好了一樣。
“你在胡說什麽!!”樓玉的眼裏紅絲滿布,讓他看起來分外的猙獰,他握著手裏的壺羽,冰冷的,沒有溫度,就跟現在的他一樣。
“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心血嗎?當初主子要修煉魔功的時候我替他苦苦隱瞞安什錦,到了後來,主子第一次走火入魔,都是我陪在他身邊的,他最醜陋的樣子,他最隱秘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是這樣的信任我。”
“可是你辜負了他的信任。”安能無情的打斷樓玉的咆哮,他現在覺得走火入魔的更像是樓玉,“他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無非都是為了安什錦,而選擇讓你知道,那是因為信任你,但是你是怎麽辜負他的信任的?三年前,你是怎麽對待安什錦的?”
安能的聲音有點沙啞,他覺得自己有點累,自從知道了三年前樓玉跟安夢芳對安什錦做的事情之後,他每時每刻都想要來質問樓玉,可是他又不敢,他怕讓樓玉生氣,但是更怕的是讓樓玉傷心。
樓玉顫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的看著安能,他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這些年樓玉提攜他為將軍,他也時時刻刻都陪伴在他身邊,很多時候,樓玉想,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忍不住要爆發的時候,安能都陪在自己身邊,好像隻要自己需要,他都會在。
“你知道什麽?”樓玉在心裏呐喊,他覺得自己不是想這樣說話的,但是靈魂像是脫離了身體一樣,口不對心。
“你又了解我什麽?”
“我小時候被家裏送進宮裏,差一點就被閹割了,要不是宮裏的老太監看上了我你以為我能好好的活下來?”
“是主子讓我找到活下去的信仰,他,就是我的信仰。”
安能沉默下來,他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比如他口中的信仰在這兩年裏是如何的騙過他暗中布局,比如每回讓樓玉頂替他侍寢也是赤裸裸的折磨他,比如越清鳶根本就不歡喜花苓,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蒙蔽過樓玉的雙眼罷了,比如,越清鳶早在兩年前就恢複了記憶卻一直隱忍著陪他演戲,比如,他一直在等待的人是不會回來的了。
可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但是安能若是曉得日後樓玉的下場,他想他會選擇說出實情,有時候讓他破滅也好過生不如死。
現在的安能看著樓玉癡狂的模樣,終究是沒有說出實情。
——
而另一邊的越清鳶正屁顛屁顛的跟在長安身後,一臉興奮的模樣。
“怎麽?你就這麽歡喜這裏?”
長安問的時候自己也遠遠看去,一片無際的原野,好像在天的盡頭縫了一條縫隙,將藍鏡一般的天跟草地連接在一起,偶爾有牛馬悠哉悠哉的路過,噘著草的模樣蠢萌蠢萌的,不禁逗樂了長安。
“阿錦,你也歡喜這裏嗎?”聽見長安的笑聲,越清鳶的聲音染上了幾分色彩,“鳶兒很歡喜這裏,若是以後能住在這裏該有多好。”他的眼裏也帶著向往跟憧憬,
長安也沒有去符合,他們並肩坐在草原的一塊高地上,天空如洗,風聲溫和,一切都很安靜祥和。
但在前方的汝丹鵉卻覺得不那麽的美好,不得不說商訣確實是個用心的男子,雖說是踏春,但是他特特讓下人在草原上搭起了一塊帳篷,帳篷裏擺滿水果美食,下人全都識相的退出守在帳篷以外,所以現在就剩下汝丹鵉一個人孤軍奮鬥。
“公主,聽聞你歡喜錦國的美釀,下官特特讓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商訣今日一身騷包的白衣,加上他俊朗的麵皮,不可謂不是一個優雅貴公子,眼下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裏含著愛慕之意,修長白皙的手為汝丹鵉親自斟了一杯美釀。
汝丹鵉確實愛飲美釀,許是地勢人情的緣故,絨野一族偏居極北,這裏就算是春日也極冷,更勿論春暖花開,汝丹鵉從小就歡喜南邊的一些人情世故,最最歡喜的還是秦黎的美釀,那時候官宦間的女子都愛飲美釀,因是用的水果釀成,女子喝了也並不醉人,且還口味香甜,但是後來無根大陸洗牌,秦黎歸入錦國,絨野自立為國,三國之間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雖然經過了三年的緩衝,但是絨野與錦國的關係一向不親厚,所以這一壺美釀想來也是得之不易。
倒是汝丹鵉是不會與商訣客氣的,她鼓著嘴不滿的抱怨,“既然知道本公主最喜美釀,你怎麽就帶了這麽一點兒?一個大男人的你好意思?”
商訣的偽善的臉色一點點龜裂,但是自從三年前的教訓過後他的忍耐力也上升了很多,強忍下怒氣,他笑,“公主若是歡喜,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下官也會摘下來給你。”
“那你倒是摘下來啊?”汝丹鵉一句話噎死他。
氣憤詭異的沉默了一下,還是汝丹鵉後知後覺的驚醒過來,自己現在貌似不能得罪商訣,要是現在就撕裂了臉,那她日後還怎麽在他府邸裏混跡啊?眼咕嚕一轉,汝丹鵉冷哼一聲,十足十的刁蠻別扭,“你說,你是不是對你府裏的那位侍妾也是這樣說話的?”
商訣眼裏一閃而過的笑意,心道,始終是個嘴硬心軟的丫頭,若是以後嫁給了他,到時候有的是法子讓她吃盡苦頭,但是麵上卻還是溫和笑意,“怎麽會呢?她不過是一個下等的侍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