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白衣渡我
扶蘇摘下山一師父精心培養的黑牡丹：“蒙大人，你究竟要隱藏到什麽時候？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大周山下住了三百年嗎？我敢保證你就是為了九命珠而來！”
山一師父從容的笑了笑：“扶蘇殿下，山某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扶蘇氣憤的揚袖而去，雖然沒有說動山一行動，但他已經把九命珠和第一寶畫的消息傳了出去。
後來，引起一連串的事情也是由扶蘇而起。
山一師父計劃了一切，為這一切付出行動的是公孫備。而扶蘇主動請命下山捉拿我是為了掩護我。
當我跌下山崖，他突然現身救我，雖然第一次見麵並不友善。
我因好奇而靠近他，結果被他打倒在地，那一掌，打在我身，痛在他心。
他怎麽也想不到，我把他徹底忘了。
晚上，我睡著的時候，他坐在我的身旁看了許久。
“諼娘，你怎麽可以不認識我？怎麽可以把我忘了？這是對我的懲罰嗎？”
那一夜，他就這樣守著我，握住我不小心露出來的尾巴，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諼娘，我們就這樣裝作不認識對方吧。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有來生，再也不要遇見我。可是，命運無法避免你我的相遇，那就這樣吧，我的願望還是希望你好好的。”
回想起來，他所做的也不盡全是壞的。
第一顆九珠還得感謝他，顧連城的過去是扶蘇幫她凝聚成魅，沒誰比他更了解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能找到九命珠。
畫麵像一麵鏡子破碎，千千萬萬張不同的畫麵堆在我的腳下，我猛的回頭一看，白衣翩飛的扶蘇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我奔到他的身後，緊緊的拽住他的手：“你還沒有回答我？”
扶蘇衝我笑了笑，整個人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我抓不住他的氣味，也抓不住他的身影。
突然，右手猛的一顫抖，我從另一個空間跳了出來。回到現實中，扶蘇白發蒼蒼的看著我。
原來，我剛才所經曆的隻是他的故事，站在他的角度明白了一切。
“可還恨我？”扶蘇張合著薄唇問我。
“恨你？嗬.……。”我苦笑，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扶蘇站了起來：“你是因為我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而我卻是因為你活了六百年，如果可以，我願用盡此生渡你相安快樂。”
我定定的看著他，此時的他仙靈散盡，隻怕此生要盡了。
“殺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我慢慢的挪到他麵前。
“我想要你放棄報仇，好好活著。”他的銀發垂在肩後竟然也有如此迷人的風情，隻可惜，我們都回不到從前了。
我拔出手中的莫邪劍，指著他喉嚨一寸之地：“亡國之恨我忘不了。”
我以為自己會一劍刺入他的喉嚨，卻沒有想到我會斬斷他一搓銀發：“我要你親眼看著大周城如何毀滅！”
我終歸是下不了手，八卦陣中的九命珠在我強勢的召喚下浮出。綠色的瑩光乍現，扶蘇上前阻止我，卻被我推進了無底深淵，我站在開始啟動的八卦柱上，周邊的地磚一片片掉進了黑洞，沒有人知道這有多深。
我趴在飄浮的八卦柱上。手中緊緊拽住白色的綾子，綾子的另一斷是扶蘇，無邊黑暗中，我隻見他白衣飛揚，俊朗無雙。
“抓緊，我拉你上來。”我朝他呼喊。
“諼娘，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唯有我死，你才會相安無事。”
他最後遞給我的是一張笑臉，那樣從容的微笑讓我產生了無邊無際的恐懼。
白綾的另一端輕了，我的心卻重了。看著那抹白影掉進了無底黑洞，我卻有種想隨他一起跳下的衝動。
“扶蘇！”我撕心裂肺的呼喊著。
浮屠立處入史書，
青簡勾勒模糊麵目。
乾坤易初清明祭何處？
世事盡，不過萬象如故。
世人妄自貪嗔過；聚散離合。
偌大天地，竟求不得相安一刻。
這一世他白衣而來，舍身渡我兩儀之惑。
紅塵如何？人間如何？
山魂腹地被毀，九命珠浮在眼前。我握住的不過是浮屠殺戮。
我走在地動山搖的大周城，看著亂石橫地的慘狀，此情此景跟當年的錦宮沒什麽區別，隻是我的心情又一次被它傷到了深處。
我不知道毀了大周城是否會快樂？也不知道這樣的報複是否有意義？
我站在屍橫遍野的大周城，看著白衣而來的扶青，心上想的是殺了他，或是被他殺掉。
“如此重的殺孽你承擔的起嗎？”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我漆黑的眸子慢慢變綠，六百年前的畫麵浮現在眼前，所有的悲苦憤怒都在這一刻爆發。
“殺！”
嚓！~
骨內分裂的聲音響徹冷清的大周城，濃濃的血腥味充斥在煙塵之中，不知是誰傷到了誰？
世人妄自執迷過，可知這命數幾何？
扶青立在原地，素衣翻飛，他抵在我的劍上，嘴角漫漫流出一口血來。
“六百年前，你抵在我的劍上，今天，我抵在你的劍上，這才是來由！”
我用力的抽出手中的劍，鮮血濺起三尺，扶青仍然站在原地，那樣的姿勢好似沒人可以做到一樣。
看著倒塌的城樓，死去的白衣男子，遍野的屍體。我搖了搖頭，扔掉了的上的劍！我都做了什麽呢？
生命是珍貴的，我怎麽可以剝奪他們的生命？
這時，一團白色的晶體在我麵前凝聚成形，慢慢的化著扶蘇的模樣。
看到他，我心中便像枯滅的燈盞突然被點亮。我奔到他的身後，用手一挽，結果挽到的隻是空氣一場。
魅不會輕易的死去，六道之中卻是最孤寂的存在。
他走到扶青麵前，手掌輕輕一招，扶青的身體化作銀色的小蝴蝶飛上天空。
“師兄，恭喜你飛升成功。”扶蘇抬頭看著一隻隻小小蝴蝶。
我順著這個角度看去，看著雲層間的那些小蝴蝶，心裏又多了一些感慨：“嗬嗬.……像他這樣的人都能飛升？”
扶蘇轉過身來，他從容的望著我：“諼娘，我師兄選擇承受你的那一劍，這就是善惡一瞬。”
好一個善惡一瞬.……
“我……我還可以重來嗎？”我看著遍地的屍體問。
“可以。”他朝我走來，很小心的握住我的手：“九命珠可以救他們，你現在就有兩個選擇，一是用它救人，二是用它害人。”
“可我答應師父要把九命珠送給他。”我依舊記得師父對我說過的話。他問我是不是真的愛他。他說，愛他就要把九命珠給他！
“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我愛他。”我說。
扶蘇把手鬆開，他揚起廣袖，隨著那絲清風離去，淡淡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我閉上眼睛，嗅著它的味道。
師父和我的點點滴滴，大周城曾經輝煌的景象全在腦中浮現。
如今七顆九命珠都在我的手上，如果我用它們救了大周城，師父會不會原諒我？
我睜開雙眼，看著遠去的扶蘇：“等一等。”
扶蘇停在遠處，他轉身看著我：“想明白了？”
我從體內吐出六顆九命珠：“無辜死去的人實在太可憐了。”
九命珠在我手心飄浮著，我托著它們。閉上，開始念動口訣。
傳說，六合之內的玄術可以起死還生，其中由，子醜合土、寅亥合木、戊癸合火、辰酉合金、巳申合水、午未和日月這六項完成，起到重塑，還原，恢複，眾生，鎮魂，擎天的功效。
突然綠光爆開，覆蓋了整個大周城。
眼前之景無時無刻都在變化，倒塌的房屋重新立起，死去的人有了呼吸。
那些綠光漸漸淡去，我的九命珠就這樣用盡六顆。我坐在地上，渾身的力氣耗盡。
看著大周城修複到原來的樣子，死去的人全部蘇醒過來，那份喜悅，我深深體會到什麽叫做善惡一瞬。
“諼娘，謝謝你。”扶蘇走近我說。
我隻是微微的笑了笑，舉目看去，公孫備朝我飛奔而來，像他那樣的偏偏公子，不顧形象的跪在我麵前，將我抱入懷中，實在讓人意外！
“阿已.……。”
“公孫，我快喘不過氣了。”我拍了拍他的背說。
剛才我用盡所有的力量催動九命珠，幾乎傾盡了我的生命去完成這麽重大的任務，現在已經疲憊不堪，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消失了。
“我以為我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公孫備抓住我的肩膀，他臉上的喜悅是我見過最好看最讓人著迷的表情。
“公孫.……我.……。”我的話還沒說完就暈在了他的懷中。
等我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大周城舉行了新任掌門的繼承儀式，誌河穿得尤其隆重，我站在白衣人群中看著。
而這場無妄的災難還是成全不少人，起碼我成全了扶青升仙，也成全了誌河接任掌門。
我和公孫備準明天就下山，夜裏，扶蘇找我談了許久，話題都是圍繞著山一師父。
他說：“諼娘，山一有他自己的打算，你還是留在大周城比較好。”
我淡然的笑了笑：“如果他趕我離開，我就會離開，如果他不趕我，我就一直陪著他。”
“諼娘，其實我們.……。”
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已經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