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宛箴言,春秋似今
“若兒,你聽我說。我父親尋找無字天書,隻是因為不願再當金人的傀儡代理而已,他隻是想不再於朝堂中身不由己!若兒,隻要你和柳辰逸幫個小忙,一切就達成了,這根本不是什麽壞事。”
姬若微微眯了眼,反問道:“這不是壞事?那是什麽,好事?秦檜大人出賣的國土還少麽?連累的黎民百姓還少麽?如果沒有秦檜大人,金人也不會那麽快蠶食到我大宋的內部吧。姬若雖然不懂那些事情,但我知道,秦檜大人想要借助無字天書改命,又怎麽會隻想得到大宋這半壁江山呢?金朝他誌在必得,而腐敗的東遼他也一定不會放過,他隻會越要越多,甚至吞掉整個九州四海。”說到這裏,姬若的每個字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軒公子,如果我和柳哥哥為了這樣一個人找出無字天書替他驅動,那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軒公子你想的到嗎?!”
秦玉軒怎會不明白這欲壑難填的道理,尤其是人的貪欲,一旦膨脹那必然是個無底洞。他一時僵澀下來,平日裏巧言善辯的麵具,此刻卻在姬若的一番話前,自行脫落了。
秦玉軒隻能道:“若兒,我了解我父親,他其實並非你所想象的那種人。他隻是不想再受製於金朝的政權而已,請你相信我若兒。
可姬若搖了搖頭,帶著蕭蕭瑟瑟的笑容說:“軒公子,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秦檜大人是怎樣的人,民間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知道你其實也是明白的。所以就換我求你能夠棄暗投明,不要再為秦檜和王氏做壞事了。”
她眼裏不知怎的,化開模糊的淚跡,淒淒涼涼的燙著秦玉軒的心。他情不自禁將姬若攬入懷裏。感受她拚命的掙脫,他卻死死禁錮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胸膛,一邊說:“若兒,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承認之前我騙了你,我對不起你,但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了!”
“軒公子,你……”姬若還不放棄掙紮,可他的熱度卻滲透進姬若的心裏,讓她不知怎的,愈加的難以抗拒這個懷抱。
突然間,有一股邪氣在兩人身邊蕩過,十分的凶煞。
秦玉軒心底一驚,下意識把姬若拉出亭子,喃喃道:“是何人作祟?”
姬若趕緊掙脫了秦玉軒,後退了三步。突然肩頭被人輕拍了下。這一刻,姬若的感覺仿佛像是一柄大凶大怨的劍刺穿了她,而將那氣息染進了她整個靈魂。
“姬若姑娘,走吧。”
聽到這病怏怏的聲音,姬若怔怔回頭,竟發現是楚嫻的那個劍魂“小宛”跑了出來。那小宛站在姬若的身後,夜風撩起小宛滿頭的發絲,輕舞出錯亂的弧度,令小宛就像個從兵荒馬亂的先秦時代走出的幸存者般,陳冷、無助、九曲斷腸。
秦玉軒驚道:“你是何人?!”
這問題才不是小宛會回答的,她說:“姬若姑娘,話已至此,已無餘地,我們回去吧。”
“已無餘地了麽?”姬若還是耐不住失望,嚶嚀道:“小宛姐姐,可是我……我真的不想就這樣與軒公子勢不兩立。”
一聽“勢不兩立”,秦玉軒渾身一痛,失聲道:“若兒,你這是何苦!”
小宛斜著秦玉軒,道:“都已與你無關了。”一隻手拉住姬若的袖子,低吟起來:“刹那芳華,轉瞬即逝,美好的東西隻是曇花,而痛苦才是長久不絕的。這些我早已明白,而你,也該明白了……”
姬若說不出話,隻是不由自主的跟隨小宛離開,一邊回望秦玉軒愕然又不舍的神情。然後一切都不能回頭了,兩個人就這樣錯開,越錯越遠,逐漸相離。
回去的這一路上,姬若低落的望望身邊的小宛。這個少女總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姬若忍不住問道:“小宛姐姐,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被鑄入勝邪劍中的劍魂,但我想你一定活了很久。那麽對改朝換代、爭權奪利這樣的事,你是怎樣看待的呢?”
小宛病懨懨的開口了:“都一樣……這個時代,和我所生活的春秋年代,別無二致。”
“這……請小宛姐姐賜教。”姬若說著,專注的看著小宛,聆聽著小宛的每一個字:“春秋時期有太多的國家,彼此間水火不容,屢屢兵戎相見。而如今這個時代,風雨飄搖的南宋,強盛一時的金國,還有氣數將盡就要覆滅的遼國餘部,甚至北方草原上逐漸興起的遊牧蒙古族,俱是一樣。各自為陣,各有各的大義道理……其實初衷不過是少數人爭權奪利、無名而求名罷了,至於每個時代的說辭,對我姬宛而言,都不過是借口。”
聞言,姬若的感覺不啻於心髒被從裏到外的剖開,疼的宛如要斃命了,卻又可以真真切切連血帶肉的看清這天地間的人與事。
沒錯,就是這樣,那些堂而皇之的表象,那些聽上去天衣無縫的話語,其實都是借口,統統都是。軒公子也是一樣的!一樣用借口來搪塞我!事到如今,我該看清了,也該抉擇了!
姬若微微揚眼,發現了前麵萬家燈火的城池。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和小宛已經回來了,城隍廟的大家一定等得很焦急吧。自己要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做下了一個選擇,不會再變了。
不經意間,姬若想起那日在巫山與姬勝的談話。她喃喃道:“哥哥,你說得對。我該成為的不是一個好人,而是一個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