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八角亭閣凡人妻 後花園內空降兵
山莊裏的八角亭閣,遠遠望去,隻見寬大的額匾上赫然寫著三個顯目的墨色大字——待鰩亭。
歐陽鰩,何其細心的女子。未及亭閣百米處便已在心中默數了好幾遍‘待鰩亭’三字,心頭則隨著步履的邁進,湧出陣陣暖流,尤其是看到牌匾左角下的九月初三時,更是無法控著的想要流淚,來洗刷自己的委屈和對相公即將造成的傷害。
“娘子,可以閉上你美麗的眼眸嗎?”
“嗯。”
鏗鏘一語,鰩兒的言語無意多了一絲堅定,東方歧微微一愣,似是瞧出了對方的某種別離決心,暗自安撫自己一番,道。
“不行,為了杜絕作弊,我得把你的眼睛用著白絲帕蒙上。”
正好,不想看到相公的憂傷,也不想被看出自己的殘忍。
“那就蒙上吧。”
眼睛被蒙住的那刻,眼前一片黑暗,鰩兒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真的好傻好狠,憶馨哥怎麽可能會因為自己的幾句汙辱詆毀之話,就放棄了鰩兒呢?想起憶馨哥那時受傷的眼神,就不難讀出,憶馨哥自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會丟下鰩兒的,可鰩兒隻自私的維護著自己的想法,卻忘記了癡情的相公。
“娘子,可以了。”
感到白絲帕的離開,歐陽鰩睜開雙眼,不適應的用纖纖玉指遮住陽光,透著散開的陽光,女子看清了,麵前的石桌上,擺著一桌豐富的食物,有自己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茶葉煮蛋,薑汁鱸魚,還有,好多的好多-——都是自己最愛吃的。
‘難道,這些都是相公做的!’
女子從來沒有想過,相公會為她煮飯做菜,就連那日在神仙香地所說,也不過全當作是為了討自己歡心的玩笑話,食指不染煙火驕傲的她,怎麽回做這些廚堂之事!看來自己的以為,總是被她擊個粉碎,讓自己瞬間容化在她的麵前。
女子又一次的低下眉頭,眼中的淚水無法停留,破堤出壩,蹉跎感歎之際,一隻纖細有力的溫熱掌心,摟住自己的肩,輕輕地拍著,女子抬起嬌顏上徜徉晶瑩透明的淚花,任由握著白絲帕的白皙手指擦拭著淚花的痕跡,女子隻癡癡地望著這一切,木偶似的專注著一個依舊很專致的人。
鰩兒此生足以——
“義嫂,這些都是義哥今天天還未明時,親手給你做的,可沒有魚遙的一絲幫忙哦”
“魚遙,沒有你的從旁協導,我是怎麽也不會做好的。”
鰩兒怎可不知道愛人的一番心血,淩晨早早離去,即使自己仍在睡眠中,可那枕邊突然消失了的熟悉溫度,就要逐漸冷卻,自己怎麽可能感受不到?
“相公,謝謝你!”
“娘子,快別說了,菜都要涼了,如果娘子真的要感謝我這不省人事的子,就趕快品嚐提點一番吧。”
“嗯。遙義妹,你也快些這邊來坐,都是一家人,你站著顯得分生,快點坐。”
望著白衣紫紗的公子小心翼翼地扶著歐陽鰩入座,女子避開已經被灼傷的眼睛,為何這樣令人羨慕的恩愛畫麵,在自己的眼中卻成了一把削金斷鐵的利器,片片割碎著魚遙殘缺的心。
如果還要拚命如風自然,假裝高興,送上違心祝福,請恕魚遙做不到。
“不了,義嫂,這是大哥為你親自做的,我怎可奪了一份大哥體恤義嫂之心,義嫂啊!你還是好好地品味大哥的手藝吧,我啊,這就不打擾你們了,先下去了。”
“魚遙妹妹,魚遙妹妹——”
女子看著魚遙漸行漸遠的鵝黃色身影,臉上露出莫名的失落,那女子分明也是喜歡她家的呆子的,如此共是三人,她的呆子真是一個討女子喜歡的人。隻是,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走了,她的呆子也是無法很快找到她的另一半,更何況,如果真的找到她的另一半,那麽,自己該要如何?是和別人一同分享,還是真的成為那孤單的王後,亦或,呆子能忘記自己,也是有可能的——公子見此,言聲寬慰著她。
“娘子,算了,魚遙的性子我還是知道幾分的,莫要再難為她了。”
與其觀看你們的相敬如賓,還不如獨自躲起,魚遙的心很小,裝不下別人說的大度量,宰相肚裏也撐不下船,所以不能忍受親近之人的漠不關心,既然得不到關注,魚遙避開還不行嗎?
一來二回,一頓早飯吃了幾個時辰,日上三竿,期間,鰩兒一聞到薑汁鱸魚的腥味,就是想要吐出來,都是忍住了,可是在自己吃下最後一口瘦肉粥時,遙兒還是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瞥一眼那呆子的眉頭,女子隻好接過自己送給呆子的水雲袖鴛鴦手帕,起身忍著走下了涼亭,蹲在樹木旁輕嘔了起來,東方歧見此,先是以為自己的早餐出了問題,慌忙要去找大夫,然而,隨著商襲的到來,經過他的提醒才算明白了,枉為自己也是一介女子的身份了。
“少弟,古來女子但凡有了夫君,嘔吐似乎是個必須經曆的事情。”
商襲的笑臉燦若如花,可那眼裏透著的一絲悲傷,交織在一起,灼燒著東方歧的所有大腦神經,握住亭台的欄杆,鰩兒頷首,盯著傻笑的注視著自己的呆子,回以一個微笑,不等鰩兒再次有所回應,東方歧已是朗聲長笑了起來,天眷她東方歧,不管今天她父親趕不趕得及救治鰩兒,她都要奮力一搏。
小歧子,如果你真的想不顧一切的救那幽族的王後,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方法。
他差點就忘了生死果的威力,雖然生死果和自己已是融為了一體,卻並不代表生死果不能再次被分離,用來救人。
是夜,鳳鳴歧山的大門口,古滄大陸但凡有些威望的人皆是趕來了此地,然而,真正能進入莊內的也就用手指才夠數的清的幾人,大哥貢士鋒,商閣閣主商襲,虛教首席大弟子衝和子以及慕容尤仁和魚遙。
因為要強行取出體內的生死果用來醫治鰩兒,東方歧需要配合生死果來進行煉化,而後逼出紮根心髒處的生死果本命源汁,給鰩兒喝下,才能使鰩兒有可能解去體內根深蒂固的毒。
然而,這個想法隻是剛剛開始。
東方歧一心隻想著救治他最深愛的女子,來不及聽取商襲的勸告,隻是想著用三階修行者的“隔離”,將二人與世界暫時隔絕。
天鏡裏的回憶,加上果果的提點,東方歧內心已是打定主意了,雖然成功的機率隻有一半,可這已是天賜的希望,也是最後的希望。
小歧子,如果你能夠將我留在你身體裏的生死本源汁提煉出來,在天亮之前喂給鰩兒服下的話,那麽鰩兒至少會活下去。
鰩兒,你要好好的休息,天亮之前,一切都會結束的。
小歧子,我的本源汁隻有三滴,一滴在心尖,一滴在靈台,一滴在天眼,無論取走哪滴,對你的影響都將會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慎用!
果果的話,尚是回旋在耳畔,可是此時的東方歧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鰩兒,隻要你能好好的生活,這足以安慰我的一切.
注視著麵前被雲霧托起的女子,還是年少的東方歧,眼眶微微的發紅,白皙的手指緊緊地纂在一起,雙臂生硬地下垂兩方,一次比一次沉重的呼吸,無不在昭示著其心裏的悲傷與無可奈何.
鰩兒,——一聲百轉千回的低歎,讓山莊的後花園充滿了悲鳴。
商襲無奈,選擇和貢士鋒幾人為其護法,他以為堡主會趕來的,可是,沒想到他們會半途受到不明修行士的攻擊,雖是無傷大礙,但是拖延了路途。
聰慧的他,在東方歧做出這個決定以後,似乎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陰謀將所有的古滄籠罩,猶如這後花園的上空,將近十五的天,沒有滿月,沒有星星,一片朦朧。
“襲兒,二弟不會有事的,鰩兒也會好起來。”
隨著身邊高大男子的一句話,商襲回首,男子一雙眼睛寫滿了堅毅,讓商襲多了些安定,已是十二月的天氣,掐指算來,還有一個月就是古滄的大年夜了,今年東方堡的團圓飯,是否團圓,都將被這次的陰謀所左右。
“士鋒,我有些冷。”
商襲盯著東方歧催發了體內的氣勁,隔離將二人的身體用一個偌大的光圈罩住,離地七尺左右,光圈被夜風吹得變了型,商襲下意識的撫摸著單薄的衣服,往貢士鋒懷裏縮了縮。
“二弟給我的龜戒裏,有一件紫色的披風,我給你披上。”
那是三階修行者的光環,曾幾何時,這種光環代表了無上的光榮,如今,從昭示變成了真正的“隔離”。
“隔離”,三階修行者最是引以為傲的共同修行特征,“隔離”一旦啟用,被隔離起來的人和物都會與外界失去交集,如此,在醫治鰩兒的時候東方歧也就不用擔心被他人打擾了。
骨峰的事情還沒有就此完結!他有預感,今夜,將會是一個多事之秋。
啟動了“隔離”,他已是借了果果的大部分能量,中間不能出現任何的差池,雖說她的大哥和商襲已經備足了人馬,他的三個徒弟也是調動了丘擇可以用得上的人力護法周遭,就連慕容府和玄天幫也是跟隨虛教的腳步不請自來出手幫忙,可他就是有生以來的產生了第一次的恐懼感。
為了平複內心的不安,他將五龍棄世陣法又布在了“隔離”之外,希望,這個陣法能夠拖住那個救走南宮的風之翼城的男子一會,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提煉生死本源汁。
就算是螳臂當車,她也要傾盡所有的賭一次,一個兩階修行者,一個真正的初級修行師,她不能,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如此,還不如隨他們而去。
扶著衣袍,靜靜地注視著如安然睡去的愛人,東方歧半跪在女子身旁,握住女子已經冰涼的手。
“鰩兒,無論結局如何,我一定都不會丟下你和孩子的。”
閉上一對碧眼藍眸,將女子的手握住貼在自己的臉頰旁,站在地麵上的幾人,紛紛地凝視著二人,夜的幽靜是那麽無情,將寒風當作她贈送給所有人的禮物,怎麽能讓夜中人感受到那是一種禮物!
對於那個自始至終一直保持圍觀者心態的優雅男子,終於在自己準備出手對付南宮的時候摒棄了圍觀者的身份,隻是一招,便是輕鬆躲過了聞人伯父的攻擊,然後溫和的對著聞人伯父行了風之翼城皇族的右手置於胸前的禮節。
聞人伯父是將入修行者行列的半個修行者,隻一招救了南宮,那人實力絕對不容小斂,那對紫翼,亦是證明了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王族,隻是他和那名從甬道裏飛出的男子是什麽關係呢?他們的關係絕對不簡單。
如今那玄石幸虧給了柔輕,否則,自己怕是一定回不到丘擇的。
“東方,玄石結界快要破了,我們快去。”
骨峰上,柔輕的一句提醒,東方歧放棄了打算和父親一起對付風之翼城活了千年的歲月男子,隻是魚貫而入的奔向一線天。
也許,要不是幽族王後攔住了那名優雅的男子,或許,那滿天的霞光之下,不可能隻有自己和柔輕擠進去了,以至其他人全部被阻擋在外。
可笑的是,在那漫無邊際的霞光內,哪裏有什麽寶物,有的隻是一名男子的玄石交托,自己沒有接下玄石,隻是請教了怎麽樣醫治鰩兒,那人說的幾乎和生死果的差不多,找到一種千年神物,必須是和修行者融為一體的本命源汁,才能清除東方家的詛咒“七年”。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歐陽家的神域會出現在鰩兒的身上,又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東方家的“詛咒”是大陸上任何的解藥也解不了的毒。
是要告訴我,隻有九階修行者才能解了詛咒嗎!可是,天知道,大陸上自五千年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踏上九階修行者的征程之路!這能讓她怎麽辦,她的鰩兒,注定因為她無法成為九階修行者而逝去。
她是她的妻子,她有了她的孩子,兩個女子的孩子,別問可笑不可笑!這個大陸就是迷一樣的存在。她早就開始懷疑,到底有沒有九階修行者的傳了。
“鰩兒,無論結局如何,我一定都不會丟下你和孩子的,相信我,安靜的睡上一會,天亮就會好。”
亥時,東方歧渾身圍繞著的青紫色氣勁,才是封鎖了一周經脈,運用氣勁慢慢將心尖的本命源汁向體外引導,針紮的疼痛感,讓東方歧額頭的汗微微沁出。
隔離內外,除了護法的幾人,各自安靜地守在一邊,東方歧靜坐雙目微閉,鰩兒被白色的雲霧將身體懸空,像是熟睡了過去一般,可她額頭上的汗水,已被商襲收納在眼,商襲擔憂的捏著紫色披風的衣角目不轉睛的盯著隔離光圈。
“哈哈哈,今夜的山莊可真是熱鬧非凡啊。”
一陣癲狂的笑聲,劃破長空,護法的幾人各自起身,做好了防禦和攻擊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