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和離
第二天一大早，小海生才丟下碗就被王有根接走了。
這個高大的漢子，似乎不習慣說謝謝這樣的字眼兒。隻是在接走孩子後，下午便把一隻麅子扔在李七巧院裏，啥話也不說，轉身大步就走了。
拎著這一隻還沒硬的麅子，李七巧聳了聳肩，有人喜歡把東西扔下就走，有個性吧。其實，這樣也好，多來幾回她還賺肉吃了。她可是從不嫌棄多扔點野物的人。
原本也想去把麅子售賣掉，也隨便換些錢兒。但這種隔了一二天的死麅子，就算沒硬，到時候換也換不了幾個錢。索性的，家裏人也缺少營養，就燉著自己吃吧。麅子肉啊，想想就流口水。
這麽一思量，李七巧便打算把麅子肉燉好，叫上娘家的人來一起吃。當然，也隻能瞅瞅二朵三朵兒啥的。到時候給前身那個親娘捎一些回去。
畢竟，聽說馬氏得了虛症。
從得知馬氏得了那種病，還得不著治療後，她內心也急。一直尋思著要怎麽才能把馬氏接來養一養。這一天小春娃有點咳嗽，似乎，也有點著涼了。
看著小家夥這樣，李七巧便想著，或許可以借由著小家夥生病，再把馬氏找來，讓她帶著孩子的同時，也可以用好吃的將養著她。
甭管怎麽著，馬氏對這她還是不錯的。起碼，是真的待她如親女兒。
正好，老許氏也要求她每天有打獵的東西，便送一點去。
想了想，要接馬氏來，怎麽著也得出點血。
於是李七巧便提了二隻套來的野兔子。這二隻野兔子肉肥膘厚的，要換一般的人，也夠吃一頓好的。
畢竟，一隻也有八九斤重呢。這山裏的野兔子，長的個兒真心是又肥膘厚。前世的家養兔子，也極少有長的這麽肥實的。
拎著這二隻，帶著沒多少精神的小春娃，就這樣晃悠悠地往石頭村去。
一路上，能遇到不少石頭村的人。
許是以前李大妞兒不怎麽與人打交道，所以這些人都隻用好奇的眼神兒打量著她。
看著她拎著的兔子，又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有那腦子裏麵有記憶的，李七巧便笑著招呼一聲。
最開始叫的那人，愣是被她叫的有些發怔。
似乎，沒想到李七巧會主動招呼自己。
要知道，村裏人家，正常的人都是相互招呼的。但是這李大妞兒，以前一直是傻慣了的人。
走哪都是橫衝直闖的，人看見都會遠遠閃躲開她。幹活，也隻是一把蠻勁兒。
平時傻傻乎乎的一個人，村裏人也隻把她當成了一頭悶葫蘆牛。現在，能得著她招呼，這感覺，就跟太陽從東邊兒出來了呢。
“你，你，大妞兒……你真的變好了？”被李七巧招呼的那位，是村裏的一位姓陳的婦人。以前曾經給李大妞兒一個饅頭，就因為這樣，所以這具身體的腦子裏麵有著很深的印象。
“陳嬸兒，自打那次被我伯娘敲了腦子後，我這整個的都象是清醒了不少。以前做事就是悶頭悶腦的，也不想想應該怎麽做。現在啊，清醒了，就覺得這活兒應該這樣幹，事兒應該那樣來。總之啊，就是覺得我整個人都清醒的。”
陳嬸兒聽她說話條理清醒明白，眼神也清亮。整個人收拾打扮的和以前相比，更是天壤之別了。
一時間，有些個感概，“唉呀，這感情好啊。你這閨女，我就說了不應該是那樣的命兒麽。現在好了，清醒就行了。你這是拿著兔子去看你娘和祖父母去？”
陳嬸兒瞅著她手裏的兔子，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李老實家的那檔子事兒，別人不知道，住在他們隔壁家的她，可是清楚的很。
那老許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對勤快的媳婦兒，又罵又小氣。
對那些嘴甜手懶的人，卻是極好的。偏偏，李大妞兒的娘，就是個嘴笨，勤快，但卻得不了好的人兒。
這些個兔子送過去，還不得被老許氏扣下來大多數啊。
“這不聽二朵兒說了，咱娘病的不輕，大夫也說了，得用好東西將養著。我這不運氣好，剛好就打著二隻兔子，索性全送給我娘了。嬸子你忙著啊，我改天來找你嘮磕兒。”
“嗯，你這丫頭，趕緊去吧。嬸子還去上肥呢。”
陳嬸子目送著她離開，又輕歎了口氣。老許氏真的是活回去了呀，沒事見天的作，也不知道作到啥時候才消停。
李七巧走了幾步，又遇到一個住在李老實家隔壁的人家許五丫。
這許五丫因為親娘去的早，親爹找了後娘後，也變成了後爹。當年也就她才和李大妞兒偶爾能說上幾句簡單的話。
在二年前，五丫兒也被她爹以三口袋糧食，低嫁給了李老實家隔壁的馬大拐子。
至於五丫兒過的好與不好，李七巧不清楚，不過，看見五丫兒時，她臉上是帶著一道淤青的。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個難看。
其實，五丫兒人長的清秀，身材也還苗條。嫁給村裏的馬大拐子，真心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看見李七巧時，五丫兒還挺著個圓肚子，背著一個大背筐。裏麵裝了不少的豬草。
倆人的視線相觸，李七巧先招呼了她。
五丫兒也如之前的陳嬸子一樣，先是怔了怔。旋即便扶著肚子慢慢地迎了過來。“大妞兒回來了呢。我早前聽田裏幹活的人在說你好了。當時我還高興也有些不相信來著。誰想到，今天一見你，你這眼神兒格外的亮。說話也利索了，感情，是真的……好了呀。”
看五丫兒是真的激動。這平時說話極少的人兒，能在今天一氣兒說這麽多。不得不說，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朋友的吧。要不，那雙飽含著憂愁的眼睛，怎麽會在自己招呼她時，綻放出別樣的光芒。
李七巧高興地上前扶起她，握著她手時，那厚實的繭子，讓李七巧腳步微微一滯。瞅著五丫兒出懷的大肚子，“快……生了吧。”
“嗯，還有三個月的樣子，希望是個男娃吧。要不，恐怕就得象你二伯家的小許氏一樣……”
說到這兒，五丫的臉慘白一片。顯見的，她是被小許氏的事情嚇住了。
“小許氏怎麽了？”對於小許氏，李七巧還是有印象的，那同樣是個苦命的人兒。
要不是家裏窮，怎麽會許給二房的人家。雖然二房的大朗長相還過的去。但架不住那男人懶啊，對媳婦兒也不疼，這樣的婚姻，會幸福才怪了呢。
“她啊？”五丫兒掠了掠略有些淩亂的發絲，李七巧仔細打量著她，隻著了一件補了又補的粗布衣裳。那褲腳兒，明顯的還是當年她當姑娘的時候穿過的。看褲腿邊緣，都磨的起毛邊兒了。不用問，也可見五丫兒嫁人的這二年，隻怕日子也不好過的。
“大朗吵著要休妻，估摸著，小許氏真的會被休棄吧。”
五丫兒澀澀地笑著，手，不經意地落在隆起的肚皮上。“我年前掉了一個，這一個，若是個閨女，拐子……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提到拐子，五丫巴掌大的臉上寫滿了懼怕。
李七巧眼睛微眯，一把擼起她衣袖。
看見上麵那一條條青紫的痕跡時，她氣的呼吸都不勻了。
“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就任由著他造，你咋不反抗呢？”
五丫兒慌亂地看看四周，搶著把袖子放下來遮掩著手腕上的傷痕累累。
“反抗了的，你輕點聲，我怕被人聽見，拐子會打的更凶。他怕我在外麵說他，隻要聽到點對他不好的消息，就會拿我出氣的。好妹妹，你別管了。村裏的爺兒們，哪個心氣兒不順了不是抽女人呢。拐子……隻是抽的狠了點兒。嗚……”
話說的這樣，可五丫兒還是捂住嘴抽噎地哭。
那絕望的，含著深深恐懼的大顆眼淚和壓抑的啜泣聲，聽的人心裏泛酸。
偏偏，這樣的事兒，她除了幹看著，還真的沒辦法。因為這樣事兒，說小了去，那是家務事兒。說大了去，就是這男人品德不行，不會心疼婦人。
安慰地拍了拍五丫兒，後者慢慢清醒過來。
“看我，這會兒居然這樣……你……你趕緊去吧。”
看一眼她手裏提著的兔子，五丫兒悄悄地咽了咽口水。李七巧的腳步更邁不動了，真想順手給她一隻兔子啊，可是，幫了這一次，下一次呢？
再說了，這樣給她一隻兔子，隻怕，到時候還是被拐子給吃了。
“五丫兒，你明天下午到我那邊兒來割豬草，有我在，不用怕的。”
五丫兒應著倆人又說了會兒話，這才分開。
就這麽幾耽擱，到達李老實家時，居然天都快擦黑兒了。
但是，還沒到李老實院牆外兒呢，便聽得裏麵傳來尖銳的斥罵聲，以及，無助的哀求，哭泣聲音。
“你這光生賠錢貨的草雞，連個男人都侍候不了，拿你來有啥用。別說我家大朗嫌棄你，就你這三天二天的流髒汙東西，哪個男人會願意跟你過。你這身子壞成這樣，還不定是前世做了啥造孽天殺的錯事兒。這不帶累的我家大朗也不好了，喪門星，賠錢貨，你給我滾出我李家才好呢。看著你我就煩悶，滾回你家去。”
“嗚，娘，娘，不要攆走我，攆了我，妞妞怎麽辦？我不要和妞妞分開。娘，你要趕我走，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俺家哥嫂哪裏會容我這樣回去，娘，你放過我，放過我。我有啥錯兒，俺改。我的身子骨……會好的，會好的。嗚……隻要娘你給我點錢看看大夫，肯定能治好的啊。”
小許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顯見的，屋裏的二婆媳正鬧騰的慌呢。
就在李七巧糾結著是就這麽進去，還是等會兒進去時。
卻傳來小許氏啊的一聲尖叫。
“大朗，大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了，嗚，我好疼，好疼。”
就聽見砰砰的響聲。還有重物撞地的聲音。
這一下，李七巧也不糾結了，都打人了，還擱這兒猶豫啥啊。
“大朗，你還是……手下留點兒情，這婆娘還有二天才過完月子呢。”
“啊，呸，這婆娘身子骨一直不幹淨，屋裏一股子味兒。上也上不得，你讓我守個女人卻過著和尚的日子。反正你也熬壞了，就趕緊給我滾。占著雞窩不下蛋，算什麽女人。滾，滾出去。我李大沒你這樣的婆娘……”
說著，大朗一隻手手揪著小許氏頭發，一隻手抬起就要甩她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