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熬壞了的雞
“大朗，孩子爹，你不要休我，不要啊……”衣衫淩亂，形容枯稿的小許氏驚恐地瞪著大朗。被休棄這二字嚇的也不知道閃躲，就一個勁地嚷嚷著不要休她。
院裏，幾房的門窗都打開著。李七巧進院子的時候，習慣性地去看了一眼馬氏居住的屋子。窗口邊，馬氏一臉為難地看著小許氏，顯然，她正處於勸還是不勸的境地中。
至於上房的老許氏那屋，隻傳來一陣聊天聲音，似乎，這二房的事兒，與她們無關一樣。
“啪啪……”
大朗的巴掌還是抽在了小許氏的臉上，那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就蜷縮在地上，抱著大朗的腿不放。“不要休我，不要休我，休了我，小妞妞怎麽辦？不要攆走我……”
“我呸，你個占著雞窩不下蛋的雞，看你這賤樣兒我就煩悶，還想跟你一起過日子，你就拉倒吧。死一邊去，早死早超生。臭丫頭片子，一個賠錢貨，還想我對她怎麽樣，哪天沒錢了，我把她趁早換錢得了。”大朗罵罵咧咧兒地，伸腿就要踹開纏著自己的小許氏。
“不，不要。”小許氏驚恐地不斷搖頭，沒撒手，相反的，還把腿抱的更緊。“我的妞妞不是賠錢貨，你不要賣她。孩子爹，那是你我的孩子啊，你怎麽可以賣掉妞妞，這樣的話不要再說好不好？”
“呸，死婆娘，老子就賣掉換錢去。有你這樣的娘，以後妞妞也不會有好，趁早賣掉還能換幾錢兒。省的以後長的跟你一德性，看著就惡心。”
那萬氏也在一邊兒煽風點火。大朗蹭不掉小許氏的手，眼裏凶光一現。腿屈起，眼看就要狠狠踹向小許氏的心窩子。
李七巧一聲疾喝，“李學風，你想幹嘛？趕緊放開她，你媳婦兒還在坐月子呢。信不信你這一腳踹下去，我到縣衙裏告你虐待女人罪。”
其實，這時代的女人地位低下的很。就算是去縣衙告狀，也得拿個旁的名頭兒。比如殺人末遂啥的。這會兒麽，李七巧也隻是一時情急，才出口吼出聲來的。
終歸是鄉裏人家，萬氏和李學風一聽說要上縣衙，那腿到是真不敢往小許氏的心窩兒裏踹。不過，這李大朗也是死要麵子，還強強著。
“我打自己個兒的媳婦兒，那縣太爺也管不到我頭上的。咦，我說李大妞兒，哥哥我的事兒，關你啥事兒？你一個當妹子的，跑來我這哥哥屋裏管起我屋裏事兒了？有你這樣的人麽？”
雖然這樣瞎咧咧著，可李學風還是鬆開了要踹小許氏的腿。李七巧緊上前一步，把抖擻成一團的小許氏扶將起來。
看小許氏麻木地站在那兒，衣衫敞開，胸部還有幾道明顯的掐印兒。臉上，手腕上，都有幾道明顯的掐痕。顯見的，這一切都是那李學風做出來的。
“別怕，有我呢。”李七巧溫柔地替小許氏把敞開的衣衫攏上。這大半的胸脯都外露出來，在這民風嚴格的時代，男人是絕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衣衫露肉的。可現在，這李大朗卻把小許氏扯成了這樣。可見，他是真的不再待見小許氏了。
“嗚嗚……”小許氏緊拽住李七巧的胳膊，就跟抓住了救命草一樣。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體，更是抖成一團。
這樣的她，讓李七巧想到了之前看見的五丫兒。好象，村裏的好多女人，都是這樣的啊。
那萬氏的眼神兒從李七巧進來後，便一直落在她手裏提著的二隻兔子身上。看李七巧忙著安慰小許氏，撇嘴。悄摸地上前二步，一把就搶過她手裏的兔子。
“唉呀，這麽瘦的啊？咱娘可是說過的，你這每天打的野物，得把最好的送到我們家來。咋這送了半天，就送了二隻瘦不拉嘰的野兔子啊。那些大個兒的野羊啊，野麅啊，野豬啥的，你到是多送一些來啊。”
李七巧聽的喲，這萬氏，還真真是占便宜習慣了的主兒，這會兒還緊著要占她的大件家夥呢。沒搭理這眼皮子淺的貨，把小許氏摟到一邊兒。
回頭緊盯著還罵罵咧咧的李學風，“李學風，她是你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兒，就因為她為你生個閨女，你想休棄就休棄了？”
麵前的男人，在現代，也就是二十歲左右。說起來正是壯年的時候，可這男人卻隻抽條兒，沒長肉，猛不丁看著，感覺象現代吸白粉的那起人。不過，人雖然是個瘦高個兒，五官到是看的過去。
可惜的是那雙眼睛，卻是愛斜著視人。這麽一斜著，總覺得很拽，很神氣。一個鄉裏男人，你憑什麽去拽去神氣活現啊！李七巧就不明白，難道因為他長著根兒，就可以在女人麵前橫成螃蟹了！
那李學風不耐煩地瞪著她，“我呸，老子屋裏事兒，你個嫁出去的女人來管啥？”
“請你記住，今天這事兒，不管我是嫁與不嫁的人，你要打死小許氏，那就算是個路上甲乙丙丁，也得伸把手援助了的。怎麽著，你還真鐵了心要休妻？”
扶著的小許氏一聽休妻，便驚恐地抬頭聲嘶力竭地吼著，“不，不要……不要休我，休了我……我沒地方去……哥嫂……不會讓我回家的。”她死命地摳著李七巧的手，“求求你，大妞兒，你幫幫我，幫我求求妞妞的爹，不要休棄我啊。休了，我去哪……”
羸弱的婦人纖瘦的手，就算是激動也冰冷一片。那雙大眼睛，因為慌亂不斷擴大濕潤，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滾落。
這個年代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被休棄。可是，退轉一步想想，就算是休棄了，也比這樣賴著過的好啊。
李七巧也糾結這種破事兒，她安撫性地拍拍小許氏的手，抬頭緊盯著李學風。“你到底想怎麽樣？”
李學風鄙視地掃一眼小許氏，這才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這婆娘自打生了臭丫頭片子後，唯一的能陪著我上床的身體也壞了。這樣的她，我沒辦法再和她一起過下去。所以休書，我咋也得寫了。要不然，就讓這婆娘拿出二十兩銀子，以後她還是李家人。”
小許氏身體一軟，眼看就要闕過去。
“你給我挺住，這樣的男人休了就休了，人家都不帶看你一眼，以後生活下去，不定還會售賣你的女兒。你確定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婆家，你還要？”李七巧掐著小許氏的虎口，叫她不要暈過去。在這樣的時候，女人，就是得活下去。
李學風冷笑著再一次涼涼開口，“不錯，今天這事兒，你不接休書也得接。都快四十天了，哪個婆娘夥的下麵還不幹淨？一個連男人都服侍不了的女人，我李學風還要來做鬼啊？就你這窮酸德性，老乞婆子的樣子，白送老子上也不要上的。”
這般無情的話，一句句從這李學風的嘴裏蹦達出來。這男人……就沒一點的羞恥心麽。
小許氏咬著唇，隻有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落。“我，我……會好的……”
馬氏，還有老許氏，以及那位總是一臉笑意的大伯娘母女倆，不知道啥時候從屋裏出來了。不過，這些人明顯的隻是想看笑話，一點要多嘴幫小許氏忙的意思也無。
到是馬氏，可能覺得李七巧管閑事兒太多，便怯怯地站到李七巧身邊，“大妞兒……你過來……”
說著，還衝她遞眼色。李七巧沒搭理她，在這鄉裏人家，但凡這樣的夫妻事兒，很多人都選擇了無視。如果男人說這女人不好了，要休棄，往往……是會如意的……
“她才為你生了孩子，不到四十天啊？你就著急上火的要讓她幫你泄火？李學風，你到底是頭畜牲，還是頭狼呢？她不是你的牲口，是你的女人啊，你的屋裏人，為你懷胎十月，辛苦生下孩子的媳婦兒……你就是這樣對她的？”李七巧痛心地斥喝李學風。
她這二世為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對女人不好的男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似乎，這一點毛病，是怎麽也改變不過來的。
馬氏看勸不了李七巧，便也退後幾步，乖乖地站在一邊兒。萬氏則是拎著兔子，顯擺地湊到老許氏身邊，“娘，這兔子，今天晚上咱們燒來吃吧。雖然不是太肥的，但這肉想來味道也不錯的。”
老許氏也滿意地掃一眼這二隻肥兔子，接過來，惦了惦，“隻留下一隻燉一鍋菜，另外的一隻，熏幹了，以後留著吃。”
萬氏聽的嘟嘴，要“娘，咱家快二十口人，就吃一隻兔子，還不夠塞牙縫兒呢。再說了，那薰兔子，也不怎麽好吃啊。”
老許氏輪起拳頭就要開打，“你個老吃貨，懶婆娘，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敢跟我挑三撿四的。看我不揍你。”
這萬氏也是成精了的，看討要不成，便也隻能賠著笑臉，“行了，行了，娘你說了做數。不就是薰著吃麽，咱留一隻，燉一隻。我去紅燒兔子了。”
說完，便勤快地拎著兔子要去燉兔子肉。這麽積極的她，當然是想趁著燉肉的時候，再多撈二口嚐一下。
臨進門時，萬氏才漫不經心地囑咐了一句李學風，“學風啊，按照你說的，今天怎麽也把這女人休出門。你說的那另外一個辦法，我覺得不錯。”
李七巧聽的心眼兒一動，看向李學風，若是這男人收拾打扮一下，似乎，也能哄個媳婦兒。畢竟，李家除了那對雙胞胎，似乎都長的還不算太差勁。
“你這賤婦，趕緊在這上麵按手印兒，我家裏不留你這起賠錢晦氣的人。”李學風也是鐵了心的，突然間從懷裏舀出一張提前寫好的休書來。上麵，早就落好了李學風的指印兒。
李七巧倒抽了口涼氣，顯然，人家今天這一鬧事，是有準備，有目的開鬧的。小許氏……不被休都不行了。
被攙扶著的小許氏，看著那提前準備好的休書，眼淚也不流了，隻是全身僵直地瞪著那紙休書。身體篩糠似地抖擻個不停。“咯咯……咯咯……”
直到，李七巧狠命地掐她一個，小許氏才呆滯地看著她，“大妞……我，我要……”李七巧突然間反握緊她，“是，你今天是要離開李家了。不過，你不是被休，而是……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