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皇袍加身
她從秋霜的懷中將孩子抱過來，遞到元瑤的麵前，說：“王妃，是個世子！”
生產後的元瑤格外的虛弱，額頭上布滿冷汗。她原本正閉著眼睛，聽到阮芷菡的聲音，猛然睜開眼睛。
嬰兒與母親之間仿佛天生便有一種心有靈犀的紐帶，元瑤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嬰兒也睜著眼睛看向自己的娘親，嘴唇中還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真好！”元瑤看著嬰兒喜極而泣，眼神中充滿希望。就仿佛這嬰兒是她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讓王爺幫他取個好名字！”元瑤笑中帶淚地看向阮芷菡。抱了一會兒，她體力不支，額頭上開始大量地冒虛汗，臉色也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秋霜與若眉連忙將嬰兒接了過去。
丫鬟們掌燈，虛實不明的燈光將元瑤的臉映照得恍惚。
阮芷菡幫元瑤把脈，隨即眉頭一揚，眼神中有幾縷驚詫。
這時，雪琪從外間掙脫丫鬟們的束縛衝進門來，撲到元瑤的床榻前哀聲哭泣。
空蕩蕩的產房內，唯有雪琪的哭聲，顯得格外寂寞與荒涼。
若眉上前低聲詢問阮芷菡，她輕輕對她搖頭，壓低聲音：“不行了，血崩了！”
這邊，她話剛說完，元瑤從床榻上猛然翻身坐起，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伴隨著尖銳刺耳的咳嗽聲，大片持續不斷的紅色在被麵上暈染開來。
那紅色，如一朵朵靡荼之花，美得淒豔而迷魅，卻也血腥而瘮人。
“王妃！”雪琪嚇得麵如土色，抓著元瑤的胳膊不停搖晃，看她牙關緊咬，雙目緊閉，連忙高聲尖叫：“快來人！去請禦醫！禦醫！”
阮芷菡上前一步，將雪琪推開，抓住元瑤的手腕幫她診脈。
脈象已經亂了！
元瑤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看到阮芷菡的麵容，嘴角勾起一個淒然的笑花，隨後緊緊抓住阮芷菡的手，目露哀求：“我…我是將死之人，你畢竟…畢竟是這孩子的庶母，我…我死後，希望你…你能善待他！”
不管元瑤與阮芷菡曾有過多麽激烈的爭鬥，在死亡麵前，一切都變得那麽渺小。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阮芷菡分神看一眼秋霜懷中胡亂揮舞著胳膊的嬰兒，眼角不知不覺有淚湧出。
她扭過頭來，攥住元瑤冰冷的手，點點頭，語調哽咽：“你放心吧！”
得到阮芷菡的應允，元瑤仿佛終於放下心來，強撐著的背脊癱到了床上。
產房中的丫鬟紛紛嗚咽著哭出聲來，一時間，整個房間都彌漫著濃濃的哀傷。
元瑤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麵色安然而恬靜。
雪琪猛然撲到她的床沿上，哭聲哀傷欲絕：“王妃，王妃！您一定會沒事的！”
聞言，元瑤睜開眼睛，側頭看著雪琪淚流滿麵的臉。
阮芷菡分明從元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稍縱即逝的厭惡與嫉妒，隨後，元瑤卻又抬頭，對她說：“她畢竟跟了我…我一場…讓王爺給她…給她個名分！”
果然，元瑤此話一出，雪琪停止哭聲，目露渴求地注視著阮芷菡。
阮芷菡心中心思轉動，許久，才點點頭：“你的話我自是會幫你帶到。不過那就得聽從王爺的安排了！”
雪琪當即跪在地上給阮芷菡磕頭：“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須臾之後，元瑤走了。她臨死前，目光流露出渴盼、嫉妒、心碎與不舍，最後那些目光都凝結在她的眼眸中。
秋霜懷中的嬰兒似乎感知到母親的離去，在眾人開始著手料理元瑤的喪事前，嬰兒的哭聲洪亮尖銳，讓人聞之落淚。
宮內緊急，阮芷菡將料理元瑤後事等事宜交給若眉與秋霜，又將世子先送到嬌娘處，囑咐她妥善照料，隨後命令阿元好生看管雪琪。
隨後，她匆忙上了返回宮廷的車馬。
等她返回宮廷，發現內中早已打成一片。
新帝的頭顱如蹴鞠般被人踢來踢去。
隨後，阮芷菡看到此後這一輩子都不想回憶的畫麵。
她看到長鳳與長楓將她的弟弟阮澤揚押到薄嘉懿的麵前，他手持虎身龍頭令，一手用長劍削下了阮澤揚的腦袋。
此刻，阮芷菡由狂喜轉變為狂悲。初見胞弟的喜悅還未完全散去，隨即，便是無邊無際彌漫的悲慟。
她親眼看到他殺了她的胞弟，看到阮家最後一點血脈斷絕。
阮澤揚的頭顱在高台上滾動，伴隨著文臣武將震天撼地的呼喊聲：“吾皇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恭祝吾皇登臨帝位，江山永固！”
阮芷菡看到薄嘉懿意氣風發地登上帝王寶座，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誌得意滿。有名喚李林武的太監連忙將一件明黃色綢緞的帝王皇袍披在他的身上。
他終於坐上王座，成為了萬人之上的君主！
阮芷菡的眼神中充滿淚水，她怔愣著站在紛攘的人群中，看眾人如朝拜神祗，把他仰望成神。
可惜，她再也無法比肩站在他的身邊。誓言猶在耳際，不久前，兩人還依偎細語，共謀萬裏錦繡江山！
可惜，自他拔刀殺向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一切都化為烏有。
可笑，不久前，她還在不顧一切保住他與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而他卻在萬人之上，親手殺掉了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淚水模糊了視線，心碎了，再無法拚湊！
眾生沸騰中，薄嘉懿看到了阮芷菡含淚微笑的臉。他從高台上站起來，絕俊的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驕傲跋扈。
他親自撥開蜂擁混亂的人潮，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兩人於人潮盡頭處相視而立。
“阿芷。”
她的名從他薄涼的唇瓣落下時依舊是那麽溫柔多情，包裹著濃濃的情意。可惜，此刻，她才明白他的溫柔都包裹著毒藥。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從她手中拿到真正的虎身龍頭令！好實現他那長久渴望的稱帝之心！
她、她的癡情，不過都是他奪取帝王寶座的手段！
阮芷菡斂下眉眼，輕輕說了一句：“恭喜你！”隨後，她迅速拔下發髻上的簪子，揚手刺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