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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3章 惡犬與忠犬

  雪後天氣轉晴,江邊寒風呼嘯,水麵上各種大小漁船多了起來,每逢年關長江枯水之時,荊州沿江各縣青壯漁民們都按鄉村結社,組隊在枚回洲、江津洲兩岸架設竹籬張網攔魚,分隊捕之。


  這種民間自發的行為,能繁榮市肆,能帶來稅收,官府是放任鼓勵的。


  水師船隊沿江緩緩而行,劉義符立於船頭遠望,發現江上的捕魚隊竟然也是用旗語指揮調度,被推舉出來主事的一般是裏長,或者“社頭”、“船頭”,他們乘大蓬艙船發號施令,揮動紅綠令旗,四麵的小船隊按指定水域下網,很有水師作戰的樣子。


  劉義符連連點頭,笑道:“難怪荊州出強兵,這組織性和紀律性都很強,隻要裝備夠,咱們的水師兵源不用愁了!”


  陛下所言甚是,不過若征召漁民為兵,還是要讓他們適應大船作戰,並熟悉軍械使用,至少要有一個月的訓練。”


  毛德祖看了看陳道景,聞言問道:“那水師募兵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日子定在正月人日之後,不過除夕休沐之前就要發榜,行文各郡,這樣郡縣有個準備的時間。”


  毛德祖微微頜首,劉義符卻還是感覺慢了點,但也急不來,沒啥辦法。


  船隊一路駛入夏陂,湖內許多軍士乘小船在鑿除近岸一圈凝結的冰層,湖心水麵仍碧波浩渺,冬日暖陽微弱,彌漫的薄霧漸漸消散,隱隱可以望見湖心小島邊停著成片的樓船、車輪舸,島上還有個小營寨。


  湖岸大營顯得有點冷清,輪值看守維護船隻的隻有一個軍,坐鎮這處分大營的是水師第三軍副郎將周超,聞訊帶著兩名參謀出迎,一行人寒喧幾句,先往中軍大帳。


  劉義符居中而坐,看向陳道景問:“水師現今情況如何?以你估算,能與建康水師正麵硬憾嗎?”


  回陛下,據臣所知,朝廷禁軍以步騎為主,右衛直屬水師實際兵力為三萬,分營屯駐於京口、新洲、白鷺洲三地,不過戰時會調州兵擴充,而戰艦則以樓船為主,輔以八槽艦,出兵則不超過六萬兵。目前中府水師的差距,已經不是很大了。”


  其實水師溯江而進,也是要與沿江陸路兵力同步協調,如果陸路失敗,水師深入難以獲得登陸點和補給,中府水師三個軍,加上再新募兩個軍仍是少了一點。


  那調多少州兵輔助作戰?從何處抽調?”


  這事臣打算待襄陽轉運兵員輜重的何、葛二位將軍回來後,與軍功一起報與毛司馬,暫且隻有些腹案,將從益、湘二州調四個軍,荊州再加一個軍,共十個軍吧,這樣與朝廷水師兵力相當,而船隻機動性,我軍要略勝一籌。預計正月中兵員調齊,至江夏集結會操一個月左右,二月中出兵。”


  毛德祖是總攬戰事籌備,心裏自有一本帳,接口道:“水師隻能九個軍,讓州兵自帶一個月的糧草,兵甲可以補給,但這要看檀道濟的備戰進度再定,陸路兵力……以十二個軍,不能再多了,北線讓宋騏、沈道興自籌糧草。”


  劉義符一聽心中默算,總兵力約十二萬,一個月淨消耗八萬石,加上戰時運糧民夫損耗,往多點算二萬石,剩下糧草留一些,可支出的大概半個月吃用,非常的緊缺。


  了解下大致情況,劉義符也算是心中有數了,與幾人一起換乘小船往夏陂湖心小島邊視察戰船,留駐船上的多是水手,士兵則隻有一兩個都,主要承擔巡邏和保養的工作。


  兵員不齊,小型投石機和重弩也就沒裝上船,車輪舸算是中輕型戰船,為保持機動性都沒裝拍杆。八槽艦倒是有,每艘十支,船頭還加裝了長達兩丈,包有尖銳鐵頭的撞角。


  而十五艘樓船經改裝後,三層統一改為兩層,降低高度避免失衡翻船,頂層像一個露天的小城堡,可裝十架投石機空位,八具萬鈞神弩,遠程打擊得到加強,拍杆和撞角也一樣不少。


  樓船載重可達一萬多石,空船除水手外可載兵五千之眾,但一般帶糧草和武器用具,保留適當空位,實際載兵三到四個營,有十五艘足以充當旗艦和主力了。


  下午返回時,劉義符順路到江津船坊看了看,船坊現在不歸南郡兼管,而是由州衙水曹直轄,工部督造,主事的是景餘慶,已征調人手日夜趕工,到戰前可再下水兩艘樓船、四艘八槽艦。


  諸監寺作坊,這時節就隻有少府、太府仍較為忙碌,劉義符還算放心,也就沒去看,徑直回行宮批閱奏章,在高道謹沒回來之前,很多事情還無法展開。


  兩日後,賀安平與劉伐奴、沈文伯率一、四兩軍先回了荊州,正好同日竇應期也回來了,劉義符在書房召見幾名將領,聽取後續回師兵員事宜後,留下賀安平和竇應期,決定開戰前先一步將那個幕後的黑手徹底剔除。


  陳裨得到示意,退出書房外把門,賀安平有些不明所以,竇應期則一臉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樣子。


  劉義符漫不經心地掃了竇應期一眼,這家夥明明就是裝的,六七月北伐戰前安排他去建康散播謠言,以便把朝堂的水攪渾,他基本上做到了,但讓他與暗子丁氏兄弟尋機除去王弘卻未能行動。


  這說起來也不能怪罪,畢竟丁氏兄弟家業在建康,不一定願意冒險,劉義符也就懶得裝腔作勢拿捏敲打,對竇應期這種油滑的人也沒啥用,君子可以施恩,小人必須要用鉗製手段。


  北伐小有所成,各位都有功勞,待回歸建康,竇參軍是時候把禦史台的事情擔起來了,暫時還是繼續掌管一下兵聲軍情。”


  臣辦事不力,謝陛下寬宥,不予追究,自當肝腦塗地以報之。”


  啥叫擔起來,那是禦史大夫才稱得上啊,這個暗示讓竇應期大喜,興奮得滿臉通紅地躬身拜謝,或許他還沒有意識到,禦史大夫可是和廷尉地位相當,雖然大權在廷尉,但禦史大夫一向與皇帝更親近。因為刑部是到隋朝才設立,最初職權還不如大理寺。


  劉義符敏銳地捕捉到了竇應期的心思,心下大為滿意,一些髒累活兒必須要有一條惡犬來做,可僅有一條沒什麽根基的惡犬還不夠,得再物色一條忠犬才行,說俗點就是朝堂上的托兒,作為帝王意誌的延伸,而賀安平並不適合,以後是要大用的。


  賀將軍應該明白了吧,竇參軍沒有辦妥的事不能半途而廢,這關係到我軍打回建康的阻力,拔掉那顆楔子,則大敵失去首腦,其主從難以形成合力,有助於我方實施分化瓦解,盡快穩定局麵堅持北伐的大略。”


  這……臣願為陛下效命,隻是可能會因此引發一些不良後果,陛下應加強一下宿衛。”


  賀安平說得很委婉,劉義符自是明白,刺殺這種事自古就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歪門邪道,往往是有一就有二,如果一擊不中可能引起敵人反複無窮的暗算,言外之意也就是說,不一定保證能成功。


  這怎麽行,劉義符決定逼他一把,語氣嚴厲了幾分道:“賀將軍,朕相信你的能力,這一次你必須要成功,怎麽善後嘛……你可以聽聽竇參軍的意見。”


  善後無非是離間嫁禍,讓敵方更亂,這種話劉義符才不會說出口,君主始終要保持良好的形象,太陰暗會讓臣下心生畏懼,敬而遠之,從而失去忠誠的人。


  這對賀安平來說,也是一個被引以為腹心的機會,於是他尋思片刻,躬身行禮道:“臣領命,此事宜快不宜遲,臣回家先與家人團聚,三日後出發,陛下若無其他訓示,臣這便告退。”


  劉義符微笑不語,目送賀、竇二人退出書房,心裏思索著,朕的忠犬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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