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臨時講武
南方的大雪來的突然，臘月還差一天，一場大雪就忽的覆蓋住了整個嶽陽城。
世界一片白茫茫，寧靜悠遠如空寂的八百裏洞庭。
兵營裏的炭火都劈裏啪啦地跳動著。
兵營最大的營樓裏，人頭攢動。
“昨天看到沒有，嗞，整個楚國的王族，都押在那幾艘船上。”
“聽說要送到金陵去。”
眾人七嘴八舌講著昨日所見。
“邊鎬邊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一戰滅楚，虜其宗室，邊將軍這次怕不是要封侯稱相。”
“咱們這偏師估計也能有點功勞吧！”
攻占潭州後，邊鎬立即飛馬一路狂奔，將喜訊傳回了金陵，同時，楚國馬氏全族及馬楚高級文武官員共一千餘人被唐兵集體押到湘江邊，乘船送往金陵。
昨日船過嶽州，押送的武將還親自下船拜會了李煜和劉仁瞻。李煜百感交集之餘，也親自去碼頭，登船看了看。
江邊寒風瑟瑟，樓船甲士森然，這一幕，仿佛在提醒著李煜，那個原來的時空，自己也是憑欄囚徒。
若自己不去改變，二十多年後，也是這個結局。
“節度使大人到！”
李煜踩著厚重的步伐，走進了營樓裏。
“肅靜！”聲音沉冷而又響亮。雖不是雄渾的龍嚎，但也是響徹山穀的幼虎威吼。
白虎主殺伐，寒冬壓蒼茫。
“兩邊甲士聽令，喧鬧者直接清出去。”李煜砰的一聲拍桌。
“得令！”
營樓裏立即安靜了。
“今天是我們講武堂的第一節課，原本我是打算在鄂州給大家開課的，不過現在咱們暫軍嶽州又有空閑，我就臨時先給大家上課了。”李煜放下了手中的長劍。
軍中沒有執鞭，長劍反而更加合適。
“你們都是我信任的人。”這些人一部分是張淼和司徒衛兩軍的都頭和指揮使，一部分是其他六軍特意投靠過來的將校。
“大家在這裏，都是有自己祈望的，大將軍或者大元帥。”李煜俯瞰著底下的一眾將校，“你們其中一部分人還是特意過來的。”
營樓裏的氣氛開始熱切起來。
“想做一國大將軍或者大元帥，大家最缺乏的就是兵法。”頓了頓，繼續道，“以前沒有人教你們，不過今天你們都是我的將校，你們想學，我一定教。”
環視左右，冷眉橫木，又宛然一笑。
“如果還有其他人想學沒有來，你們也告訴他們這裏隨時歡迎他們。”
“好，今天這第一節課，由我先給你們上。不要質疑本皇子，本皇子或許衝陣奪旗有待提高，但是詩詞兵法上麵，你們有機會可以去金陵打聽打聽。”
李煜沒有給他們猜疑的機會，立即開始上課。
“第一課，三十六計釋讀。助讀，開始念。”李煜不是一位合格的老師，連念課本都要旁邊的秀才助讀來。
“第一計，瞞天過海，話說陳後主……”助讀念完一遍，李煜就開始對他們進行解讀，不過這第一計後麵的小故事，又觸及到了李煜幼小的心靈。
“第二計，圍魏救趙。”李煜又將這個曆史戰爭故事給大家分析了一遍。
“第三計，借刀殺人。”
……
講的速度很快，反正李煜也沒期望以後各個都能獨當一麵，能有一兩個脫穎而出就不錯了。
剩下的學了點這些，也能把基層將校的事做得更出彩一些。
而李煜更多追求的是，他對這些將校都有了授課再造之恩。
天地君親師，這個時代為了增進與部下的感情，為上者頻頻收義子以示拉攏，但李煜覺得，成為眾將之師這種後世套路才是最正確的。
並且現在這個時代，雖然孔子早已提出了有教無類，但是大族世家依然掌控者教育權，低層的人很難有受教育的機會。而更加珍貴的征伐之術，那更是一般人無法接觸到了，也隻有一些將門世家才會有傳承。
傳授他們兵法，是恩重似山。
所以當李煜說要辦講武堂後，其他六軍的一些將校也就試著靠了過來。
征伐之術太珍貴了，而恰好，皇族在大家心中，就是最不缺兵法傳承的。所以就是李煜這個十四歲的皇子跑來說要教授大家兵法，大多數人盡管嘴裏說有不信任，但是腳還是實誠的。
這可能是他們改變命運的一次機會，誰也不願放棄。
李煜一口氣講到了第九計隔岸觀火，然後就讓他們自己先思考思考。不過這些大老粗，聽李煜講的時候都覺得挺有道理挺有意思，這李煜一說自己思考，就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了。
底下的人又開始亂糟糟地交流起來。
“剛剛聽了第八計暗度陳倉，還真是有些意思。”
“咱們這大軍滅楚，邊鎬將軍就是這樣的吧。”
“誒，應該是圍魏救趙。”
“是聲東擊西。”
“胡說，那是趁火打劫。”李煜豎著耳朵一聽，樂了，真有意思，還真說對了。
等著時間差不多，李煜又開始給大家將後麵的內容。
“第十計……”
這第一天的內容就是三十六計，雖然很簡單，但是卻是非常實用，這些將校說不定以後都會用到。
這也是李煜精心安排的第一課。
當然，他上得就有些不走心了。三十六計，李煜分成四次講，全部上完之後，旁邊助讀的秀才已經拿著講義一份一份發給學員了。
“岑哥，這怎麽讀啊，我怎麽好像都不認識？”課全部講完後，李煜繼續讓這些人去思考討論上課的內容。
“我也不認識啊。”
“這秀才老師教的時候也沒認真學，不行咱們去問問張軍主吧。”軍指揮使也被稱之為軍主。
“你們自己看，張淼那裏人都圍滿了。”某個軍指揮使怨氣叢生，自己這不認識字，還真是憋屈，以後那識字課一定得認真聽了。
“去，去找助讀老師。”有人比較精明，立即向著場上兩位助讀老師衝去。於是，剛剛閑下來的助讀老師，在學員的圍逼下，又開始重新給這些學員讀。
“妙啊，這孫臏這一招，立解趙國之圍。”某個指揮使，李煜講的時候是一點都沒聽懂，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嘿，助讀老師，您再讀一遍吧，我這還有幾個很模糊。”
……
“助讀老師，聲東擊西這一計又忘記是啥回事了。”
“助讀老師……”
時間在喧囂中匆匆而逝，這些人激情飽滿，學習熱情越來越高。
“今天的課程到此結束，你們不懂的互相討論，下次課程十天後。”
李煜一結束了第一節課，提著劍，走到營樓門前，送這些將校離開。
“節度使大人。”
“節度使大人。”
走的時候，各位將校看見李煜站在門前，都恭敬地對著門邊的李煜打著招呼，還有一絲惶恐。
“嗯，嗯。”李煜麵露微笑，不斷點著頭。
離開的將校見六皇子這樣送他們出門，卻是無不受寵若驚。他們作為小小的指揮使都頭，能得六皇子賞識授課已經是感激涕零。現在六皇子還親自在門前這樣送離他們，真是誠惶誠恐。
嘴邊掛著微笑的李煜，看著這些對他愈發尊敬的將校，心裏早已美滋滋樂翻天。古人就是如此單純，自己施點好處，然後寬厚待人，體敬於下，也就能讓他們感恩戴德。
“這種無本買賣，可比直接撒錢舒服多了。”李煜心裏幽幽一歎，在後世，這種套路都是被精明的員工噴成翔的。
李煜的第一次授課，很快便在武昌軍中取得了巨大的反響。那些將校手中的三十六計講義，很快就成了“至高秘籍”一般。雖然大家幾乎都看不懂，但不妨礙他們去撫摸瞻仰。
相應的，每日那些秀才的講武堂識字班，大家學習的熱情就變得空前飽滿起來。這不識字，真的兵法計謀都看不懂呢，他們總不能天天找人問吧，那多丟人！
這李煜的第一節課，也很快衝擊到了那些沒來上課的軍主和指揮使，以前的無所謂很快就變成了真香，紛紛向著張淼報起名來。
甚至到最後，一些都頭都想來聽。但是按照李煜的單排，隻要張淼司徒衛的兩軍的都頭可以聽課。
張淼在請示李煜後，李煜還是決定允許這些更有熱情的人，不過作為前置條件，就是先通過識字班的簡單考核。
中華文字博大精深，李煜也不指望這些人能一蹴而就，於是在識字班的課程考核上，也又分了一些層級。
通過最簡單的的考核就能正式進入講武堂。
本來按照規矩，今天那百位將校也要拿出識字班通過考核證明，才能進入講武堂課堂，但實際上這識字班的考核他們是一個還沒通過。
情勢所逼，他們識字又慢，李煜不得已而破壞規矩，隻能後麵盯緊讓他們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