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你騙我
可想而知,白鸞小公主那黃鸝鳥一般的小嗓子招來的不止是禁衛軍,還有一大批的侍女。
但是人都到齊了的時候,司馬雋卻已經不知蹤跡。
白鸞公主揮揮手遣退那些禁衛軍:“剛才看到好大一隻老鼠,本公主都要被嚇哭了!”
侍女趕緊過來抱著她安撫:“奴婢不好,讓公主受驚了了,奴婢這就陪公主回宮。”
白鸞公主點點頭,雍容華貴的被奴婢們簇擁著離開。
躲在赤水裏的司馬雋抬起濕淋淋的腦袋,無奈的歎了口氣。
白鸞小公主十一歲的這年冬天,皇室將她送到千裏之外的北疆名師那裏讀書。
臨走之前她在赤水邊整整徘徊了七八天。
最後一天落日的時候,河邊有人放了荷花燈。
她一竹竿把荷花燈挑過來,偷看放燈人的心願,卻猛地發現放燈人從上遊趕過來。
她趕緊將荷花燈一把扔到河裏。
那荷花燈歪歪扭扭幾下,接著就沉到了河水裏。
她抬手摸摸鼻子,準備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走開。
身後卻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把我的燈打沉了也不道歉就想走?”
白鸞小公主眉毛挑了一下,準備回頭迎戰。
等轉過身,卻驀地怔住。
旁邊趕來解圍的女婢都被她擺擺手撤走。
她驚喜的像是條鼻涕蟲一樣揪住少年的袖子:“大哥哥,真是相請不如偶遇啊。”
司馬雋臉上一陣黑一陣白的,垂眼看了看被她扯住的袖子,薄唇扯了扯,始終沒能扯出一個弧。
白鸞小公主望著他:“你好像不太高興啊?是不是得知我就要去北疆了,所以覺得相隔千裏見不到我會很想念我?”
司馬雋:“……”
“今日一別後會無期,不如我送大哥哥你一件禮物好不好?”
司馬雋眼皮一跳,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白鸞小公主已經蹦躂著想要跳起來親他一下。
司馬雋按住她:“公主殿下……”
“叫我阿鸞!”
司馬雋臉上神色變了變,為了配合她的高度,單膝跪地,語重心長:“阿鸞,你還小。”
“親一下,親一下……”
司馬雋苦手的阻擋她親過來的嘴巴:“親了我就成禽獸了。”
“就親一下嘛!”
“等你長大後再親……”
“你不親,我去找別人了!”
說完,白鸞小公主轉頭就走。
“等等……”後麵的司馬雋伸長了手,一把拉住她的發尾,耳根發紅的脫口而出,“別人也不行!”
白鸞小公主嘴角壞壞的一勾,轉身抱住他的腦袋,啾的一下在他眉心啄了一口。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陸小棠幾乎石化。
當然,重策也不能幸免。
誰會想到,那個石宮之中溫婉寧靜的女子曾經也這樣炙熱而歡喜的喜歡過一個人呢?
而且,還是這樣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俘獲了一個即將滅她白族奪她皇權的男人。
司馬雋被啄了一下,呆在原地,半晌也沒有反應。
而白鸞公主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一別六年。
白鸞十七歲的時候,白族大難臨頭,皇權社稷危在旦夕。
蒼族這個被放逐了百年的民族從西海氣勢洶洶的一路攻回皇城。
白族在滄國綿延了近百年的政權一夕潰散。
在禦劍宮習武受教整整六年的白鸞公主被急招回宮,而回宮後看見的第一樣東西卻是一杆白棋跟一封婚書。
白族皇室不戰而降,並且答應了蒼族聯姻的要求,打算將白族身份最高貴的大公主白鸞嫁給蒼族年輕的貴族首領。
白鸞將婚書攥在手心裏,眉頭舒展緊皺了幾下,才頹然點頭:“我嫁。”
為了白族皇室不受殺戮她願意嫁。
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對方在大獲全勝的時候偏偏要提出聯姻的要求。
她在大婚前夕一直安穩不動。
很多次,她都悄悄去赤水邊等那個西海國的少年。
但是等了很多天,也沒有見到那個少年再出來過。
她想,傳說裏,西海國人有一千年的壽命,她生命中的六年那樣漫長。
而西海國少年卻一定覺得六年就如同眨眼一瞬。
他說等她十七歲的時候便帶她去西海。
那麽,今年她已經十七歲了,他是不是在等著接她走?
她魔怔了一樣,在寒涼如水的月夜裏向著赤水的深處走。
覺得自己再走一步,再走一步……說不定那個西海國的少年就會出現,然後接她去那個遍地珍珠安寧美好的國度。
但是,赤水的河水沒過頭頂的時候,她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隻聽見河麵傳來噗通一聲落水聲。
她不會遊泳,也不掙紮。
嘴巴裏嗆了幾口水,卻有人手臂有力的一把撈住她的腰,抱著她往水麵上浮遊。
她在水裏努力的想要辨認清楚那個抱住她的人的顏容,卻隻是覺得那人顏容熟悉,她隻是怎麽看都看不清楚。
她被一口水嗆暈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才吐出一口水,就被人扶起來拍後背。
後麵有人著急的開口:“君上,要不要叫禦醫?”
那扶著她的人聲音關切的問她:“阿鸞,你有哪裏不舒服?哪裏疼?你告訴我……”
白鸞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恍惚了一下,接著就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轉頭去看他的臉。
六年不見,他除了褪去那一層少年的青雉之外,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他依舊那樣俊美,芝蘭玉樹一樣清貴出塵。
白鸞睜大眼睛,久久沒有說話。
旁邊的人都以為白鸞公主溺水被淹傻了,卻隻有司馬雋抱住她,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輕輕道歉:“對不起,阿鸞,我騙了你。”
“你……不是西海國的麽?”
“我的確是從西海上順著赤水遊回來的蒼族人。”
白鸞公主的手指緊緊抓著那藍色的錦緞衣袖,手指用力的骨節都泛白:“你回來做什麽?”
“你長大了,我來迎娶你。”
白鸞公主的手指收緊了一下,接著就鬆開了手指:“你從一開始,就是回來探我白族皇室的消息,計劃著奪皇權的吧?”
司馬雋將她抱在懷裏:“我隻是回來奪你的。”
若是他不會來,白鸞會在十七歲被嫁給相國的兒子莊台禦史。
她的賜婚聖旨都已經寫好被交到了禮部存檔。
白鸞不會知道這些,當她知道的時候,這卻已經不重要了。
白鸞心情複雜的等著大婚舉行,白族人最後一點可憐的希望跟尊嚴全壓在白鸞公主的身上。
倘若白鸞公主能成為司馬雋的皇後,還順順利利的生下繼承滄國皇位的皇太子,那麽白族也不會丟臉丟的太難看。
畢竟,做不成皇族還能做個皇親國戚。
但是,蒼族人一向是很理智的人,也把恩怨後果分的清清楚楚。
司馬雋的部下一致認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而中心意思就是把舊皇族滅幹淨了,免得以後再跟蒼族奪皇權。
司馬雋雖然一心求娶白鸞公主,但是並不代表他已經為了白鸞公主而失去蒼族的本性。
他默允了部下的提議,並且在大婚的那天將白族的人湊齊了一鍋端。
但是,司馬雋算錯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屠戮舊皇族的時候,他沒能及時的一掌打昏白鸞公主。
而白鸞公主與他分別六年,在北疆禦劍宮師承恩師無雙宮主的劍法,已經將劍術練得爐火純青。
即便是司馬雋這樣的英才也未能在兩百招以內打敗白鸞公主。
他想要除掉舊皇族單單留下白鸞公主,哪怕是折斷她的羽翼也無妨,隻要她活著,隻要她在他的身邊。
就算是她恨他心狠手辣也無妨。
可是,白鸞公主一直都是一個不按理出牌的公主。
她最後站在百丈高的星雲塔上,紅衣颯颯,收攏了手裏的長劍扔到他腳下:“你已經把舊皇族殺了個幹淨,如今,就隻剩下我了。”
“你下來。”他雙眼緊緊盯著她。
她豔麗的五官因為抹了胭脂而美得驚心。
她微微勾起唇角,督他腳下的寶劍一眼:“我已經站在城牆上,你拾起劍來把我一塊殺了,我白族就被斬草除根了。”
“你下來,你下來。”他往前走,伸出手想要遠遠抓住她。
她卻往後退了小半步:“你不用許我寵貫後宮一生一世的誓言,我是白族人。”
“你是白族人又怎樣?我答應此生隻娶你一個,你生的兒子立為皇太子,你生的女兒立為皇太女!隻要你下來……下來,阿鸞,下來……”
他蠱惑一樣的誘哄她從城牆上下來。
他怕她一個站不穩就墜落雲霄。
然而,白鸞公主卻冷淡的搖了搖頭:“我沒有臉麵再活在這世上,白族皇室全數被滅,我無力保護她們,也沒有顏麵苟活於世。”
“你隻是一個公主而已……”
“正因為我是公主,我與要於舊皇室一起死,不然,你來陪我一起死?”她笑著望他。
司馬雋長眉緊皺,不可思議的望著她,似乎覺得她是瘋了。
然而就是這個表情,讓白鸞郡主冷嗤了一聲,接著轉身就無比利落的跳下了萬丈高的白塔。
司馬雋發了瘋一樣衝過去要跳下去,十幾個部下過來七手八腳的抱住他。
然而,這些白鸞公主都不知道。
她作為白族公主的人生在這縱身一躍裏徹底結束。
陸小棠卻想,如果當時司馬雋一口答應陪她一起死,那麽白鸞公主少女心性一定會驚得愣住,隻要公主一愣,以司馬雋這樣的身手鐵定能把公主從城牆上拽下來,那樣,白鸞公主就不會跟他分開了。
可是,司馬雋錯失了那一瞬即逝的機會。
即使後來他終身未娶空置後宮,也無法挽回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