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你喜歡就夠了
小丫頭一動不動。
“那我自己拿。”
“不不,讓小翠去拿,小翠你去拿!”
端木南伸手拉住她,不讓她離開床榻半分。
他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赫連鎬兒的長眉微微挑了挑,表情有些木然的轉頭看他,眼神卻是冰冷的像是寒潭水一樣無情。
端木南有種刀鋒刺了一樣的感覺,心頭有些發怵。
“放開我。”
端木南沒有動彈。
“放開。”
她的聲音冰冷,夾著一股淩厲的氣勢。
端木南的手指一根根放開。
這時候小丫頭剛好將銅鏡拿過來,猶豫著是不是該交給赫連鎬兒。
赫連鎬兒卻衝她伸出手來:“給我。”
那小丫頭不敢伸手把銅鏡遞給她,眼神驚慌無助的去看端木南,想要尋求幫助。
端木南卻出聲吩咐:“給……給她。”
小丫頭哆哆嗦嗦的伸手將銅鏡交給赫連鎬兒。
赫連鎬兒因為常年征戰,所以手上有拿兵器而磨出的繭子,手腕上也有交戰時候留下的淺淡疤痕。
長此以往,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叫人羨慕的美人,而是一個遍布傷痕的女子。
如果不是因為那張臉比普通女子要漂亮些……
心思才到這裏,銅鏡裏迎出來的臉就映進了秋水一般的眸子裏。
鏡麵中那個臉上布滿可怕毒紋的女子簡直刺得她眼睛作痛。
手裏的銅鏡嘭的一聲落在地上。
床榻前的小丫頭被嚇得雙膝發軟,噗通一下就這樣跪在了地上。
端木南嗬斥:“還不快滾!”
小丫頭哆哆嗦嗦離開。
端木南卻提醒她:“拿著鏡子。”
小丫頭這才折回來,將鏡子從地上撿走。
端木南不敢亂說話,唯恐惹怒了赫連鎬兒。
赫連鎬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瘋狂,若是一般女子的容貌被毀了,多半會萬念俱滅悲痛至極。
但是赫連鎬兒縱然有這樣一張美麗的臉,卻在毀了之後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端木南不知道她笑什麽,隻當是她被刺激的太厲害,一時之間有些不正常了。
“你這毒紋不是去不了的,總有辦法治好。”
她轉眼看她:“沒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吧?”
驅散這種毒紋,就算是南疆最好的巫醫,也需要時間慢慢的驅散,少則十年八年,多則二三十個春秋。
端木南啞然。
赫連鎬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就讓他以為我死了吧。”
除了這張臉,我已經沒有能給他的了。
赫連鎬兒自那一日之後再也沒有照過鏡子。
端木南為了讓赫連鎬兒可以出房間看看花,逗逗鳥,甚至將府上所有能反光的東西全都扔了出去。
即便是這樣,赫連鎬兒還是不願意出房門一步。
端木南從外麵弄了一隻鴛鴦貓兒,那貓兒是西域送來的貢品,毛色雪白,一隻眼睛湛藍,一隻眼睛金黃,很是漂亮。
端木南是有功之臣,家中又有在後宮得寵的妹妹,所以國君便將貓兒賜賞給她的妹妹,哪成想,身為貴妃的妹妹隻要抱那隻貓兒就噴嚏打個不停。
東佳國君出於無奈,要將貓兒圈起來。
端木南便借此機會向國君討要,國君欣然應允,便將貓兒給了他。
他也不喜歡這種小動物,不過卻覺得拿來給赫連鎬兒解悶應該是好玩意兒。
她將鴛鴦貓兒一抱回府上,將軍府裏的妾室跟女眷就喜歡的不得,紛紛想要討回去玩幾天。
可惜,端木南理都沒理,直接抱著貓兒去找赫連鎬兒。
赫連鎬兒看見那貓,走過去要摸一摸。
那貓兒卻在她的手觸及到的時候,猛地炸毛從端木南的懷裏躍起來,撲過去用爪子撓了赫連鎬兒的臉一下,然後就尖叫著逃跑了。
端木南又驚又怒,上前一步,抬手捂住她被抓傷的臉:“你沒事吧?我去宰了那個畜生!”
他轉身就要去處理了那隻鴛鴦貓兒。
赫連鎬兒卻抬手擦了臉上的血跡,淡淡道:“人都怕我這張臉,更何況是畜生。”
“誰怕你我就宰了他!”
赫連鎬兒眉眼彎了彎,看著他盛怒的臉:“你就要瘋了。”
“你別胡思亂想,你的臉一定能好的,就算好不了,我也會一直對你好的。”
赫連鎬兒不以為然的轉身:“果然是府上的美女太多,想要換換口味了麽?”
端木南追上他,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我對你是認真……”
啪--
一計重重的巴掌打在端木南的臉上。
端木南的臉上一片火辣的痛感。
赫連鎬兒揉了揉發麻的手腕,垂下眼睛,絲毫沒有打了人家的愧疚感:“我最討厭撒謊的人了。”
“為什麽不相信我?”
端木南的臉被打偏過去,一張英俊的容貌透著沙場男子的桀驁英氣,他皺眉問她:“為什麽不相信我對你是認真的呢?”
赫連鎬兒走到長長的桌案邊,繼續抄佛經,修長的手指妙如蘭花,字體透著娟娟美意:“不相信就是不相信,不需要理由。”
這麽任性的赫連鎬兒也是讓旁聽這件事的人都要醉了。
從陸小棠的角度來看,端木南就是把心挖出來給赫連鎬兒看,赫連鎬兒都不一定會感動。
但是端木南偏偏好像是腦子抽風了一樣,為了討赫連鎬兒歡心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那些美麗的妾室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誘惑端木南,端木南也是血氣方剛,一夜七次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自從赫連鎬兒住進將軍府之後,端木南就像是有了隱疾一樣,哪個妾室感勾引他,那哪個妾室就會倒血黴。
而倒血黴的例子就是將軍府最受寵的妾室沐蘭惜。
沐蘭惜十五宴月的時候帶了一身的脂粉香氣服侍在端木南的身邊給他夾菜斟酒。
這斟酒斟著斟著就斟出了火花。
沐蘭惜往將軍懷裏撲,兩人在中途離開,剛到了花園裏就幹柴烈火的要燃起來。
恰好赫連鎬兒將窗戶打開了一扇,於是好巧不巧的,在窗口看見了現場直播。
在端木南就要進行最重要的那一步的時候,無意間回了個頭,然後堪堪撞進了赫連鎬兒的眼裏。
赫連鎬兒目無表情,端木南卻一下愣住。
沐蘭惜嚶嚀著催促,發現端木南對著旁邊僵住視線之後,便順著端木南的視線看過去。
接著,看見赫連鎬兒的臉,猛地尖叫出來:“鬼!”
這一聲拔地而起,端木南想要掐死她都已經來不及。
赫連鎬兒卻隻是神色如常的將窗戶關上了。
第二天,沐蘭惜莫名其妙就消失在了將軍府。
直到很多年之後大家都不知道沐蘭惜到底是死還是活。
那一天之後,將軍府裏美貌的妾室被循序漸進的打發回去,有的被休,有的被前來做客的客人看中帶走。
不到半年的光景,將軍府裏美貌的妾室就一掃而光。
次年春天的時候,將軍府裏被種上了滿院子的桃花,是很奇怪的品種,花期很長,但是落花之後不長葉子,活不過一年便死了。
有皇室的公主到將軍府裏來賞花,端木南領著貴客從回廊上走。
花瓣翩飛如霞,伴著晨間奇異的早霧,好像仙境一樣叫人心馳神往。
十六歲的東佳公主在回廊的拐角處看見一個身穿水墨色衣裳的女子,身形高挑,長發入瀑,長長的拖尾如同一朵靜謐盛開的墨菊。
活潑的公主看著那身影,眼睛一眨不眨的,語氣裏滿是驚豔:“將軍,那是住在你家的仙女嗎?”
端木南聽見公主叫他,從拐角處跟過來,一眼就看見在木廊上慢走賞花的赫連鎬兒。
公主難掩羨慕的追問:“將軍,我眨眨眼,仙女不會消失吧?”
端木南勾起唇角來,聲音輕輕的,仿佛怕驚擾了仙女一般啟唇:“不會,那仙女……是我的夫人。”
女子即便是聽見了他的話,伴著花海往前走,腳下步伐也沒有半分的停頓。
公主卻忽然興奮的出聲跟端木南說話:“將軍,你下月護送我去共周的時候會帶著這位夫人一同去嗎?”
端木南臉上神色變了變。
公主卻歡快的笑起來,聲音如同銀鈴一樣:“雖然說是和親,不過我聽說共周的新國君是個很俊美的男人,整個共周的閨閣女子都想要嫁給他!我能嫁給他做夫人真是太好了。”
前麵穿著水墨色衣裳的女子終於停下步伐來。
公主還想要說話,卻看見端木南看著木廊的前方,眼睛緩緩睜大,瞳孔猛地顫了一下。
“怎麽了,將軍?”
公主順著端木南的視線看過去。
前麵那個穿著水墨色衣裳的女子剛好側身過來看著她們。
一瞬間,仿佛連盛開的灼灼桃花都變得黯然失色。
整個世界裏的色彩都被她一人占盡。
她臉上的毒紋,居然沒了。
……
去將軍府賞花的東佳公主當天回去的很早,甚至沒有留在將軍府用了午膳就匆匆離開。
端木南在公主走後去赫連鎬兒的房間裏。
赫連鎬兒正在桌前抄寫佛經,聽到有人推門的聲音,將手中的青竹筆放在了筆山上。
端木南走過去。
赫連鎬兒將抄寫的佛經拿起來端詳,口中卻是說的別的話:“院子裏的桃花開得很好。”
端木南點點頭:“你喜歡就夠了。”
赫連鎬兒側眼看他一眼:“何必呢,費那麽大的功夫從鬼穀挖人家的花來,就算栽到院子裏,也不過就是才活一年而已,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