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楚琊才是魅
公主的送親隊伍需走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公主走後的當天晚上,楚琊卻夜宿禦書房,在裏麵飲了一夜的酒。
第二天早朝取消。
第三天早朝取消。
第四第五天的早朝也下令統統都取消。
後宮裏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就連活潑的嬌寧公主都不會主動出來走動。
張敏德進宮幾次,都是看見似醉非醉的楚琊。
第四天的時候,楚琊在盤龍殿喝酒。
忽然傳來太監吆喝皇太後駕到的聲音。
楚琊抬起眼睛來,立馬就看見穿著華麗衣裳,神采熠熠的皇太後唇角帶著掩不住的笑意走進來。
她看著皇太後那看見他後越漸擴大的笑容,神色微微變了變。
皇太後將華麗的拖尾在轉身的時候輕輕一甩,側頭,笑顏看他:“哀家聽聞國君這幾天都在喝悶酒。”
“你似乎高興的厲害,母後。”他細細盯著她的麵容。
“為何不高興?”皇太後抬起手看手指上新塗的蔻丹,那豔紅的顏色如同血一樣刺眼。
“那為何要高興?”她冷冷反問。
“那讓你魂牽夢繞的女子終究還是嫁做他人婦了,我不應該高興麽?”
楚琊點點頭,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嫁了女兒的母親是該高興的。”
皇太後雍容的點點頭,隨後叫了身邊的貼身宮女一聲,立刻有宮人端著一隻雲瓷碗往前走了兩步:“我知道國君心情不好,所以請了個變戲法的過來,想要給國君助助興。”
楚琊並沒有興致。
那端著雲瓷碗的宮人卻跪著將托盤舉止齊眉,遞到了皇太後的跟前。
皇太後十指纖纖,保養甚好的雙手端起那雲瓷碗,走到楚琊的龍案前。
“哀家總覺得,有些痛若是痛的不明不白也不算痛,所以……”
她將雲瓷碗放在楚琊的龍案上,將他放在岸上的手拿起來,抬手拔了一枝鳳簪用尖尖的金簪紮了他手指一下。
滴答一聲。
血珠入水。
楚琊嗤笑:“事到如今,母後難道還想說我不是母後親生的?”
“你當然是母後親生的,你跟梁兒都是母後親生的。”
楚琊手指放在桌案上,受傷的手指上血珠不斷的沁出。
心底卻隱隱開始發冷。
皇太後唇角的笑容緩緩地,變得猙獰而歹毒:“但是,鎬兒卻不是母後生的。”
楚琊眼神一震,猛地抬眼瞪著她。
皇太後將袖中一個白瓷小瓶拿出來,將裏麵的紅色液體遞到雲瓷碗裏一滴:“這是朱顏,我翟國盛產的紅色顏料,你看,它跟血是一樣顏色的吧?”
楚琊的醉意被激的一分分潰散。
而碗裏那一滴朱顏,在入水之後並未彌散,而是凝的如同血珠一樣,跟楚琊的那滴血迅速的交融到了一起。
楚琊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
皇太後眼角帶笑的望著他:“當年告訴你說你們是孿生雙子的柳葉兒,也是用的這法子,很奇特,是吧?”
楚琊就像是被人忽然捅了一劍一樣,整個身體都僵直,動也不能動。
“怎麽會這樣……”他猛地抬頭,瞪著皇太後,“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皇太後有些哀傷:“她是個奇女子,從她小時候便能看出來了,若是她跟在你身邊,你倆必定是一對名留青史的帝後,但是偏偏,我的梁兒也喜歡她。”
“母後,楚梁已經死了!”
皇太後點點頭:“所以,我才讓你放棄她,然後好在和親的路上殺了她。”
“母後你可真是歹毒!”
他將桌案上的雲瓷碗猛地揮袖掃下去。
雲瓷碗破裂,楚琊攜風而去。
皇太後卻在後麵大笑:“琊兒,你現在趕去已經來不及了,我派去的人早已下手!”
楚琊並不管她究竟說什麽,出門便叫人備馬帶人追了出去。
皇太後一人留在盤龍殿裏,看著楚琊喝剩的那杯酒,輕輕提了提裙擺,坐在那龍椅上,執杯看向大殿外的青天:“梁兒,母後給你報仇了。”
說完,唇角笑意宛若新月一樣揚起。
那一杯酒被她一仰頭喝下去。
宮女在殿中望著這位看似已經遠離了權利爭鬥的皇太後,卻發現皇太後的眼眸裏重新蓄起了割人冷刀一般的怨毒光芒。
她的一生都在爭,都在鬥。
即便是從一雙手臂撚轉流離到了另一雙手臂上。
可是,誰也不能阻止她手握權利。
她要得到共周。
誰也不能跟她搶。
誰跟她搶誰就得死!
這位從翟國嫁過來的皇太後瘋狂的想要得到權利,為了得到權利甚至是不擇手段。
陸小棠不喜歡她。
而赫連鎬兒跟楚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是端木南跟張敏德都想要知道的。
本以為,楚琊追上赫連鎬兒,這個悲劇就會煙消雲散。
但是,不得不說的是,皇太後她老人家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如果不是設身處地的置留在這裏,當真是要被這裏麵的心機婊給嚇的心驚膽顫。
陸小棠像是一縷幽魂一樣飄飄蕩蕩的置身與急速變換的空間之中。
五十裏紅妝綿延不絕。
位於送親隊伍前半截的送親馬車被裝點的奢華而隆重。
馬車的四角上都是純金雕成的龍頭,馬車的車簾上是金紅色流雲葛,在車簾的兩角上有金線繡成的騰龍跟飛鳳。
如此奢華而隆重的送親隊伍不過是為了告訴東佳,這個公主即便是嫁來和親也需要好好對待,因為她在共周很重要。
馬車裏一片安靜。
有隨侍在馬車旁的侍衛飛馳到隊伍的前方,領頭的那位將軍側眼,將視線落在馬車上:“赫連公主有沒有異動?”
“公主如同先前一樣,不說話也不吃飯。”
“派人看好了她,千萬不能在送親隊伍到達東佳之前讓公主死在路上。”
“但是將軍,公主嘔血不斷,不知道是舊疾複發,還是……”
“她是舊疾,不用請禦醫醫治了。”
那位將軍下了此等命令之後,前來稟報的侍衛臉上有些猶疑不定的神色。
明明是和親的公主,既然有病,為何不讓禦醫醫治,就算是舊疾,也沒有理由連看都不讓禦醫看。
侍衛懷著疑惑退下去。
將軍身側的人卻是頻頻回頭看向隊伍來時的方向。
大陸蜿蜒,猶如走蛇。
然而就在這逶迤的路上,天邊盡頭卻有一隊人馬疾速前來。
發現這對人馬的士兵忙來通報:“將軍,看那些人馬好像是皇城……”
“皇城距離這邊遠得多了,多半是假扮皇城侍衛的劫匪,給我吩咐人都拔出刀來,弓箭手準備。”
將軍讓隊伍停下。
有在馬車裏伺候赫連鎬兒的宮女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麵的景象,心尖發顫的碰了碰閉目養神的赫連:“公主,公主……”
“噗……”
赫連本在閉目調息,被人忽然一碰,嘴裏一口血噗的一下湧出來。
小宮女嚇得尖叫一聲,忙扶住她:“公主你怎樣?公主?”
赫連穿著紅色嫁衣,五彩飛鳳在衣襟跟袖擺上華麗的仿佛帶著五彩流光,她抬起手來捂住嘴,隨便用嫁衣的衣袖擦了嘴角的血一口,抬起頭來:“沒事。”
“公主,外麵的侍衛都拔出了刀,好像是遇見劫匪了。”
“劫匪?”她一愣,雙眉皺起,“皇族和親的隊伍也敢劫,還有這樣大膽的劫匪?”
她伸手去掀簾子。
卻嗖的一聲射過來一支箭。
那隻箭擦著她的手指過去。
赫連鎬兒沒有收回手,而是抬眼去看那位將軍:“將軍,箭是對著我的嗎?”
那位將軍滿臉歉意:“是我手滑了,公主還是安心在馬車中不要探頭出來,我們會拚死保護公主的。”
赫連點點頭,臉色雖然蒼白,一雙眼睛卻仍舊如戰場上殺人無數的槍尖一樣犀利而冷亮。
赫連鎬兒放下馬車的車簾,雖是靜默不語,雙手的手指卻在紅袖之中一分分收緊。
手指用力的都把骨節攥的泛白起來。
天邊那一隊人馬很快湊近。
有大片的馬蹄聲傳至耳側。
小丫頭畏懼的縮了縮:“公主,為什麽那些劫匪過來了,將軍還不放箭。”
赫連鎬兒眼底有冷光徐徐浮現:“不是劫匪吧。”
“那是……”
“鎬兒!”
那熟悉的的嗓音驀地響起。
赫連鎬兒心頭一驚,猛地就要掀開簾子想要阻止什麽,卻在這個時候,聽見外麵有將軍大喝一聲:“放箭!”
“不!”
她一把扯開簾子。
風塵仆仆的楚琊背後箭如雨下。
揮刀而起的瞬間,那個人就已經被萬箭穿心。
天空刹那間就變得昏暗下去。
陸小棠在這一片血色漸漸淹沒的畫麵裏,忽然明白過來——
其實赫連鎬兒不是魅,楚琊才是魅。
真正死了的那個人……是楚琊。
而皇太後這盤棋的最後目的其實是把楚琊跟赫連鎬兒一箭雙雕的殺在和親路上。
護送赫連鎬兒去和親的將軍早就已經跟皇太後串通好了,皇太後料到楚琊知道真相之後就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把赫連鎬兒追回來。
所以讓串通好的將軍等著他,隻要他翻身下馬往馬車那邊走過去,就萬箭齊發,把馬車外麵的楚琊跟馬車裏麵的赫連鎬兒一起殺了。
皇太後這盤棋到了這裏也算是圓滿結束。
皇太後已經可以如願以償,因為楚琊死了,萬箭之下,赫連鎬兒也必死無疑。
可是,偏偏赫連鎬兒沒有死。
血色掩映裏,什麽都看不清楚,隻能朦朦朧朧看見有個女子穿著鮮紅的嫁衣發絲披散的抱著一個躺在地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