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秦臻
“秦忘川。”
輕輕吐出來的三個字讓陸小棠半晌回不過神來。
秦忘川。
不就是比白鸞的師父陸無雙還要厲害的那個秘術師陸無雙嗎？
就算是未央手卷，也是她寫的。
但是，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在百年之前就死了嗎？
她覺得事情蹊蹺難解。
而那女子卻仿佛能操控幻境中的一切一樣，雙腳徐徐升起，宛若騰雲一樣升到了半空之中。
她如同第一次在環境之中見他那樣，將九枚鳳凰令一一擺開，空氣之中淩空漂浮著九枚鳳凰令。
這一次，不是幻覺。
那些鳳凰令也不再是一觸擊碎的幻境，而是真實存在著的鳳凰令。
“九枚鳳凰令我已經集齊，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便沒有人能夠阻礙了。”
陸小棠緊緊盯著秦忘川：“收集鳳凰令的人不是容烈，而是你？”
鳳凰令已經到手，她連隱瞞都懶得做，隻是彎起唇角，點頭：“沒錯，從一開始，收集鳳凰令的便是我。”
容寧在那邊已經要拔刀。
陸小棠卻牢牢按住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為什麽？”
她牢牢盯著她，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出些什麽。
而秦忘川，卻隻是將手一揮，廣袖將那幾枚鳳凰令兜入袖中，冷冷眯了眯眼：“因為，我想毀了這一切。”
容寧跟陸小棠都被這句恨意滿滿的話敲得愣在原地。
秦忘川一身紅衣，離開之時有銀鈴的聲音如影隨形。
那鈴聲空蕩，她離開，鈴聲便越來越遠，最後消失。
周圍是一片雪白，秦忘川的聲音隔空傳來——
“這是黃泉幻境，你可以看見所有你想看見的，但是卻無法離開這裏。”
陸小棠皺眉：“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將我困在這裏？”
“因為你會破壞我的計劃。”
她聲音低寒，然而尾音卻有微微的揚起，似乎是愉悅的模樣。
這句話說完，她整個人就如同輕雲一樣飄然離去。
容寧還在那邊發愣：“這是，怎麽回事？”
陸小棠想起未央手卷中曾經記載的一則故事。
傳說，黃泉幻境是剝離在六界之外的存在，在這裏，時光可以倒流。
也可以縱觀六界之內的任何事情。
可是，隻有死去的人才能進來。
而她跟容寧，既然可以進來，那麽，是否還是活著的？
她有些懷疑，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是溫熱的。
容寧往前走了幾步，抬頭眺望遠處。
白雪白雲，天地之間隻是一片白色。
風從九天之上吹過來，恍惚之間就將雲層一下吹開。
容寧指著雲層之後，陡然驚叫出聲：“娘子快看！”
陸小棠順著他指著的地方看過去，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紫陽宮。
“玉虛山紫陽宮？”
容寧看陸小棠神情古怪，問她：“怎麽了？”
陸小棠紫陽宮在仙雲繚繞之中，便向著那個地方走：“先進去再說。”
幻境之中的地方，也許能有問路的人也不一定。
既然已經陷入這個幻境之中，不管什麽方法都要試一試。
她提步往前。
周圍卻是雪落無聲，隻有銀鈴的聲音一聲一聲的不絕於耳。
玉虛山上常年飄雪，山路都是結冰的。
巍峨的紫陽宮如同雲中神殿，立在陡峭的玉虛山頂。
白牆拱橋圓洞門，精美的白玉石雕花蟠龍柱。
往裏麵走，是太極廣場。
有數位稚童穿著紫陽宮普通弟子的衣裳習武。
她們兩人進去，所有人卻都視若無睹。
容寧扯了扯嘴角：“她們看不見我們。”
陸小棠也傷腦筋：“既然看不見的話，我們就隻能自己找出路了。”
兩人往前走，穿過滿是稚童的太極廣場，之後便是無情殿。
無情殿中佇立著三麵大大的鏡子。
第一麵叫做絕塵鏡。
第二麵叫做伽藍鏡。
第三麵叫做九玄鏡。
絕塵鏡為初入紫陽山的弟子所照的鏡子，能從中看到自己的過往，並且下定決心忘卻過去的苦痛與歡喜，從此一心留在紫陽山修仙。
伽藍鏡為坐忘無我的鏡子，每個紫陽山的弟子心中為了某事有所動搖都會在鏡子之中幻化出可怕的心魔，隻有除去心魔才能堅持留在紫陽山。
九玄鏡為斬斷塵世所有之後才能看到自己的鏡子，站在這麵鏡子前，可以看見自己以後強大的模樣，傳說，可以從這麵鏡子裏看見自己三百年後的模樣。
有人在這麵鏡子裏看到了一堆白骨，有人在這麵鏡子裏看到了飛升之後的仙體。
她們站在鏡子麵前，卻什麽都照不見。
而之所以能知道這三麵鏡子叫做什麽鏡子，又是有什麽作用。
全都是因為，此刻，在這個鏡子麵前站了一個六歲的稚童。
稚童穿的破破爛爛，似乎是被人剛剛從外麵撿回來。
她站在第一麵鏡子前，看著一個身材頎長，仙風道骨的青年一一講述這三麵鏡子的作用。
聽得很認真，卻並不帶有長忘得興奮。
青年男子長眉入鬢，薄唇如冰，犀利的鳳眸中含著肅然莊重之意。
紫陽山特有的騰雲錦道袍跟滾龍邊衣襟腰帶，襯得他不食半分人間煙火。
箭袖黒靴不乏犀利。
高冠長發俊逸難擋。
廣袖攜劍更是惹人傾慕。
不管怎麽看，這個紫陽宮的道長都是一個人間極品。
那個六歲的稚童看著他，扯了扯嘴角：“這麽說，你是要讓我做姑子咯？”
青年側眼看她：“到絕塵鏡這裏來。”
那個稚童翻了個白眼，硬是往後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不願意斬斷塵緣。
青年眉目冷冽：“過來。”
那孩子噘嘴，瞥他一眼就扭過頭去，表示自己絕不服從。
容寧在旁邊看著這一幕，歎了口氣：“這孩子的叛逆心挺強烈啊，比我家翩若厲害多了。”
陸小棠覺得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道長會把那個孩子拽過來。
但道長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你若是站過來，就能看見你的親生父母是何模樣了。”
此話一出，那孩子果然眼睛一亮，懷疑的看了那道長一眼，才磨磨蹭蹭的站在鏡子麵前。
絕塵鏡比那個孩子足足高了一大截。
那孩子站在鏡子麵前，裏麵忽的就風雲變幻。
大陸上金戈鐵馬烽煙四起，狼騎入關，塗炭生靈。
逃亡的百姓，追殺的狼騎。
裏麵的一切都是混亂不堪。
卻偏偏，出現了一方靜海。
一位遊魚在海中遊曳，長長的尾巴波動水波，朦朧的水光之中。
隱隱出現了一個影子。
那個影子別人都認不出是什麽東西。
而陸小棠卻一眼就認了出來——鮫人。
東海鮫人！
容寧跟那個孩子都是一臉無知，唯有陸小棠一臉驚駭。
真想不到，傳說中落淚為珠的東海鮫人真的存在！
那麽這個孩子……
她轉頭看這個孩子，才發現那位道長也正看著這個孩子，隻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這個道長，也知道了這孩子的身世。
那孩子看完鏡子裏的東西什麽都沒看明白，扭頭瞪著那個道長，一臉鄙夷：“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道長什麽話都沒有說。
她覺得無聊，又往伽藍鏡跟九玄鏡麵前走。
隻是一刹，本該什麽都照不出來的伽藍鏡跟九玄鏡裏就照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伽藍鏡裏有遍地浮屍一閃而過，九玄鏡裏一襲紅衣，墮仙印的模樣清晰的讓陸小棠怔住半天都回不過神。
這個小孩……是秦忘川？
她才這樣想，那道長便出聲：“從今天開始，你叫忘川。”
“我叫秦臻。”
“臻子去掉，你入了師門，便要用師門給你的名字。”
“我隻叫秦臻。”
“跟我過來。”
忘川動都不動。
旁邊有一須發花白的老頭跟一個青年走過來，看見這個倔強的孩子立在遠處一動不動，青年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大師兄，這孩子好像挺倔的哦。”
須發花白的老頭也捋了捋胡須：“這孩子雖是掘了一點，但是遠遠看就知道是修仙的好根骨，風華，往後你便做她的師父吧。”
陸小棠這才知道，這位道長叫做風華。
風華點頭，算是接下了這個髒兮兮的孩子。
那邊的師弟卻上前去看著這個孩子，摸了摸下巴：“那麽師兄，這孩子，到底是個男娃娃還是個女娃娃？”
說完，還蹲下身子，仔細看她的臉。
風華淡淡看那孩子一眼，啟唇：“讓蘭溪師妹帶她去洗個澡吧。”
這些那個師弟馬上嘖嘖起來：“原來是個小丫頭呢，我是風華師兄的師弟，也是你的師叔。”
說完還捏了捏她嬰兒肥的小臉蛋。
哪裏料到，這個孩子啪的一下就把師叔的手給打到了一遍，外帶給了一個鄙夷厭惡的眼神。
師叔都要哭起來，跟風華告狀：“這模樣根本不像是個丫頭嘛！”
師叔很溫柔，也有些閑的蛋疼。
在蘭溪師妹給忘川洗澡的時候還跟風華去洗浴的華清池外麵等著。
隻不過，約摸著裏麵才脫了衣裳，就是一聲尖叫。
風華的師弟風輕想要往裏張望一下：“你徒弟叫起來的聲音怎麽這麽高？是不是蘭溪這個母老虎虐待她了？”
這話才說完，華清池裏麵就衝出來一個濕了裙子的姑娘。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風華跟風輕的師妹蘭溪。
蘭溪被嚇得一張臉慘白，手指頭還哆哆嗦嗦的指著華清池的方向：“師師師……師兄！那那那……那孩子她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