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青雲明月
青雲,明月。
如果說這兩個名字沒有什麽關聯,我死活不信。
青雲樓,明月閣。
一個是以男客為主,一個以女客為主,再清楚不過。
我看著不遠處的黃五爺,他麵無表情,目光陰鷙,自帶三分狠相,這次比上次距離更近,看得更清楚,我心裏也更緊張。
我側身站著,手往後背著,手指勾了勾,把那個針孔攝像機滑進了我緊挨著的綠植盆栽裏。
眉姐握著手機對保鏢說道:“我們……是這兒的客人,怎麽?”
保鏢沒說話,上前幾步對眉姐伸出手,眉姐不肯,挑眉問幹什麽。
我提著心,腦子裏飛快想著對策。
這終究不是洛城,眉姐的關係還沒有打到這裏來,保鏢也不吃她那套,沒說三句就把手機奪了過去。
他拿著手機回到黃五爺身邊,黃五爺的眼皮一垂看了幾秒,隨後緩緩抬眼看著我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的身上著重落了一下,但不著痕跡。
“帶走。”厚紫嘴唇一翻,平靜的吐出兩個字。
保鏢立即過來帶我們,眉姐立刻大叫,問幹什麽,黃五爺手持拐杖,側臉在暗影裏越發冷厲,“別驚擾了客人。”
保鏢點點頭,伸手就要捂眉姐的嘴,眉姐立即收了聲,緊閉嘴唇。
都是聰明人,這個時候配合一下少吃虧。
明月閣顯然檔次不低,就憑和青雲樓齊名,也不會是尋常的場子,如果傳出去客人被拍了東西,會有什麽樣的麻煩誰心裏都有數。
黃五爺這麽做並不是為了保護王小姐,他是為了明月閣。
我心裏清楚這一點,多少安定了一些,不動聲色的捏了捏眉姐的手,她也冷靜下來,風月場她比我更清楚,很快想通了。
黃五爺在前麵走,步子很穩,沒有聲息,我看著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他穩紮穩打,打下長州江山的歲月,也想起那兩個男人在地下室裏說的,長江後浪催前浪。
他和穆林深之間,到底是多少恩,又有多少怨?
我和眉姐最終被帶到了最頂頭的一個房間,裏麵和剛才的包間布置不太一樣,更寬敞舒適一些,黃五爺坐在皮質沙發上,慢慢掏出一支雪茄,保鏢立即給他點上。
他輕輕嘬動,兩腮凹陷下去,厚紫的嘴唇一動一動,淡淡的煙霧緩緩吞吐。
他接過保鏢手裏的打火機,是一支冷銀色的,上麵有一隻飛翔的鷹,鷹的眼睛是一塊紅色的寶石,鮮紅奪目。
“你們是什麽人?”他緩緩開口,不怒自威。
眉姐清了一下嗓子,還沒有說話,黃五爺的目光透過煙霧,落在我身上,“你說。”
我對這個黃五爺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偶爾聽到別人的閑扯,還不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物,但僅見過的兩次麵,我能感覺到這個人物不一般。
麵對這樣的人,吐一個字都要深思熟慮,說錯一句都有可能萬劫不複。
我垂了眼睛,看著地板的花紋,聲音放輕又清晰的說道:“我們是第一次來,因為我姐夫在外麵養了女人,要和我姐姐離婚,我姐姐氣不過,我們悄悄跟著那個女的想找證據,今天知道那女的來了這裏,我們就想跟著進來拍點證據回去給我姐夫看。”
這是我在剛才想好的說法,這樣最合理,也最能表明我們的身份,不過就是尋常的女人,明月閣是我們碰巧進來的,我們隻為人,和這個場子無怨。
雪茄的氣味漸漸濃鬱,霧氣也一層層逼上來,那點紅燈深深淺淺,黃五爺手指轉著那個打火機,鷹眼猩紅,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們。
黃五爺隔著煙霧注視我良久,最終問道:“你姐夫叫什麽?”
我回望著他,不躲不閃,字字清楚的說道:“歐陽逸。”
眼角的餘光掃見眉姐的眼裏飛快閃過一絲詫異,隻是一瞬,又不動聲色的掩下。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必須真假摻半,這樣才會把假的也變成真的。
黃五爺側首看了看身邊的保鏢,保鏢立即會意,轉身退了出去。
“你膽子很大,”黃五爺麵無表情,不知喜怒。
我扯出一絲勉強的笑,手微微握拳,說道:“我姐姐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歐陽逸什麽都不是,現在有點小名氣了就想甩人,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為了我姐姐,這點膽子我當然有,他要不宵知道收斂,搞臭他,讓他在圈子裏混不下去的事情我也敢做。”
黃五爺彈了一下煙灰,嘴角微微向上撩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算是笑過了。
保鏢去而複返,走到他身邊低頭耳語了幾句,黃五爺擺了擺手,保鏢退到一邊。
我不知道黃五爺到底信不信我的說,但如果他去查歐陽逸,絕對是真實存在的,他應該不會想到,我會膽子大到會拿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而且是一個有名氣的人來撒謊,但我偏偏就這麽說了。
我賭的就是黃五爺對我的這點“小瞧”。
他雪茄離了嘴唇,張嘴想要說什麽,我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成敗就在此一舉。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敲門,保鏢看了他一眼,他示意過去看。
門外的人低聲說道:“五爺,客人到了。”
“嗯,請進來吧。”黃五爺鼻音有些重,他的雪茄沒按滅,還在縷縷的冒著煙。
我真是奇怪,客人到了,他不去應付客人,反而讓客人來這裏,那我和眉姐呢?算怎麽回事?
這老頭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門外腳步一響,有兩個人一起走了進來,一男一女。
男人嘴裏叨著煙,眼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笑,窗子沒關,一片金光從窗子裏流瀉進來輕輕攏著他,他的眉目五官撞進我的眼睛裏,和心裏想念的那個輪廓完全重合。
我被震得心頭發疼,全身都在麻的微抖。
他的手臂摟著一個女人,纖細高挑,光看身材就是一個尤物,他的手落在她曲線優美的臀上,女人的衣服大紅,他手指潤白,像極了在雪裏盛開的紅梅。
那潑豔豔的紅也落進我的心裏,濺出嫉妒的毒,看進眼睛裏,刺出鋒利的針。
楚江開摟著新歡一邊走一邊說道:“黃五爺,讓您久等了。”
黃五爺起身站了起來,皮質沙發上留下一個坑慢慢回彈,可我的心裏炸開的那個坑在嘩嘩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