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誅心
盡管楚江開已說過，不想再見到我。
盡管他已經不要我。
但我還是怕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讓他誤會我是個不忠不貞的女人。
我最在意的還是他的看法。
穆林深臉上的溫情飛快退去，眼底一層層的冷意逼上來，漆黑的瞳仁裏映著惶恐的我，臉上還有沒有散去的潮紅。
他看著我，對門外的人說道：“讓他在客廳等。”
“是。”
腳步聲遠去，穆林深伸手摟住我的腰，用力往懷裏一帶，結實的肌肉緊貼著我的身子，他的唇滑過我的耳畔，聲音低啞又魅惑。
“慌什麽，現在能護住你的人，是我。”
他低頭在我的頸窩咬了咬，酥麻的感覺竄滿全身，我微微一抖，他低笑，“看，還是身體最誠實。等著我。”
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下樓，我隨後跟出房間，剛到原來臥室的門口，看到保姆上來，手裏提著紙袋，說是給我的。
我打開一看，裏麵是全新的衣服，連內衣都齊了。
進屋急忙換上，思索了一下，外麵還是穿了原來的那件旗袍，從心裏還是不願意讓楚江開誤會什麽。
我換好衣服去浴室整理自己，用涼水一遍遍洗臉，把臉上的潮紅冰退，臉上是最純素的麵目。
脫了鞋小心走下樓梯，一聲不敢發出，下麵客廳裏的聲音慢慢傳來。
我靜心摒氣，從我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客廳裏玻璃紅酒展架上的倒影，楚江開的臉色如常，隻是在雪亮的燈光下眉眼間有些疲倦，領口的扣子開著，他站在那裏，對穆林深說道：“穆總，要解釋一下嗎？”
相比起他的氣勢淩人，穆林深有些漫不經心，越是這樣，反而氣場顯得更強大。
穆林深轉身坐在沙發上，手臂張開扶著沙發扶手，長腿翹起來，三分痞氣，歪頭笑了笑說道：“楚總深夜跑到我這裏來，問我要解釋？”
楚江開目光微凜，“若不是因為穆總插手我的事，我也不會到這裏來，穆總的門，我也不是那麽願意登的。”
穆林深聽出他的口氣，眉梢微微一挑，“既然如此，楚總來何貴幹，不妨直說。”
楚江開也沒有再繞彎子，直接說道：“來要我的人。”
聽到“我的人”這三個字，我的手無聲用力抓緊扶手，迅速濕了眼眶，我還是……他的人嗎？
穆林深伸手摸起茶幾上的打火機，手指在上麵慢慢摩挲，“哦？楚總的人，怎麽會在我這裏，真是奇了。”
楚江開的目光低垂，落在穆林深的襯衣領子上，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那裏有一抹淡淡的紅，顏色很淺，略有點橙色，和我平時用的唇膏顏色很像。
楚江開不喜歡我化妝，我平時最多也就是化個裸妝，抹一點最接近唇色的口紅或者微變色的潤唇膏。
但我剛才洗了，肯定沒有抹，那點紅應該是沈小蝶的，穆林深打她的時候蹭到的。
楚江開的臉色攸地陰沉，穆林深也察覺到他的目光，嘴角翹起，扯出一絲笑意。
“穆總，我的女人，不是什麽人都能碰的。”楚江開聲音冷厲，字字像冰珠，砸在地磚上。
穆林深手指似無意的撫過領口，笑容裏多了幾分回味的意味，“誰是穆總的女人，楚夫人可不在我這裏。她今天得意，不應該在家裏等楚總回去，好好伺候嗎？”
楚江開眉眼間倦色更濃，他抬手去捏鼻梁，手指到了半空又停住，我看著心頭發緊，像被他的手握住了心尖。
他有頭疼的毛病，睡不好，或者壓力大的時候就會犯，我經常給他按按，有次我問他我不在的時候怎麽辦，他說自己解決，他一貫用的方法就是捏捏鼻梁緩解一下。
我看著他的側臉，在明亮的光線裏有些沉寂，我用力抿住嘴唇，收住呼吸。
“穆總對我的家事倒是清楚，”楚江開平複情緒，眉目卻更加陰沉，“有勞穆總費心了，我的人我自己管教，就不勞你費心了。”
穆林深擦亮火機點了一支煙，用力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濃濃的青霧，“楚總這話我就不懂了，我自己的人自己的事都管不遠，怎麽還會有心去管楚總的，是不是楚總精神恍惚，記錯了？”
楚江開微眯了眼睛，戾氣畢現，“穆總，我跟你先禮後兵，非要撕破臉嗎？你攔車帶走白深深，現在不敢認了？”
聽到他提我的名字，心尖都抖了抖。
穆林深舌尖舔了一下嘴唇，頂出一絲細小的煙絲，“哦，原來楚總說了半天，指的是白小姐，可是……你好像說過，她不再是你的人，你也不想再見。所以，她現在與你無關。”
“有關還是無關，是我和深深的事，穆總就不要逾越了。”楚江開斬釘截鐵，連一絲迂回都不想再有。
“啪”，穆林深手腕一翻，打火機劃出一道弧線，擦著茶幾的邊緣，落在楚江開的腳邊，楚江開紋絲不動。
“楚總是想著在我的門裏搶人嗎？”
楚江開站得筆直，腳上像生了釘子，“彼此彼此，我隻是拿回原本屬於我的。”
“究竟是誰的……”穆林深眼中映著屋頂上的燈光華彩，幽深似月光照亮的翻湧海麵，我瞬間雙手緊握，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指痕深重，我卻沒有感覺到疼。
我太怕，怕他說出以前，我和他的過往。
他還沒有說完，楚江開忽然轉頭看向樓梯，大聲說道：“深深，下來。”
我小腿一顫，身子無法控製的輕顫，心裏萬般滋味糾結在一起，濃得化不開。
我慢慢走下樓梯，一點一點出現在光影裏，站在他們倆麵前。
楚江開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轉，發現我穿的還是原來的衣服，緊繃的神色微微鬆了一點，最後定格在我的唇上，我的嘴唇幹燥，有點爆皮，沒有塗任何東西。
他緊皺的眉眼輕輕舒展，衝我招了招手。
我抿緊嘴唇，鼻子裏的酸澀亂衝一氣，直頂上眼眶，眼圈立時就紅了，睫毛一抖，淚珠兒就滾落了下來。
我抽泣了兩聲，站在原地沒動。
“過來。”楚江開說道。
我聲音悶悶的，委屈的說道：“你不是不見我了嗎？”
我很少抗拒他的要求，特別是在別人的麵前，但我這一次真的是冤枉的，這麽大的屎盆子扣在我頭上，我要是沒有半點怨氣，那反而不正常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來接我，但我想既然這是一次機會，不管能不能再回到他身邊，我都得讓他明白我是冤枉的，是有底氣的。
“回去再說。”他耐著性子說道。
我又抽泣了兩聲，慢步走向他，最後兩步的時候故意用力一奔撞向他，他伸開手臂接住我，我一頭撞入他的懷裏，嗚咽著在他襯衣上抹了抹了淚。
他悶笑，我笑中有淚。
在這間隙裏，我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穆林深，他坐在沙發上抽煙，煙霧淡淡散開，他的臉掩在霧氣裏，目光落在虛空處，幽暗而深遂。
我心頭猛然一跳，像有什麽東西脆聲一響，恍惚那個花開的時節，也是這樣的夜色裏，穆林深出差回來站在院子裏，沾了一身的落花，我歡呼雀躍的奔向他。
他攬住我，用力摟緊，說，回屋再說。
“多謝穆總照顧，改天必須答謝，再會。”楚江開的聲音從我頭頂上傳來，他說完不等穆林深回答轉身摟著我就往外走。
我心跳如鼓，每走一步腿都顫一下，門越來越近，穆林深隨時有可能開口叫住我。
但是直到我踏過門檻的那一刹那，他始終都沒有出聲，我隻感覺到他的目光粘在我的身上，像穿透了肌骨，直指我的心。
進入車裏，發現圖海的手臂上纏著繃帶，我無心多想，窩在後座上低頭不語。
楚江開攬著我，手指撥著我額角的碎發，我以為他會說什麽，至少告訴我為什麽回來找我，但他什麽也沒有說。
我也沒問。
很詭異的氣氛以及默契。
他帶我回的不是原來的住處，而是一個兩居室，在一個小區的最後麵一幢樓上，次頂樓。
房間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不像之前他喜歡的簡約黑白灰風格，大氣歸大氣，但總感覺少了一些家的味道。
這裏就不一樣，一進門就有一種特有的“家”味兒。
他問我喜不喜歡，我點點頭，我還在想什麽時候和他解釋今天的事情比較合適，他忽然就吻下來。
我其實一直都沒有緩過神，今天的事情給我的衝擊太大，每件都震撼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裏總是閃現剛剛離開穆林深的住處時，他孤寂的神情。
“嗯……”我胸口上一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楚江開抬頭看我，眼睛裏有欲望的火苗閃動，“在想什麽？”
我急忙搖頭說什麽也沒有，就是嚇著了，還沒有回神。
他動作一頓，更緊的抱住我，把我抱到床上，三兩下扒下我的衣服就壓了上來，細碎密集的吻落在我身上，我被他撩撥的迅速發軟，如同一灘水。
他抵死纏綿，我熱烈的回應，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流淚，和他的汗融合在一起，我們都沾了滿身。
我心縮成一團，身體裏熱潮澎湃，身子卻感覺冷得顫抖，我緊緊抱著他，聲音顫抖著說出心裏最大的擔憂，“江開……顧雯懷孕了，之前我以為……現在……你要當爸爸了，那是你的孩子，你的骨血，你會不要我嗎？”
一字一字，每說出一個，我都像被刀淩遲，我沒辦法再回避，再假裝不在意。
我在意，在意的發瘋，在意的痛入骨髓。
他的動作微不可察的一滯，隨後動作更猛烈，我像一帆孤船，在他的海上飄來蕩去。
“不會。”他說。
我望著天花板，明亮的燈光晃的我眼睛生疼，眼淚奔湧像是無窮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