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到底是誰的人
司機被迫停車,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看著從後麵車上跳下來的人。
為首的是個瘦子,像竹竿一樣,走在風裏擺三擺,衣服在他身上晃來晃去,這人的頭有點尖,像三角形,一雙眼睛陰惻惻的。
看到他那雙眼,我就忍不住心頭一跳,寒意四起。
這人讓我想起眼鏡蛇,陰冷難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人命。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胖子,比他矮了三分之一,像個冬瓜滾來滾去,他留著一頭短毛兒,在雪亮的燈光裏是淡淡的白,真像冬瓜毛。
雖然知道這兩個人來者不善,但我還是有點想笑。
司機還以為遇上搶劫的了,把身上的錢零的整的一把抓在手裏,準備遞出去。
但我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果然,司機把錢往外一遞,哆嗦著還沒有開口,胖子罵道:“滾!你那點兒還不夠老子塞牙縫的呢,識相的轉過身趴在方向盤上,不然弄死你!”
司機急忙照做,一動也不敢動。
胖子抽了抽鼻子,手摸了摸頭上的毛轉頭看著我,眼睛亮了亮。
“瘦猴兒,是這娘們兒不?”
瘦子一直在打量我,目光平靜,沒有一點波瀾,像潭死水,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毛,猜測都會他們會是誰的人。
那個二毛的小平頭?我今天也就和他發生過矛盾,可……又覺得不像,小平頭對穆林深的畏懼也不是裝的,要是我這個時候出了事,他也逃不了幹係,就算不服想報複,也不會挑今天。
“你們是誰?找我有事?”我想了想,怎麽也躲不過,不如先下手為強。
“你不用知道。”瘦子聲音幹巴巴的說道,“下車。不想受罪就自己下來跟我們走。”
任何的聰明機靈,在這種人麵前,沒有任何的作用,暴力、冷血,女人反抗撈不到任何的便宜。
哪有什麽打不過女人的男人,不想動你除了是本身做為男人的基本素養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對你尚有三分憐惜。
我沒反抗,左右都是一個結果,從出租上下來上了他們的車,就他們兩個人,胖子開車,瘦子跟我坐在後麵。
車裏有一股怪味兒,有點潮,還有點鹹,不知道是什麽。
他們也不說話,我看著夜色,說心裏不發怵那是假的,我連對方的來路都不知道,像個瞎子一摸黑。
“你們要帶我去哪,這總能說吧?”我壓下心頭的害怕,故作鎮定的說道。
瘦子沒吭聲,這冷麵表情跟圖海有一拚,前麵的冬瓜胖子從車鏡裏看了看我,哼了一聲說道:“去哪兒不一樣,你不照樣得乖乖跟著去?”
我身子往前傾了傾,柔聲說道:“那不一樣,我得知道是哪位爺想見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呀,不然多失禮。”
胖子一挑眉,臉上的肥肉跳了跳,“嘖嘖,難怪啊……光聽這聲兒也讓人骨頭酥一半兒,瘦猴兒,你說是不是?”
瘦子撩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光一閃,“少廢話,好好開你的車。”
胖子嘀咕了一句,沒清楚說的是什麽。
車裏的氣氛安靜的讓人心裏發悶,前麵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瘦子的口袋亮了起來,他摸出來,是手機。
我掃了一眼,他的動作太快,根本沒有看清屏幕上顯示的是什麽。
“嗯,”他淡淡說著,“人帶到了,大概十分鍾就到。嗯。”
他說得幹脆利索,我什麽也沒有判斷出來。
這十分鍾真是漫長得要命,分分鍾都是煎熬。
車子拐進一所莊園,外麵樹木茂密,影影綽綽亮著不少燈,還挺氣派,比我想象中要好許多,不是什麽偏遠的倉庫、爛尾樓之類的。
瘦子下了車,無聲看著我,我乖乖下車跟在他後麵走,一路上看到不少穿著黑衣服的男人,看到瘦子的時候都態度恭敬。
他引我進了客廳,這裏裝修得十分豪華,看起來有點擠,就像是想把全世界的好東西都塞進來,有點像暴發戶的作派。
這些我無心細看,隻不過通過這個對主人有個大概的了解,瘦子讓我等著,他上了二樓去通報,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一聲咳嗽,有人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
黃五換了一身黑色的絲綢唐裝,手裏轉著兩個鋼球,一邊往下走,一邊垂眸打量著我。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讓人帶我過來的,竟然是他。
心裏不禁更加緊張,不知道他到底什麽用意。
黃五走到樓梯下,距離我兩米開外站定,他身上有淡淡的熏香氣味兒,像是剛上了香。
道上的人物,特別是上了年紀的,都會信點什麽,有的是關公,有的是佛,一是求平安,二是求心安。
殺戮和黑暗見得多了,內心深處就更向往光明,特別是年紀越大,就越愛回想,也就越信因果。
但往往有了這種想法的人,也就有了怯意和軟肋,輝煌的歲月也就隻能是過去了。
像穆林深,就從來不信這一套,他信奉的是他自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白小姐,請坐。”黃五打量了半晌說道。
“五爺麵前,我哪裏敢坐,”我看著他,淺笑說道:“五爺想見我,吩咐一聲就行,何必這麽大的陣仗呢?害得我擔心了半天。”
黃五的眼角下垂,眼窩有點凹陷,但他的目光並沒有因此而渾濁,反而十分銳利清亮,帶著穿透力,像可以看穿肌骨。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陰沉沉的笑著,放下鋼珠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他用的茶杯像古人用的那種,青花瓷,繁複的花紋在杯子上畫開,層層疊疊。
他輕輕劃著杯蓋,發出輕微的聲響,屋子裏很靜,即使輕微聽起來也有些刺耳,我不禁微握了手,掌心裏冷汗涔涔。
“白小姐,我這雙老眼自認為還沒有昏花,也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了,這一輩子閱人無數,看人的眼力也有一些,”他話裏有話,透著辣和陰,“倒是白小姐,這嬌俏無害的模樣,倒讓我生生覺得自己瞎了眼。”
杯子裏騰起的水霧彌漫,薄薄攏在他的麵前,遮不住他鋒利的眼神,我深吸了一口氣,說五爺這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黃五嘬了一口茶,舌尖慢慢頂出一點茶葉,瘦子在他旁邊站著,急忙遞過一方手帕,他就著瘦子的手吐在手帕裏,那架勢擺得真足。
“白小姐不懂?”他偏頭看我,有些冷嗖嗖的,“那我就更不懂了。”
我笑笑說道:“五爺,您是長輩,我是晚輩,您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有教訓的話,我聽著就是。”
黃五平靜如常,嘴角那一絲僅存的笑意微微一收,化成一縷凜冽,“白小姐,你是不打算說實話嘍?”
這老家夥到底想幹什麽,我根本不知道他這雲山霧繞的是想怎麽樣。
“五爺,您想讓我說什麽,您吩咐。”
黃五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他麵色平靜,房間裏的氣壓卻像瞬間變了,“白小姐,你到底是誰的人?”
原來他是問這個。
“之前你說你是歐陽逸的小姨子,今天楚江開又說你是他的人,”黃五目光敏銳,在我身上刮來刮去,“但……穆老七打電話替你解圍,說你是他的人。我倒是奇了,還請白小姐解惑。”
這真是奇了,他一個長州的黑頭子,管我幹什麽,我是誰的不是誰的和他有什麽關係。
除非……這其中真的牽到利益層麵,我不禁想到他來洛城的目的,他到底來幹什麽?
“五爺,真是勞您費心了,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無非也就是混碗飯吃,不餓肚子有閑錢花,僅此而已,根本入不了您的眼,有幸讓您關注,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黃五一時沒有說話,拿起鋼珠在手裏繼續轉,兩枚珠子泛著冷光,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不是想死的不跟他說實話,問題是我現在根本弄不清他到底是哪頭的,在長州他分明在青雲樓和穆林深是一夥,但私下又見楚江開,到了洛城也和楚江開見麵,雖然穆林深說他們倆是合謀想整他,但我覺得黃五和楚江開之間的氣氛也並不是十分融洽。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些男人演起戲來比女人都出色。
如果我說錯一句,站錯了隊,就有可能萬劫不覆,說話言重的,我就算是今天晚上死在這裏都不會有人知道。
正在僵持,門外突然有汽車聲響,車聲還沒有停,有人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帶進一股涼氣,他結結巴巴的說道:“五爺,外麵……外麵……”
話還沒有說完,瘦子上前抬起一腳就踢在他的下巴上,那人悶哼了一聲,有什麽東西掉了出來,其中一塊掉在我腳邊,我低頭仔細一看,是一顆門牙。
“沒學會說話就閉上嘴!慌裏慌張像什麽樣子?”瘦子冷著臉,活像地獄裏的黑無常。
那人也不敢再吭聲,一片血慢慢在地板上暈開,刺目的紅。
黃五眉梢都沒有動一下,轉著珠子問道:“什麽事?”
那人這才低頭說道:“外麵有人闖進來,是……”
話音沒落,圖海已經走了進來,腳步沉又穩,他剛一進屋,瘦子就迎了上去,兩人招呼都沒有人,上來直接過了幾招。
他們速度都很快,我瞪大眼睛也沒有看清究竟是怎麽出手的,楚江開隨後走了進來,不著痕跡的冷笑,“五爺,這是什麽意思?”
黃五屁股沒動,微微欠了下身,算是打過了招呼,他抬抬手,瘦子退到他身側。
楚江開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掠,看到我完好沒事,眉頭微動了一下,這才坐在沙發上,抽出一支煙來,慢慢擦亮火機點著,“五爺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他吸了一口煙,青色霧氣化成霧龍從嘴裏噴薄而出,“有意見就直接找我談,為難一個女人,似乎不是五爺的作風。”
黃五哈哈大笑,筆聲突兀又沉涼,“我怎麽會為難白小姐,不過就是擔心你,怕你再摔跟鬥,白小姐和穆林深之間是什麽關係,你不想知道嗎?”
這個老東西,我在心裏暗罵,這些關你屁事。
楚江開嘴裏叼著煙,臉上笑意盎然,“多謝五爺的厚愛,不過,這是我後院裏的事,就不勞五爺費心動手了。您若是想合作,這點最起碼的信任還是應該給我。”
黃五也不惱,臉上的傷疤似在微微跳動,慢條斯理的說道:“當初,我也是這麽信任穆林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