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冤有頭，債有主
黃五的那艘船上，雖然我不知道裝的到底是什麽貨，但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戰銘列能夠親自帶隊，跨到洛城的地界上來，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問題。
那些人還打出了黃五的旗號，這下別說黃五是在洛城沒有在自己的地盤上，就算是在長州，他這個地頭蛇也得被扒一層皮了。
他呼哧喘氣，牙咬得咯咯響，嘴裏不停的罵著穆林深。
瘦子在一旁勸，“五爺，還是先避避風頭吧，來日方長，會有機會的，這個仇一定會報！”
“老子不走！”黃五臉上的胖肉跳了跳，深紫的嘴唇泛起白色，“他們敢把我怎麽樣？”
瘦子眉頭一擰，低聲說道：“五爺，我們犯不上和白道較勁，戰銘列年輕氣盛，有時候做事難免不會顧慮太多，他又是直管長州的，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我聽得心裏痛快，瘦子說得委婉，說直白點就是戰銘列冷麵無情，做事不講情麵，他們這些混子在黑、道上強橫行，但要真的和戰銘列這樣的人硬碰硬，也撈不到好處。
活該，這個老東西，誰讓他自作聰明把我抓來，好好的談他的生意不完了，非得弄這麽一出。
黃五不服氣也不行，迫在眉上睫，他站起來，目光淩厲的看向我，刀子似的割過來，“白小姐好本事。”
這老家夥……到現在還不忘咬我一口，我冷笑，說道：“五爺您抬舉我，您船上的貨可不是我裝的，也不是我搶的，更不是我派人攔下的。這麽大的帽子，我可不敢接，我的頭太小。”
黃五眼神陰鷙，像盯著獵物的鷹，嘴角勾出一抹笑，“今天竟然瞎了眼，被啄了眼睛。江開啊，你可要留神呐。”
我堵了一口氣，喉嚨裏吐不出咽不下，“五爺您好走，我就不送你了。改天您再來，一定好好陪您。”
“行了，別胡鬧。”楚江開輕聲說罷，握住我的手，擋住我半邊身子，對黃五說道：“五爺，您別放在心上。”
黃五還沒有說話，那個瘦子說道：“哼，楚總這話說得輕巧，我們損失慘重，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
“冤有頭，債有主，”我實在氣不過，這些人都什麽貨色，成天跟娘們兒較勁，難怪不是穆林深的對手，“你有本事現在出去跟戰銘列拚了，帶人把貨搶回來，也算是本事，死了也不冤。記在我一個弱女子身上，就是本事？”
瘦子的臉色頓時難看得不行，眼睛恨不能長出一雙手扒了我的皮。
楚江開轉頭對圖海說道：“帶她去車上等。”
圖海點點對，我也不想再看著黃五那張老臉和那個瘦子不可一世的樣子，跟著他出了大門。
車扔在路邊，停得有些歪斜，可見當時他們也是挺急的。
圖海開了車門說道：“白小姐，請上車等吧。楚總聽說你出事了，馬不停蹄的就趕來了。”
我扶著車門沒有上車，月光如水，鋪開淡淡的銀輝，“他是怎麽知道的？也是有人放的風嗎？”
圖海沉默了一下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你知道楚總是關心你的就行了。”
關心我……我要的隻是關心嗎？
他見我沒有上車的意思，又催促了一聲，我垂下眼睛，看著不遠處地麵上的血跡，心裏有些恍惚，不知道暗影鬼麵那些人怎麽樣，出動了三個人，已經是最多的一次了，他們可都是穆林深的寶貝疙瘩，輕易不用。
“白小姐。”圖海叫道。
我回過神，緩緩關上車門說道：“謝謝你們趕來救我，我已經搬離小院了，就不跟你們坐一輛回去了。我自己叫車。”
我翻手機叫滴滴，圖海上前一步攔住我說道：“白小姐，我希望你能聽我說，有些事情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還有的事，楚總也有他的難處。他……”
對，他是有難處，我肆意的笑了笑，“在這裏還有人能攔得住他娶一個女人嗎？我跟了他這麽久，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有誰敢說什麽了？就連顧雯的父親都沒管得住，不是嗎？哪裏有什麽難處，無非就是不想罷了。”
圖海的眉頭緊皺，車燈裏的眼神明滅不清，“白小姐，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是有兩麵性，不是除了黑就是白，還有很長的灰色，灰也分深淺的。”
我大笑出聲，笑意肆意又張狂，影子投在地上，像妖嬈的女鬼。
“圖海，你什麽時候也走文藝範兒了？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不說則已，一說就來這種文藝哲學，”我對著車鏡，撩了撩了一側的長發別到耳後，透出幹淨空空的耳垂，“可惜啊，我隻是個凡人，俗人，不是你們希望的聖母，瑪麗亞。老娘今天不幹了！”
我轉身要走，猛一回頭看到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的楚江開，他站在門口外，站前亮著燈，光束從他頭頂上投下，在他臉上罩上一層淡淡的光彩斑斑的光暈，表情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我一時怔住，心裏一慌，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到了多少。
楚江開邁步走過來，一步一步很穩，我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步子一層層收緊。
身後的車門還開著，他走到我麵前，沉聲說，上車。
我咬著嘴唇沒動，垂了眼睛看向鞋尖，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速度快力道猛的把我拖進車裏，圖海二話不說也坐上副駕駛，還把中間的擋板升了起來。
車內封閉狹窄的空間裏，楚江開帶著怒意的粗重呼吸清晰可見，他用力捏著我手臂，另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你想離開？”
“是。”我身子僵硬，聲音不大，卻很清楚，“其實我今天早上已經收拾東西搬出來了，我隻拿走了我自己日常用的，衣服也是之前壓箱子的那些，首飾也沒有拿，那枚……”
我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心口悶得特別疼，“那枚藍水晶的胸針，我更沒有拿，那本來也不是屬於我的東西。”
楚江開眯起眼眸，怒意凜冽，“白深深，我是太縱容你了嗎？你竟然敢跟我說這些。”
我此時像被踩住了尾巴的貓，什麽都不顧了，眼睛通紅的看著他說道：“之前你是我的金主，我自然要聽你的，不敢忤逆你，但是……我現在離開我了，我有什麽不敢？”
楚江開的手張開，從下巴滑到臉兩邊，捏得我的臉扭曲變形，“誰允許你離開我了？”
“我有腿有腳，為什麽不能離開？我也沒有拿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倔強的說道。
和他杠上，沒有我的一丁點好處，我心裏門兒清，那這會兒我就是生氣，就是委屈，就是覺得那些話不說不痛快，紮在我心裏的刺，太疼了。
“不屬於你的東西……”他咬牙切齒，字字都像是從齒間磨出來，“你就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哪裏也不準去，明白嗎？”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前方忽然燈光大亮，幾輛車快速向這邊駛來，排開一字長龍，一路前行。
楚江開鬆開我，敲敲擋板，圖海把檔板放下，說道：“楚總，是警車。”
果然，離得近了我一眼看出開在最前麵的就是戰銘列那輛軍用大越野，彪悍強勢像一頭猛虎，在夜色裏呼嘯奔來。
他的車頭和我們這輛車的車尾齊平的時候停住，放下車窗，戰銘列冷厲的臉在清晰顯露出來。
他微微偏頭，說道：“楚總，這麽晚了，怎麽會在這裏？”
圖海看了一眼楚江開，楚江開示意他把車窗放下，輕笑道：“列總不也來了嗎？您都能從長州過來，在這洛城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嗎？”
戰銘列眼神精準而銳利的巡視了一圈，目光在我臉上落了落，嘴角微揚，說道：“我和楚總不一樣，我來是為了抓捕罪犯，不像楚總，懷抱佳人，去風花雪月的地方不是更好？”
楚江開略一詫異，問道：“罪犯？真是奇了，什麽樣的罪犯能讓列總這樣興師動眾，跨區來抓？”
戰銘列笑意涼薄，對楚江開的明知故問也不揭穿，“當然是重要的人，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楚總一樣神通廣大，料事如神，能夠輕易逃脫。”
“逃脫？”楚江開嘴唇微啟，手肘支在車窗上，若有所思的說道：“列總這話可說得重了，法網恢恢，怎麽可能有人逃脫得了，那件事情不是已經查清了，和我江泰公司無關，是邱老板自己惹的麻煩，既然無關，又何來逃脫一說。他自己現在不是好好的在牢裏嗎？”
他一頓，目光一轉，帶了三分痞氣，“倒是列總，這樣浩浩蕩蕩的，我雖然不在官場，可也知道一些，跨區的話……”
他話音未落，遠處又來了幾輛車，車速飛快，激起路上的塵土，飛騰一片，在夜色中如同薄霧湧動。
很快，車到了近前，還沒有停穩，前麵的那輛車上有人跳了下來，奔到戰銘列的近前，他穿了一身製服，對著戰銘列敬了禮說道：“戰廳長！洛城分局李大喜奉命配合這次行動，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戰銘列擺擺手，讓他上車跟在後麵就行，李大喜小跑著走了，他看了一眼楚江開，車窗一邊慢慢合上，他一邊慢慢說道：“楚總有什麽不懂，雖然不在官場，但知道的未必就比我少，不過你放心，我處處小心，不會落下把柄。”
車窗還有最後一條縫隙，再也看不見戰銘列的神色，隻看到他的一縷發絲，“倒是楚總，常在河邊走，要小心濕了鞋子。”
“嗒”，一聲輕響，車窗徹底合攏，那輛車也轟鳴著向前。
楚江開沉默著沒有說話，圖海小聲說道：“楚總放心，有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五爺應該也走了，逃起命來速度慢不了。”
楚江開的眉眼間像是染了一層墨，濃重的化不開。
圖海看出他的憂慮，問道：“您在擔心什麽？我去辦。”
楚江開雙手放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著，他語氣微涼，說道：“我並不是擔心戰銘列，黃五想躲白道，他是有門路的，這麽多年的老江湖，也不是吃幹飯的。我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
我的手瞬間無聲收緊，明白他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