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挖坑
我和眉姐也是豁出去了,賭一把,賭戰銘列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我們往死裏整。
無冤無仇,也犯不上。
我們就是怕有嘴說不清,那些人想著邀功,什麽卑鄙的事兒都做得出來,戰銘列是這次事情黃五事件的最高負責人,隻要他說眉姐和那條船上的東西沒關係,眉姐就算是躲過了一劫。
哪怕是有別的一點小罪小過錯,不和船上的東西沾邊,就是萬事大吉。
戰銘列沉默著不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我本來就看不透他,現在更是難以琢磨。
遠處審訊室那邊還在吵嚷,說的什麽聽不真切,隻聽見嗡嗡聲,和這邊詭異的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良久,戰銘列終於緩緩說道:“隻要你們清白,誰也冤枉不了你們。”
我心頭的緊張鬆了一半,立即追問道:“列總,我們實話實說,您問什麽,我們就說什麽,保證字字是真。”
他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的光,我這是逼著他親自審我們,他雖然冷厲,我也認了,總比其它的人強。
我從包裏翻出小本和筆,往前一遞說道:“現在就記口供,可以嗎?這誠意夠不夠?”
戰銘列盯著我,旁邊五十多歲的男人的目光在我們倆的身上來回流轉,清了清嗓子說道:“戰廳長,不如我……”
“不用,我來吧,安排審訊室。”戰銘列打斷他的話說道。
“……好。”男人急忙去安排,路過眉姐的身邊時,臉上浮現一絲莫名的表情。
眉姐的神色總算鬆了幾分,投給我一個感激的眼神,我心裏叫苦,不想摻合這些,但好像總是掙脫不開。
審訊室很快準備好,戰銘列讓其它的人去忙,他走進審訊室,我和眉姐跟在他身後。
我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他忽然轉身說道:“一個一個來。”
眉姐在我身後停住,我有些錯愕,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看著戰銘列。
他不動也不說話,眼神直接殺過來,我隻能投降,回頭看了看眉姐,她不仗義的後退兩步,還伸手把門關上。
我心裏一陣哀鳴,有一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戰銘列在桌子後麵坐下,雙手撐在桌子上,看著我說道:“坐。”
“不用了,”我勉強笑笑,自己覺得這笑有些諂媚,又收了回去,“您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我保證知無不言。”
戰銘列不苟言笑,麵色沉肅,搞得我剛才那一笑更像一個小醜,在他這樣的注視裏,渾身都不自在。
“你主動要錄口供,要洗脫嫌疑,不是應該由你來主動招認嗎?”
招認?這詞兒用得真是……刺耳。
我迎著他的目光,挺直了腰杆說道:“列總,我沒有什麽可招認的,第一呢我不是被抓進來的犯人,第二,那些被抓進來的人和我也沒有關聯,我……”
我還沒有說完,戰銘列抬手打斷我的話,“那你來幹什麽?站在這裏做什麽?你可以走了。”
“……”我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接受他的對話方式。
他身後是一扇窗,開了半扇,徐徐的夜風從那裏流泄進來,還有外麵閃爍的警車上的燈光,藍紅交替,外麵人聲嚷嚷,他端坐在那裏,麵孔在藍紅光線裏抹開一點光暈,平時淩厲的線條,看上去竟然有些溫柔。
溫柔?這念頭一冒出來,我就想抽自己,戰銘列這個人,說得每一個字都和這個詞沾不上半點關係。
“想好了嗎?”他翻手腕看了看手表,每個動作眼神都在說“我很忙,沒功夫和你浪費”。
我偏頭看看等在外麵的眉姐,這屋子的玻璃貼了東西,模糊不清,想到她剛才的不安和擔憂,我就沒法再說出一字強硬的字。
“列總,眉姐和她的朋友們就是去酒店約個會,沒幹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更扯不上黃五的死和他船上的東西,以前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哪種事?”戰銘列幹脆利索,把我的話一切兩斷,“去酒店約會?的確不是第一次。”
我被他噎了一下,這家夥……是有意提上次的事情吧?
“你怎麽知道黃五死了,又怎麽知道他船上的東西?”戰銘列繼續追問,把我組織的語言打得七零八落,“是楚江開告訴你的?還是誰?或者是……黃五得到消息船被扣的時候,你在場?”
我渾身猛的僵硬,垂著眼睛不敢看他。
我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本來想著把戰銘列綁上戰車,這下好了,他把重點放到了黃五那件事情上,引著我往裏跳。
昨天晚上見到他的時候,我和楚江開在一起,在黃五的住處外麵,他進去的時候,黃五已經跑了,他也沒有什麽證據證據我們一定和黃五見過談過,現在我這麽一說,倒有點坐實了。
後悔的我真想咬住的舌頭,手指掐著掌心強迫自己冷靜。
“列總這話說得……好像我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一樣,我也關心新聞的,新聞上不是都報道了嗎?我看到照片,是黃五,您親自帶隊來不也是為了那樁案子嗎?我一想就明白了。”
反正咬死不能承認我們見過黃五,就算是明擺著的事兒,也不能吐口承認。
戰銘列一時沒有說話,眼睛盯著我打量,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反正他這種目光,讓人覺得心裏發毛。
“列總,”我清清嗓子,“還是說眉姐的事情吧,這邊懷疑她們和黃五的事情有關,其實她們也就是一些艱難討生活的弱女子,怎麽敢摻合那種大事,”我擠出一絲笑,看著他八方不動的臉,真想罵娘,但肯定是不敢的。
“您公正,您英明,肯定不會冤枉她們的,肯定不會為了立功就胡亂冤枉人,對吧。”
我拚命給戰銘列戴高帽兒,把他架上神壇,他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這人極少笑,偶爾這麽一絲笑意,不但沒有覺得有好意,反而……陰惻惻的。
“你對我倒是挺了解,”戰銘列說道:“我怎麽公正,怎麽英明,說說看?”
我噎住,我上哪兒知道去……一共也沒有見過幾次麵,不是應該……都愛聽這樣的話嗎?
他站起來,慢步走向我,我的心隨著他靠近慢慢一點點提起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應該叫書香,他本人剛烈冷厲,和身上這種香氣不但不突兀矛盾,反倒挺配。
我有一瞬間的走神,他忽然伸手,手指搭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他。
我心頭一驚,腦子有些發空,竟然也忘記掙開。
他目光無波,幹淨清澈,像噙著一輪月,一汪水,我還沒這樣和近距離的看過他,發現他的眼睛真是好看。
是那種很少見的丹鳳眼,眼角微揚,睫毛濃密,眼珠漆黑,眼白幹淨,讓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深陷其中。
“看夠了沒有?”他聲音低了很多,有點微微的啞,性感得要命。
我突然有些耳根發燙,不甘心的說道:“是你讓我看。”
話說完又覺得不對,聲音軟,語氣還像撒嬌。
我打了個激淩,回過神往後退了一步,垂下眼睛說道:“列總,我的朋友真的是冤枉的,不求您為了我們徇私枉法,隻求您給一個公道。”
戰銘列半晌沒說話,我耳朵燙得不行,也不敢抬頭看他,良久,聽他說道:“進去。”
什麽?進哪兒?我茫然的抬頭,看到他手指的方向,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裏間,門關著。
“……”我心裏有點發虛,他想幹什麽?
難道又是一個表麵正經,實質上特別不正經的?
“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他問,不等我回答又不容拒絕的說道:“想知道,就進去等。”
我一咬牙,邁步走了過去,裏麵挺小,除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沒有別的,至少,沒床。
我剛進來不久,有人也跟了進來,我提著心一看,是眉姐。
我們倆正麵麵相覷,聽到外麵又有敲門聲,戰銘列說了一聲“進”,隨後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我和眉姐站在那間小屋裏,玻璃也不大,貼著啞光膜,看不見外麵來的人是誰,但聽說話聲,我們立即聽出就是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戰廳長,您找我?有什麽吩咐?”男人聲音帶笑的問道。
戰銘列淡淡說道:“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有什麽發現嗎?”
“我正在查看筆錄,這些人呐都是在酒店裏約個會什麽的,唉……世風日下啊,”男人歎了口氣,聽起來痛心疾首,“甚至還有一些在校的學生,您說說,這……像什麽話。”
我心中冷笑,這家夥還真操的一顆好心。
“除了這家酒店,還有沒有查別的酒店或者夜店?”戰銘列問道。
“沒有,”男人略一思索回答道:“我們接到的指示就是查飛馬,或者,明天會再查別處也說不定。”
戰銘列笑聲清冷,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現在冷著臉,“今天查了飛馬,鬧這麽大的動靜,風聲早就漏了,就算是明後天再查別處,你覺得……還有用嗎?”
“……”男人一時沒有接話。
“這家飛馬,平時你們盯得緊嗎?經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戰銘列問道。
“這倒不是,這家飛馬我們並沒有獨立針對過,就是有突擊檢查的時候,大部分都查,也會把它捎帶上,像這樣的調查,還是第一次。”
我和眉姐聽得真切,無聲對視了一眼,事情已經越來越明顯,我們猜得一點沒錯,八成就是衝著眉姐和她手底下的姑娘來的。
我拉過眉姐的手,在她的注視下,在她掌心寫了一個字,她霍然抬頭看著我,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眼角眉梢都透出怒意火焰。
我示間她不要急,指了指外麵,讓她冷靜的聽。
戰銘列慢條斯理的問道:“那倒是奇了,放著嫌疑最大的夜店之類的不查,偏偏查這麽個地方,是有什麽深意嗎?”
男人吱唔了幾聲說道:“這個……屬下也是聽說,聽說最近那個飛馬酒店有一些不法人員出沒,想著大概和這件事情有關,所以就……。”
“哦?”戰銘列微微一詫,“聽說?我倒是想知道,聽誰說,誰的話就能左右吳局做這個決定。”
男人急忙說道:“不,不,戰廳長,您誤會了,不是左右,屬下也是辦案心切。”
聽說?聽誰說?我和眉姐也豎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