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小別
我沒有想過,會再見到楚江開。
這無意中的一撞,直接把我心底封死的那一片角落撞得七零八落。
那天所有的一切,都瞬間升騰出來,被吞沒在翻湧的浪裏。
我下意識一手護住小腹,慢慢走回包間。
在走廊口遇到阿鵬,他問我沒事吧,我搖了搖頭。
老胡還在包間裏,其它的人已經走了,他抽著煙鬥,煙霧遮住他的臉。
看見我進來,急忙手忙腳亂的弄滅煙鬥,“抱歉,白小姐,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沒事,”我淡淡笑道:“我沒有那麽嬌氣,抽你的。”
老胡還是滅了煙鬥,遲疑了一下說道:“白小姐,不是我護犢子,剛才那幾個都在我這裏工作了三四年,我還是比較了解他們,從剛才的交談來看,不像是假的。”
我輕輕笑起來,目光微涼,“老胡,你在怕什麽?”
“我……沒怕啊。”老胡有些窘迫的說道。
我掠了掠頭發,忽然看到發間有一根白發,動作頓住,輕輕擇出,扯了下來。
“你不用怕,我也不是什麽妖魔鬼怪,會把你的人生吃了。你放心,我會調查清楚的,還有,他們提到的那個女人……”
老胡急忙說道:“我會把那段監控調出來傳給你的。”
我點點頭,拿包起身說道:“有勞了。”
出了餐廳,我看到楚江開的車停在一邊,圖海正在車裏拿什麽東西,手裏還握著手機在講電話。
他一回頭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後掛斷了電話走過來。
我沒有片刻的停留,像沒有看到他一樣,他大聲說道:“白小姐,你還記得我在長州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不記得,我為什麽要記得?
與楚江開有關的事情,我一件也不想再記得。
我繼續走,圖海追了幾步,說道:“有些事情,不能用眼睛看,要用心!”
我手扶著車門,手指用力,但依舊沒有回頭。
“走吧。”我上了車,讓阿鵬開車。
他發動車子,從車鏡裏看了我一眼,沉默了許久說道:“白小姐,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長州,你跟著深哥去青雲閣,那天是黑石來鬧場子,我當時想……”
我看著他的後腦勺,淡淡打斷他的話,“阿鵬,你到底想說什麽?”
阿鵬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沉聲說道:“白小姐,我不太會說話,但我也看得出來,這次的事情……讓你很傷心,其實深哥也看得出來,所以才放手讓你去做,去發泄。可是白小姐,你不能……太難過傷到你自己,就像那次你以為深哥出了事去長州碼頭的時候一樣,那種狀態,太嚇人了。”
阿鵬很少說這麽多話,他每一句都像落在我的心坎上,他總結的意思,就一句簡單的,我不像我了。
我轉頭看著車窗,上麵映著我模糊的影子,眼神空洞,麵容滄桑,居然還有了白發。
老胡現在見到我就一臉的慌張和窘迫,他也看出了我身上的戾氣吧?
我突然打了一個激淩,阿鵬說得也沒錯,我這樣到底是在折磨誰?我自己還是穆林深?
孩子……總歸是不能再回來了。
現在的我和那時候的北知蘭,又有什麽區別?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窗外的人海車流,低聲說道:“阿鵬,謝謝。”
回到住處,我上樓脫光了衣服,把自己泡進浴缸裏,好好洗了個澡,發絲也細致的清洗過,香氣繚繞,水汽濕潤,一如我之前一樣。
我像一朵幹涸了太久的花,又慢慢回歸當初。
傍晚的時候穆林深回來了,我到樓下去迎他,他看到我,微怔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笑意,我跑過去,他緊擁我入懷,“怎麽了,這麽高興?”
這話問得讓我有些心酸,我之前心事憂重的樣子,他一直看在眼裏,一定很難受吧?
“沒事,就是出去了一趟,買了點東西,還做了菜,等著你回來嚐嚐。”我揚著笑臉說道。
“好啊,”他語氣中帶著喜意,跟著我走進餐廳,我夾了一筷子菜遞到他嘴裏,他認真的嚐了嚐,“嗯,有周氏的味道。”
我一愣,周嫂笑眯眯的站在廚房門口,我回過神一跺腳,說道:“我可是幫了大忙的。”
“行,你功勞最大。”他笑得很開心。
這頓飯吃得也挺開心,是真實的,由心而生的快樂。
晚上的時候他緊緊擁住我,極盡纏綿,我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他一聲一聲回應,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想要的都會再來。
我們相擁著談了很久,無所不談,包括失去的孩子,我想,我的心結,他心裏的擔憂,在這一晚,都盡數散去。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的看到他在鏡子前麵打領帶,問他要去哪兒,他說要去一趟長州。
我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現在嗎?那……什麽時候回來?”
他輕輕的笑,衝我招招手,我跳下床跑過去,一邊給他打領帶,一邊再次問他要去多久。
他額頭抵住我的,咬了咬我的嘴唇,“怎麽?舍不得我?”
我紅著臉微微點頭。
他悶笑了一聲,再次用力吻住我,直到我快透不過氣才鬆開,“有點急事,我得去處理一下,現在走,爭取晚上回來。”
“孟海南不是在嗎?”我問道。
“嗯,他淩晨給我打的電話。”
我想孟海南在,還給他打電話讓他過去,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我想下去送他,他沒允許,外麵天還冷,讓我乖乖的等,我送他到樓梯口,他走了一半又停住,重新走回來擁住我,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我霍然睜大眼睛,喜悅和驚訝像浪潮席卷我。
他看著我呆愣的樣子,伸手彈了彈我的腦門,說了一聲“小傻瓜”,然後下樓離去。
我跟著衝下樓,緊緊從他身後抱住他,他低低的笑,任由我任性撒嬌,直到外麵的車子喇叭聲響,他才拍了拍我的手。
阿玨開著車,載著他離去,衝上樓站在窗前看著車子慢慢走遠,車尾閃爍的紅燈慢慢消失不見。
我抵著窗子,看著蒙蒙的天空,東方有一線光亮,穿過雲層,即將照亮天地。
後麵再沒有睡著,吃早餐的時候我哼著歌下樓,周嫂笑著問道:“小姐有什麽事這麽高興?”
我抿了嘴笑,甜蜜從心裏溢出來,“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好,我等著。”
八點多的時候老胡給我發來了監控視頻,我可以不再有心結,但是該報的仇還是得報,該查的事還是得查。
這個女的臉上戴著大黑超,果然很難辯認,而且下巴還是那種網紅臉的,都差不太多,看不出什麽特別的。
不過有一點老胡的員工說得挺對,看畫展還戴著墨鏡,又不是什麽大明星,分明就是有鬼。
我忽然發現這女的下巴上似乎有什麽東西,放大了仔細看了一下,是一顆痣,一顆被點過的痣。
另外,她扶著墨鏡的手指上戴著的那枚紅寶石的戒指,這個造型……我忽然想起雜誌上有過這麽一款,好像哪個牌子的新款,在步行街就有專賣店。
我立即給眉姐打了個電話,約她出來見麵。
她很快到了,開車載我去了步行街,我讓她看了看視頻,她掃了一眼說道:“不用看了,這個呢一定是同行,而且能買這種戒指的,一定會有記錄,到時候一查就知道。”
我也覺得,這個女人應該是情婦圈兒的,否則也不會麻煩眉姐過來。
其實原因說出來挺可笑,就是因為視頻中的女人長了一張網紅臉,不管是長的還是整的,反正這種臉,在那些豪門家庭裏看起來,就太過於狐媚,不適合做正室夫人。
這種說法很沒有邏輯,也不太公平,但是沒辦法,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公平可言,不過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裏,而這些少數人,都有錢。
當年在海城的時候,穆林深的一個遠房叔叔就對我的長相不滿,說美是美,但不適合娶。
那時候我沒怎麽在意,本來也沒有想著嫁給誰。
但現在……
扯得遠了,我收回思緒,看著視頻裏的女人,她下巴上的那顆痣,剛點了沒多久,應該是覺得妨礙了什麽,比如說財運,或者桃花運。
這麽綜合看起來,這個女人應該是之前還算得寵,但最近日子不太好過,以至於去算過命看過麵相之類的,導致後來點了痣。
到了首飾店,導購小姐特別熱情,笑得跟朵花一樣,眉姐高冷的走到櫃台前麵,目光輕掃,最終看到了那枚戒指,隻不過是藍寶石的。
眉姐手指一點,“這個拿出來我看看。”
導購小姐戴著手套,輕手輕腳的拿出來,說道:“您的眼光真好,這個是最新款,而且藍寶石的純度也高,您瞧瞧,多漂亮呀,這光線折射是少有的呢。”
眉姐拿在手裏,也沒有往手指上套,漫不經心的說道:“一般吧。”
我適時問道:“這款不是還有個紅寶石的嗎?拿出來看看。我覺得紅寶石更顯白。”
導購小姐微笑說道:“實在不好意思,紅寶石的沒有了,就到了兩枚,還是客人訂購的,年前的時候就已經取走了。”
年前。
我裝作不經意的說道:“我們一個姐妹兒說在這裏買的,我們才來看看,她說才買了不久啊。你說年前?”
“是的,肯定不會錯。”導購小姐一口咬定,“我們都是有記錄的,而且最後一枚紅色的是我賣出去的,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年前。”
她想了想,說了日期,我心頭一跳,沒錯,就是在畫展之前那幾天。
“把記錄給我看看,”眉姐說道。
“這……不行呢,我們有規定……”導購小姐還沒有說完,眉姐遞過幾張鈔票,導購小姐看看四周,咬了一下嘴唇說道:“您稍等。”
很快,導購小姐又回來了,把手機遞到我們麵前,說道:“我拍了張照,抱歉,單據實在不能拿出來。”
這也足夠了。
我把圖片存入手機,和眉姐一起出了店門,她點開圖看著上麵的名字念道:“葉小珍。”
眉姐若有所思的重複念了幾遍,說道:“怎麽這麽熟悉呢?”
她想了一會兒,恍然道:“哦,原來是她啊。”
我呼吸一緊,急忙問道:“眉姐,你知道她?”
眉姐冷笑了一聲說道:“當然知道,你還記得阿娟嗎?”
我點頭,說當然記得,就是騙我們和秦音音見麵的人嘛。
眉姐說,沒錯,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