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我，不是她
我聽著戰銘列講述北家的往事，說實話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畢竟這事與我無關。
我這個人，怎麽說呢，對我重要的人，與我有關的事，我當然是盡心盡力的，但是如果是與我無關的，天塌地陷我都懶得管。
聽這些，一方麵是當個八卦，另一方麵就是加深一點了解，畢竟知己知彼還是有所幫助的。
我看著寬闊翻湧的海麵，心裏的鬱悶平複了一些，戰銘列回頭看了看我，說道：“南秦雪也不容易，她沒有感覺到過兄弟姐妹之間的溫情，一出生下來就要麵對各種算計，身邊的朋友也是因為她的身份才跟她來往，表麵上恭敬，實際上背地裏……”
“所以呢？”我剛剛好受一點，因為戰銘列的話又有些不耐煩，“列總的意思是，讓我繼續和她做朋友嗎？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撥了一下頭發放到腦後，風拂過我的臉，我轉頭不看他，低聲說道：“誰的日子是好過的，誰是幸福的？她沒有過兄弟姐妹，我就有嗎？我甚至都不知道父母是誰，她總算還有媽媽，北念弘也是真的疼她，至少衣食無憂，平安快樂的長大。我是怎麽長大的，為什麽從海城到長州，列總知道嗎？”
我掃了戰銘列一眼，“這不是什麽選秀的綜藝節目，不是來比慘的，交朋友也是一樣，合得來，舒服，那就做朋友，不合，不舒服那就不做，這麽簡單的事情，為什麽要揪著不放？我之前覺得她性格不錯，現在覺得不好，不想一起玩了，不行嗎？！我他媽連這點主都做不了？”
戰銘列的臉色微沉，眉頭皺了皺，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我緊抿了嘴唇，悶了一會兒，心裏想我也不是故意爆粗口，但實在是受不了。
“列總，”我盯住他，目光清澈沒有躲閃，他聞聲看著我，表情沉肅，“我不是阿汐，就算是機緣巧合長得有些相像，但我不是她，你也不用在我身上來彌補對她的愧疚。還有……”
我看著他微縮的眸子，漆黑的瞳孔裏映著那個小小的我，“我是白深深，不算個好人，我有過不堪的童年，做過楚江開的情婦，現在還愛著穆林深，死守著他的基業，我必須心狠手辣，忘記我是一個女人，一點一點變成他的樣子，才能在這個殘酷的現實裏，在男人堆裏站得穩，壓得住。”
戰銘列慢慢直了身子，薄唇抿成一條銳利的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我回望著他，語氣堅定的說道：“所以，我，不是阿汐，也不會變成阿汐，哪怕……我這雙眼睛是她的，光明也是她給的。但我，不是她。”
戰銘列扶著欄杆的手指猛然握緊，呼吸也停了停，眼睛深處湧動著驚濤駭浪，像瞬間就能把我吞沒。
“誰告訴你的？”他問我。
我其實還沒有從楚江開那裏得到答案，這些隻是我的猜測，時隔多年，戰銘列對楚江開的心裏有恨，勢必不會把阿汐的消息輕易告訴他，楚江開要想得到確切的答案，隻怕要從別處下功夫，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出來的。
但是現在，我從戰銘列的語氣和神色中可以確定，我的猜測是對的。
我笑了笑，眼淚忽然就流了出來，“沒有，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猜到的。”
“別哭。”他伸開緊握的手，手指為我抹去眼下的淚。
他手指修長，指尖有薄薄的繭，大概是長年握槍的緣故，還有些微微的涼，以及淡淡的墨香。
我緊抿住嘴唇，想控製住眼淚，卻流得更多。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還哭得這麽稀裏嘩啦的，大概是壓抑得太久，大概是太累，也可能是因為……連南秦雪也在騙我，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我所遭受的，心裏的委屈達到了頂峰。
戰銘列耐心的給我擦，緊繃著臉，眼睛裏的光芒卻慢慢變得溫柔。
“別哭了，”他輕聲說道，喉結慢慢滾動，“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之前一直勸你，也不過就是想讓你平安。既然你執意要做，那就陪你走下去吧。”
我抽了抽鼻子，眼睛眨了眨，淚水迷蒙的看著他。
他嘴角翹了翹，說道：“並不隻是因為阿汐，其實我知道，也分得清楚，你是你，阿汐是阿汐，你們不是同一個人，甚至連一類人都不是。白深深，以後別再說你像阿汐，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過她。”
這是什麽意思？我一時有些懵。
幾根發絲飄到我的鼻尖，鼻子有些癢，又吹了許久的海風，雖然不冷，但我穿的是禮服，時間久了還是有些涼意。
我……控製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發生得太快，我來不及轉開頭，眼淚和鼻涕直直噴出去……
戰銘列整個人都瞬間僵住，臉色徹底黑透。
我甚至要吧感覺到他在咬牙切齒，有想把我塞進嘴裏咬碎的衝動。
一直到我後來上了他的車，他都一言不發，我在後麵也不敢再說什麽，隻是悶笑悶得肚子疼。
到了青雲樓門口，他二話不說讓我下了車就走了，車子轟鳴著離開，像他隱忍的怒氣。
我看著他的車子遠去，忍不住笑出了聲，笑完心裏又有些酸澀。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這一點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來以為，畫展過後，北念弘也來了，怎麽著也得給我找點麻煩什麽的，但，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我不得不想，是不是南秦雪發揮了什麽作用？
不管是什麽，無事總比有事好，我加緊時間熟悉各種業務，防止北逸辰再玩兒陰的，我總得把自己的事兒捋順清了，才能反擊。
峰子從洛城回來就繼續掌管著鉑金宮，明月樓那邊也小刀也慢慢順了手，製藥公司經過這一次的事件，不但沒有損失，反而賺了一筆，還造了不小的輿論，當然，都是對我們有利的言論，不但股價長了不少，訂單也增加了許多，北家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轉眼間初秋來到，秋高氣爽，我比怕熱又怕冷，夏天的時候簡直都不想動彈，這天的天氣涼爽，我看完這個季度的帳目，想去街上走走。
叫上阿九陪著我，把車子讓在街口，慢悠悠的走。
我不怎麽吃甜食，獨愛黑森林，偶爾心情不好就讓阿九來給我買一塊，這次走到甜品店附近，他問我要不要去看一看。
“好啊，以往都是你買回去給我，這次我坐在店裏嚐嚐，也請你吃一塊。”我高興的說道。
吃完甜品出來，發現胸針不見了，好像是掉在桌子那裏了，阿九進去幫我找，我站在街邊等他。
閑得無聊，我隨意四處看，目光無意中一掠，看到街對麵百餘米開外有一家茶館，門前停了一輛黑色轎車，車前有一男一女。
女人穿著一件白色針織長裙，裙擺散開，露著纖細的腳踝，肩膀上有一件水粉色的小開衫，整個人纖細優雅，像一株美麗初開的蓮。
她微微仰頭，淺淺笑著，雖然距離遠，雖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我仍舊可以感覺到她眉眼間的幸福感。
她正仰頭看著一個男人，男人身材高大，穿著黑色的風衣，衣擺飄動和她的裙擺糾纏在一起，他一隻手搭在車門上，目光看著她，溫柔又安靜。
他在護著她上車。
她彎腰進了車裏，他轉身去另一側也上去，衣擺一閃，輕輕飄起，卻狠狠抽在我的心上。
我像站在雪山的懸崖邊，忽然間天崩地裂，我從高處墜落，被冰冷的雪吞沒，渾身涼透。
我無法形容我的感受，那種感受比死難受得多。
像被施了定身法，我定在原地，一絲一毫都動彈不了，眼睛瞪得老大，看著那輛車消失不見，阿九走出來看到我，急忙問道：“深深姐，你怎麽了？”
見我不動不說話，他伸手扶了扶我的手臂，我像瞬間靈魂歸了位，飛快的向著那個茶館走過去。
阿九急忙跟上我，問我怎麽了，我聽不見，我也不想聽，更不想說，像個瘋子不管不顧衝進茶館。
前台的人看到我問我需要點什麽，話還沒說完就咽了下去，大概也被我的樣子嚇到了。
“剛才的人……剛才的人，是從哪裏來的？”我喘著氣，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我用盡了全力，卻隻能發出那麽點聲音。
前麵的小姑娘看著我，看樣子嚇得不輕，搖頭不說話。
阿九擔憂的看著我，低聲問我到底怎麽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道：“阿九，我……我剛才看到他了，看到他了。”
阿九一愣，問我看到了誰，隨後又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我用力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是的，是的。”
我語無倫次，想問小姑娘什麽，腦子裏一團亂，我顫抖著拉開包鏈，摸了好半天才把手機拿出來，哆裏哆嗦的把手機屏幕點開，劃了好幾次才劃開相冊。
遞到小姑娘的麵前，指著屏幕上的照片說道：“他，他，剛才是不是來過？”
“我看看……”小姑娘仔細看了看，我盯著她的嘴唇，心情複雜的期盼著，不知道她下去將會說出什麽。
“沒錯，是的，來過。剛結完帳走了不久。”
我腦子裏轟然一響，我沒有看錯，我沒有看錯！
我轉頭看著阿九，連聲說了好幾次，阿九的表情也很複雜，又想哭又想笑的樣子，我想我一定比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隨後那個小姑娘繼續說道：“他對他女朋友可真好，長得又帥又有錢，真是完美。”
我的心頓時揪成了一團，剛才在車前的那一幕其實一直都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我死死握住手機，阿九的臉色也變了變，他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隻是順從的跟著他往外走。
“阿九，”我看著街的車流，眼前有些發花，聲音也有些發飄，“你說……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誰呢？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嗎？”
“不會的，深深姐，那個前台一定是胡說，看錯了。深哥不會的。”
“是嗎？可是我剛剛……也親眼看到了。”
我話說完，感覺喉嚨裏有些腥甜，一張嘴，一口血噴出來。
這是我來長州以後，第二次吐血了。
萬萬沒有想到，再見到他，竟然是這般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