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情深難許
羅刹者,暴惡鬼之名。男即極醜,女即甚姝美,並皆食啖於人。
池寒初苦練羅刹心經多年一直未能突破,未想到就在今天,這最後一層關隘竟被他衝破了。蒼廖望著眼前這形如惡鬼的男人,一顆心不由沉入了底。
阿雪,你拚死想要挽救的人最終還是滑向了不可回頭的深淵。但值得安慰的是,他是為了你……
這羅刹心經至邪至惡,修煉的方法更是殘酷至極,如今這一爆發,像是要把多年來積壓於心頭的怨憤痛苦一並釋放出來。
從此這世間再也沒有段聞雪了,也就再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那我何不毀了他,為你陪葬!
池寒初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猶如索命的厲鬼殺向君疏月。
兩股驚天的殺氣交織在一起,一時之間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卷入了一個黑色的漩渦,蒼廖已看不清他們兩人的身影,隻有一股摧心裂骨的寒意壓迫著他的心,凍結著他的血。整個藥廬轉眼間就被這兩股震天撼地的力量摧毀,君疏月的白袍在狂風中猶如被掀起的巨翼,他的臉頰上還殘留著零星的血跡,在麵對發狂的池寒初時,他的冷靜讓人感到尤為可怕。
那甚至已經不是冷靜,而是冷漠。
而那一刻池寒初終於認出他來。他的感覺果然從一開始就沒有錯過。這個人就是君疏月,他根本沒有死,他就是回來報複自己的!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若一隻嗜血的猛禽撲向君疏月,拚著一死也要拉著他同墜無間!
蒼廖是何其有幸能夠親眼目睹這驚世的一戰,整個浮方城的天穹都好像因為這兩個人被染成了血色,他不知道那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的人間已經變成了地獄。他聽到那風聲裏傳來池寒初痛苦的吼聲,像是失偶的孤鸞絕望的哀鳴。
如果他能夠死在這裏,或許也是解脫吧。
蒼廖匍匐在段聞雪的身邊,望著他的身體在這場天地的裂變中化作無影無形的塵埃,飄散得毫無痕跡,他伸出手拚命想要挽留下什麽,但最終握住的也隻有一片虛無……
而此時身在地宮之中的穀墨笙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正在聽他傳說玉髓經口訣的許南風見他突然停了下來,便問道:“師傅,怎麽了?”
“你看……”
穀墨笙將身體從許南風麵前轉開,他這才看到那猶如星海般的畢羅花忽然間像是被黑暗所籠罩,成片成片地開始枯萎,花蕊中的微光漸次熄滅,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死亡和冰冷正在靠近,那聲音仿佛正預示著什麽不祥之事的發生。
“疏月,是疏月!”
穀墨笙猛地拉起許南風的手:“我們快出去,是疏月有危險!”
許南風一聽這話,臉色霎時一白,他不等穀墨笙多言就飛身向外奔去。他這幾天為了研究如何進入地宮,已有兩日未曾見過君疏月,是自己太疏忽了才會連他出現異樣都沒有及時發現。
阿疏,你千萬不要有事,你絕對不能有事!
當許南風從地宮之中出來之後,沒想到紅拂和紅袖正等在這裏。而除了她們以外,還有一個身披黑甲頭戴鬼麵的男人猶如幽靈一般站在一邊。他的手中握著一柄黑鐵重劍,劍身盡是裂紋,而裂紋之中還綻著血光,那便是早已消失於江湖的絕雲劍。亦是絕雲軍統帥身份的標誌。
許南風看到她們,心頭忽然之間湧上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和驚慌。
“少主……”
“不許叫我少主!”
許南風突然怒吼道:“誰許你們放絕雲軍進入浮方城的?沒有我的同意你們敢擅自行動?!”
“事態有變,我們必須先護送少主出城……”
“住口!”
許南風忽然一抬手扼住了紅拂的脖子,手背上青筋畢露,仿佛再一用力就能把紅拂的腦袋生生給擰下來一樣。紅袖見狀碰地一聲跪了下去:“少主,求您放過紅拂,我們也沒有想到君公子他……”
“阿疏怎麽了?!”
許南風話音剛落,隻聽到天際突然落下一道驚雷,那耀眼的閃電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身形不由一晃,紅拂的身體癱軟著跌在地上,雪白的脖頸上五道赤色的血痕看得紅袖心驚膽戰。
“絕雲軍會保護君公子的安全,希望少主能盡快與我們離開。”
那戴著鬼麵的男人終於開口說了話,他口中的呂先生指的正是許南風的小廝阿呂。而他真正的身份是北滄辰國公的兒子呂靖言。他自小跟隨許南風,為的就是有一日能夠將聶家的這顆滄海遺珠帶回北滄,重振北滄王室。
“如果有人敢傷君疏月半分,我會讓絕雲軍和聶家永世難安!”
許南風一掌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男人,他這一掌半點沒有留情,那男人被掌風推得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的重劍在地上擦出一道道的火花,若非他功力了得,許南風的這一掌可就不止是讓他後退幾步而已。
“少主,大局為重!”
那人話未說完,許南風袖風一掃,隻聽到當地一聲,那鬼麵應聲而裂掉在了地上,鬼麵之下是一張年輕而冰冷的麵孔。他上一次來見許南風還是在浮玉山角的客棧裏,他帶著從殺手身上割下的人皮交給許南風,但其實那個時候,白舒歌就藏身在辰國公府。
真正算計了許南風的人是呂靖言,那個看上去純良無害天真無邪的阿呂。
“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許南風狠狠丟下這句話,不管不顧轉頭就走。他太大意了,真的太大意了。倘若他能早點進入地宮知道君家的秘密,他絕不會讓君疏月離開自己身邊半步。
不該讓聶家趁虛而入的!
“少主!”
“讓他去吧。”
鬼麵人攔住了紅袖,望著許南風走遠的身影,幽幽道:“呂先生會處理好一切,他不會讓少主再被君疏月迷惑。”
他說這句話時,紅袖幾乎從他的字裏行間裏聽到了血腥味。她知道他恨君疏月入骨,可是他不知道如果許南風失去了君疏月,他隻會比當年的北滄王聶衡更加瘋狂。
世人隻知聶衡暴虐無道,為了一己私欲屠殺風氏滿門,卻不知他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隻是為了救活亡故多年的愛妻。世人隻知他的凶殘嗜血,卻不知他在萬人之中一眼挑中了風北瑤正是因為她與自己心愛之人有著幾分相似,因而才給了她可趁之機。
沒有人明白他的深情,他留給天下的隻有一個血腥而孤獨的背影。現在難道他的兒子也要重蹈覆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