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訴之真心
兩人這一番纏綿之後,待冷靜下來才發現曲靈溪早已不知去向,許南風抱著君疏月意猶未盡地咬著他的耳垂,心裏暗自歎息,倘若君疏月能恢複從前的身體,此刻他們也許就能盡興了……
不知是否是因為共□□煉了玉髓經的緣故,彼此之間竟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應,許南風這邊心念一動,君疏月就有所察覺,麵上不覺一紅,狠狠推了一把那個膩在自己身上的人。
“南風,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我哪有胡思亂想。”
許南風像隻慵懶的大貓蹭著君疏月,雖然心裏會有一些小小的不滿足,但是一場腥風血雨之後還能享受到這樣的平靜,這對他們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南風,我想再試一次移魂。”
“什麽?”
許南風聞言從床上猛地撐起身來:“你不是說移魂之術十分凶險?”
“但是我不能一輩子這個樣子。”
君疏月抬手撫上許南風的臉頰:“而且我也不能讓你一直等下去。”
許南風雖然不算是風月老手,但平日裏肉麻的話也沒有少說,可是這次聽到君疏月這含蓄而甜蜜的表白卻臉上一片火辣。
“我已經等了這麽多年,真的不介意再多等等……”
“真的?”
雖然眼前的小疏月看上去又嫩又可口,但是許南風真的沒法禽獸到把一個孩子拆吃入腹啊。所以怎麽會不介意?簡直太介意了!
“總得試一試,而且這個身體也支撐不了太久。”
三個月已經是極限了,現在轉眼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們和曲大夫再商量看看,不管怎樣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許南風說著緊緊握住君疏月的手:“我不能再讓你有任何危險了,哪怕有萬分之一失敗的可能都不行。”
這世上本無萬全之策,更何況移魂之術根本是九死一生。
而就在兩人說話間,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打破了這一室的安寧。
“陛下,信使到了。”
聽到那個稱呼,許南風的心不禁往上一提,他看到君疏月的表情亦略微僵了僵,他心裏暗罵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個時候來。
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該如何向君疏月解釋自己接下皇位的來龍去脈,該如何求他原諒聶家先祖犯下的錯誤,可饒是他聰明絕頂巧舌如簧,在這件事上卻猶如困獸進退兩難。
他是萬萬不願再說謊話欺瞞君疏月的,可是如果把真相和盤托出,讓他知道君家世代所受的煎熬皆是因為聶家先祖的貪婪之念,他會不會一怒之下離開自己?
君疏月雖然看不見許南風臉上那焦灼不安的表情,但是卻能感受得到他慌亂急促的心跳。起初從玉飛塵那裏得知許南風繼承皇位時他確實驚訝過,可是很快他對許南風的信賴就將心裏的疑慮都衝淡了。
他說過既然選擇了相信他,那麽不管他做什麽自己都欣然接受。
“陛下,你的信使到了,不宣他覲見嗎?”
君疏月這句玩笑話讓心情緊繃的許南風一時之間竟聽不出是諷刺還是調侃,他緊緊盯著君疏月看了半晌,見他的笑容絲毫沒有嘲諷之意才慢慢舒了口氣,看來他似乎是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阿疏,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若不是為了君疏月,許南風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接受自己聶王之子的身份。現在背上了這個枷鎖,他也許一生都無法實現自己對君疏月的承諾,帶他去過平靜自由的生活。
“我並非取笑你,但我真的想知道是誰逼得你去接受了那個你痛恨了這麽多年的身份。據我所知,天底下除了我沒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君疏月的話讓許南風不覺笑了出來。是啊,天底下能夠逼他低頭的人隻有君疏月,他本應該把這根軟肋藏好,現在卻弄得全天下人都盯上了他,所以許南風沒有退路,唯有用更強的力量武裝自己以便在下一次危險到來時能夠擋在君疏月的前麵。
“阿疏……給我點時間,我會把你心頭所有的疑惑解開。但不是現在……”
許南風說著小心翼翼瞥了瞥君疏月的臉色,對方的平靜讓他愈發感到沒有底氣。他不知道一旦自己說出了真相君疏月會有何種反應,他有麵對千軍萬馬的勇氣,但在心愛之人麵前卻膽怯得像個懦夫。
“的確不應該是現在。”君疏月點了點頭,語氣淡淡道:“你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你不必急著跟我解釋,你知道我願意等。”
因為我想聽的是肺腑之言,而不是敷衍的謊言。
許南風已經走到了門邊,聽到這話本該鬆上一口氣,但是他卻並沒有就此離開,反而揚聲屏退了門外的侍衛。
他折返回來重新坐回床邊,君疏月表麵淡然不驚,心裏卻豁然一鬆。
他嘴上雖說不在乎許南風何時說出真相,但心裏卻比任何人都要焦急。許南風用自己的自由換取的到底是什麽,自己在噩夢中看到他被畢羅花所攻擊的場景究竟是真還是假,他留在北滄的這段日子到底發生過什麽?
“阿疏,是我的錯,我不該再企圖對你隱瞞什麽。”許南風輕輕歎了口氣:“別人都說我是當世第一聰明人,但其實真正厲害的那個人是你,你永遠知道怎麽拿捏我,你越是不逼我就越讓我感到愧疚,這招以退為進真正是好。”
君疏月聞言嘴邊終於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你把我想得太複雜了,我不問隻是因為我相信你,所以你也應該相信我,無論將來的處境有多糟糕我都不會背棄我的諾言。”
“哪怕……哪怕我們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冤仇?”
“嗯?”
君疏月微微一怔:“你倒說說怎麽個不共戴天?”
自瑤歌城之亂平定後,蒙烈一行人也要隨著許南風的船隊回到北滄。如今北滄正是新舊交替之際,他這北滄皇帝不在朝中坐鎮,隻身前來瑤歌其實是犯了大忌。但是許南風做的決定誰敢置喙?
從鳳後身亡到新帝登基,許南風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樹立起了自己的威信,這不僅因為他是聶衡的兒子,也不僅因為他得到了蕭家和柳家的鼎力支持,更是因為他甫一登基就表現出了驚人的氣勢,雖然他也殺伐果斷,但並不像鳳後那樣專橫獨行,他啟用舊朝老臣但也沒有將鳳氏黨羽趕盡殺絕,原本一片大亂的朝綱經他之手整頓之後竟能迅速地恢複秩序,這本身已經足夠說明許南風的手腕絕不輸給當年的聶衡。
更何況他還如此年輕,更身懷絕世武功。他的出現讓北滄的百姓似乎又看到了當年絕雲軍橫掃滄州大陸時的雄風。
蕭常秋沒有看錯人,許南風確實值得他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去推上王位。
站在甲板上的蒙烈麵容平靜地聽著屬下匯報這些日子北滄發生的一切,他曾經用父親的血發過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殺盡鳳氏族人替絕雲軍複仇,但是現在鳳氏已如敗如潰堤,當年的罪魁禍首亦是連屍首都不曾留下。那種突然之間失去了目標的茫然讓蒙烈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複仇的喜悅。
“主人終於如你們所願,成為了北滄的君主。他原本是一隻可以翱翔天地的蒼鷹,如今卻被關進牢籠帶上枷鎖,你們以為那一聲陛下他很稀罕麽?”
蒙烈不知道自己在甲板上站了多久,知道耳邊出現無咎的聲音才從冗長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和無咎向來不和,但這次卻因為共曆生死攜手退敵而產生了異樣的默契。但蒙烈依舊討厭無咎說話時那種語帶嘲諷的口吻,所以他毫不客氣地反駁道:“他生來就流淌著聶家的骨血,那是他的宿命,就算沒有我們他也一樣會回到屬於他的國家來。”
“哈,宿命可真是個好借口。”
無咎冷笑道:“若不是為了君公子,就憑你們也能困得住他?”
若在從前蒙烈早已反擊,但今日卻被無咎這話嗆住,一時無語。
無咎見他麵色窘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主人那樣的人物,這世上也隻有君公子才配得上,我勸你不必做夢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
蒙烈惱羞成怒,臉色通紅:“我對陛下豈敢有非分之想?”
就算從前有,現在也早就認輸了。在他輸給君疏月的那一刻起他就心甘情願認輸了。許南風那樣的人需要的是能夠與他並肩而立的強者,而這個人非君疏月莫屬。
“既然知道高攀不得,就收起那些無謂的傷感,主人回到北滄之後還需要你為他盡忠效命。”
蒙烈從他這話裏似乎聽出了什麽別樣的意思,他轉頭看向無咎:“你什麽意思?你不跟我們回北滄?”
“我不去北滄,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處理。”
“是任務?”
無咎笑了笑,其實他本沒有必要回答蒙烈的話,但是他還是如實道:“不,是私事。”
從白輕衣衝他喊出城主二字的時候,有些事就已經在無法逆轉地改變了。他原本以為失去的那段記憶是魏無涯給他的懲罰,但隨著越來越多模糊記憶的湧現,他發現事情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
他必須回到四方城去找尋那個真相。或許就像蒙烈說的那樣,一切身不由己之事最後都可以歸結於是宿命使然。
也許回到四方城也是他的宿命。
蒙烈望著無咎那絲飄渺而單薄的笑容,心中莫名地有些觸動。也許從此一別,再相見不知會是何時。天高水長,江湖路遠,他們還會有再聚的時候嗎?
“走,我請你喝酒,為你踐行!”
人生的別離總是難免的,挽留和傷感的話蒙烈說不出來,但他第一次主動拉過無咎的手,那隻沒有被鐵甲所覆蓋的手其實和尋常人一樣有著真實而溫暖的溫度。
無咎望著那張剛毅的臉上露出的笑容,一瞬間有些晃神。他知道他從來也沒有討厭過蒙烈,正相反,他其實是所有人中最簡單最率真的那一個。
如果可以,他很想和他做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