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聞雪聽風
白舒歌的事讓許南風陷入了深深的擔憂,雖然他恨不得將此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然而眼下實在不是出兵東玥的好時機,但是難道就坐視白舒歌在東玥肆意妄為?倘若將來北辰襄將白舒歌的那支部隊用作攻打北滄,那麽自己又該如何抵擋?
許南風新皇登基,雖已在朝廷立威,但北滄剛剛經曆過一場動蕩,一切俱是百廢待興,,鳳氏一族獨霸朝綱十年,如今被一掃而空,朝中所缺的官職需人填補,從中央到地方大大小小的政務都需處理,好在這些日子有君疏月相伴左右,常能彼此感應到對方的心境,每當許南風心煩氣躁之時,君疏月便以自身心法為其調理,久而久之兩人的功力竟然都有所精進。
“你二人的內功心法陰陽相和,相生相長,所以才能化解了彼此的戾氣,而且連那百蠱之毒都消散於無形,這倒是讓老頭子始料不及。”
許南風原本為國事煩心不已,但聽到曲靈溪這話,不由精神大振:“如此說來,我與阿疏體內的毒都已經化解了?”
“你這幾日是否覺得五內之中再無火灼之痛?”
許南風雖然忙於國事,但每日必會空出兩個時辰修煉武功,誠如曲靈溪所言,自他和君疏月開始雙修之後,確實再無不適之感,而君疏月也沒有再出現異變的情況。
聶橫沒有騙他,當真隻有聶家的子孫才能化解君家後人體內的戾氣。
“這樣看來,月中之時便可行移魂之術了。”
“前輩此話當真?”
“自然,老頭子從不打誑語。所以剩下的這十天,你務必要沉心靜氣,切不可妄動肝火,自損修為。”
“晚輩定遵前輩教誨!”
曲靈溪見他一副謙虛受教的模樣,和平日朝堂上那個威儀堂堂的北滄王截然不同。難怪有時柳將軍入宮覲見時看到君疏月陪在一旁就會大舒一口氣,其他的時候他身上的那種淩然於上的壓迫感真真是與當年的聶衡如出一轍。
他是天生的帝王,實在不該被埋沒在山野之地,但是對他來說,這一切都隻是天意弄人罷了。
“師伯,我看與其勸他沉心靜氣,不如給他開些安神調理的方子,讓他好好睡上一覺,自從回到瀾城之後,他幾乎都沒有合過眼。”
當初穀墨笙為了行移魂之術,幾乎落得個修為俱廢的下場,曲靈溪雖說許南風有龍氣護體,不至於危及性命,但必定會大損修為,以許南風如今的狀態實在讓君疏月憂心。
“阿疏你別擔心,我不要緊的,你的事重要,我不需要休息……”
“你閉嘴。”
君疏月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許南風果然隻吃君疏月這一套,被這一眼瞪得馬上沒了脾氣。曲靈溪笑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你這個小魔君也有不得不低頭的時候。”
“師伯,你不必理他,隻管把藥方給我,我看著他喝完。”
“阿疏……”
許南風雖是一臉哀怨,可心裏卻是甜得不行,被君疏月這樣捧在手心裏寵愛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美好,而曲靈溪是最看不得別人在自己麵前恩恩愛愛的,一臉嫌棄地拂袖而去。
看到如今的許南風與君疏月,曲靈溪不免想起當初的穀墨笙和君少清,人生在世,有情也苦,無情也苦,情之一字真是個魔咒,誰也繞不開,誰也躲不掉,隻能在紅塵裏苦苦掙紮。
兩人一番旁若無人的溫存之後才發現曲靈溪早已離開,君疏月平日裏禁欲自持得很,沒想到和許南風廝混久了竟也放縱了起來,想到曲靈溪先前那調侃的眼神,他不覺有些臉紅,似怒非怒地責備道:“我師伯一生寡情少欲,我們在他麵前如此無狀,真是太失禮了。”
“寡情少欲?未必吧。”
許南風把君疏月抱在自己腿上,這綿軟溫暖的身體真是讓他愛不釋手,不過想到再過幾日就能與真正的君疏月親熱,許南風的心更是激蕩不已。
“這話怎麽說?”
“你師伯一口一個看在師弟的份上,我看他對你師傅恐怕不止是同門之誼吧。”
“又胡言亂語。”
君疏月嘴上雖然否認,但其實早在南山草廬的時候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曲靈溪向來淡泊紅塵不問世事,幾次出山都是為了這個師弟,他嘴上嫌棄他感情用事誤人誤己,可每每說到他時嘴邊分明透著溫柔的笑意。
隻可惜情愛之事講究的是兩情相悅,縱然深情不悔,最後也隻能成為被辜負的那一個。
“對了阿疏,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什麽時候跟我這麽客氣起來,商量?怕是你早就做了決定,隻是來知會我一聲吧,滄王陛下。”
他那滄王陛下四個字說得語調飛揚,頗有些撩撥的意思,聽得許南風一陣心癢難耐,可惜饒是再心動此刻也隻能強忍著,無論如何也不能對小疏月下手啊!
“這件事我確實已做了決定,任誰來說都不能動搖。”
許南風將手環住君疏月的腰,一字一句道:“待你恢複之後,我會昭告天下,與你二君臨朝,共理朝政。”
“你說什麽?”
君疏月驀然一驚,一把推開許南風:“你瘋了不成?一國豈容二君,況且這是你聶家的江山,你居然要……”
“我自是想得十分清楚,當年你君家位居七星之巔,乃是天城之主,若非我族先人行差踏錯,你們也不會遭逢劫難幾乎滅族,這天下本就是你我共主,我有的你都該有。”
“許南風,你是想用皇位綁住我?”
許南風笑著在君疏月唇上吻了吻:“我知道你是為我才留下的,但是這本就是屬於你的,這是我們聶家欠你的。”
“待你先說服了滿朝文武再來跟我商量吧。”
“你像是料定了他們會為難我一樣。”
許南風握緊君疏月的手,語氣堅定道:“你放心,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你就等著做我的天君陛下吧。”
話已至此,看來許南風是鐵了心要做這顛覆朝綱之事。其實君疏月對自己的身份倒是一點都不在意,他若想要這天下,當年身為浮方城之主的時候就大興幹戈了,現在放下了一切,什麽野心都淡了,隻想和許南風廝守一輩子,君臨天下也好,閑雲野鶴也罷,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許南風在明玉殿中一直留到天黑掌燈方才離去,他是被一封八百裏加急奏報催回禦書房的,他走時君疏月在殿門前望了許久,直到一行人簇擁著許南風消失在宮牆的盡頭方才幽幽歎了口氣回到殿中。
如今他真是越發想念在一間小棧的生活,可惜身邊的一切早已時移世易。他聽說阿呂已經離開了瀾城,許南風沒有讓他們再見麵,但是君疏月想象得到以他的手段,阿呂的下場隻怕不會太好。
經曆了這些生生死死之後,當初那些人那些事都好像已經凋零在了回憶之中,但唯有一個人是他始終不能釋懷的。
他這一生殺過太多人,這雙手沾過太多血腥,但隻有那個人的死他至今不願回憶。
瀾城多柳,一到春日飄絮如雪,尤其是風過之後,紛揚而落,像是一場纏綿無盡的大雪。明玉殿位於整個瀾城的高處,從那裏向下看去,整個瀾城都盡收眼底,君疏月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直到有兩道人影從遠處緩緩走近他方才回過神來。
“阿雪,這大內禁地不比別處,你無官職在身,我將你帶進宮來已是犯了大忌,你一定要跟好我,切不可任性妄為。”
君疏月認出說話的人就是柳庭風。柳家一門三傑,除了柳嘯白這個昔日武神以外,他膝下二子柳庭風和柳庭雪一文一武皆是人傑。不過柳庭雪生性淡泊無心仕途,雖聲名在外卻深居簡出,這次不知是怎麽轉了性子,竟纏著大哥柳庭風要來瀾城遊玩,結果逢上亂世,被柳庭風勒令不得外出,好不容易等一切平息才敢出來走動。
君疏月乍一聽‘阿雪’二字已是心中詫異,待他看清對方的模樣時,更是驚駭得幾乎失態。這柳庭雪的模樣與段聞雪幾乎有七八成的相似,尤其是遠看之時更有種如見故人的錯覺。
尤其他方才正因為回憶到段聞雪的死而傷懷,忽然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個人,這怎能不讓他驚訝。
“柳將軍,請留步。”
君疏月一時恍惚,似是不受控製一般追上那對兄弟。柳庭風見來人是他,連忙躬身行禮道:“末將見過君公子。”
那柳庭雪見狀連忙也有樣學樣低下頭去。柳庭風見他眼神古怪地盯著柳庭雪,連忙解釋道:“君公子,這是舍弟,阿雪,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君疏月君公子。”
君疏月的事柳庭雪雖然聽大哥提起過,但親眼看到還是不免有些驚訝。看他模樣隻有六歲孩子的大小,但是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威嚴之氣,儼然非凡夫俗子。這種事若非親眼所見當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還有他這樣的奇人。
“原來是柳將軍的弟弟。”
君疏月雖然明知道段聞雪不可能死而複生,但聽到這話不免又有些失望。他目光幽幽地看著柳庭雪,那神情讓柳庭雪想起了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也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君公子為何這樣看著舍弟?莫非你們從前見過?”
“不,隻是柳公子像極了一位故人。”
柳庭雪聽到這話不禁笑道:“看來我與君公子當真有緣,先前還有個朋友也這樣說過。”
“嗯?”
“阿雪!”
柳庭風突然打斷柳庭雪的話,不滿道:“你怎麽還在與那人來往,不是讓你不要見他?”
“大哥,為何你對識歡偏見如此之深,他隻是個孩子,孤苦伶仃一個人,能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君疏月聽到這裏心頭一顫,慌忙拉住柳庭雪的手問道:“你說什麽?識歡?你見過識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