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以心鑄劍
蒙烈醒來的時候人已身在瀾城之外,而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不久之前。他分明記得自己正在陪無咎飲酒,可是一轉臉卻被他從背後偷襲,再接下來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你醒了。”
蒙烈剛睜開眼就聽到了無咎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他的意識雖然恢複,但身體卻重得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所有的內力都已被抽幹,而剩下的這具軀體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
“無咎,你……”
“我想許南風和無涯還沒有告訴你有關我的事吧。”
那黑暗無光的屋中,隻有床頭點著一盞火光微弱的小燈,燈下的無咎看上去猶如一縷幽魂一般,透著一股陰森入骨的寒氣。
“你到底是什麽人。”
蒙烈見狀不由警惕起來,麵前的這個人和他以往所認識的無咎截然不同,他眼中透出的冷漠和殘酷讓蒙烈感覺他是那樣的陌生,那種感覺就好想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無咎一樣。
“我叫師無咎,你所認識的那個魏無涯是我的師兄。”
無咎從座上緩緩站起身,他的身影一晃,遮住了這屋中唯一的亮光,蒙烈隻覺得眼前一黑,唯一能看到的是那雙近在咫尺卻冷如寒星一般的雙眼。
“我們師兄弟都是四方城的祭司。”
“可是你說過,魏無涯是你的師傅?”
師無咎聽到這話,嘴角便露出了一絲冷笑:“其實這麽說也不錯,我與他雖是師兄弟,但將我一手帶大的人卻是他。我一身的本事都是他親自傳授,而廢去我一身武功的人也正是他。”
蒙烈從前曾聽無咎說過他因為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所以才被逐出師門,並且被抹去了所有的記憶,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得以用無咎的身份活了下來,重新開始。
這對於一個罪無可恕的人來說,已算是最大的仁慈,但為何聽無咎的語氣,為何會充滿著怨氣?
“十多年前我從四方城的死牢中私放了一個重犯,犯下了不赦之罪。師兄將我私藏了十年,但終究還是被長老們發現。他不得已當眾出手殺我,讓我以假死之象瞞天過海。”
“你這位師兄對你當真用心良苦。”
“無涯師兄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無咎的口吻聽上去雖很平淡,但蒙烈卻聽得出那平淡之下掩藏的感情。而這話也像是一根針紮在他的心上,讓那裏猝然一痛。
“其實你也很好。”
無咎似乎是感受到了蒙烈內心的波動,他轉過身,笑著看了過來:“其實我差點就愛上你了,就差一點。”
他那麽輕描淡寫地就把這個愛字說了出來,那種帶著嘲諷和不屑的語氣讓蒙烈的心徹底的冷了下去。
“我聽不懂你的話。我們隻是朋友。”
若隻是朋友又怎會不惜違抗皇命擅自進入地牢隻為見他一麵?那分明是相思入骨,不得釋懷,所以才會走出這最錯的一步。
“若我沒有恢複記憶,沒有想起有關師兄的一切,我想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不要這麽隨便地就說出這種話!”
蒙烈忽然大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我隻當是自己瞎了眼,如今看清了你,你我之間便再無情義可言。”
“你能這麽說那我也安心了。”
無咎在黑暗中發出幾聲淒淒的笑聲,聽得蒙烈心頭一陣震顫。他忽然覺得那個曾經喜歡和他鬥嘴,和他一起生死與共過的無咎並沒有真的離開,可是他們卻再也不可能相見了。
“你將我劫持到這裏難道是為了威脅陛下?如果是這樣我勸你還是自己逃吧,在陛下眼中我們的命一文不值,他若要殺你,憑我根本是擋不住的。”
蒙烈在黑暗中悄悄掙紮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全身的穴道都已經被封住,而且這屋中彌漫著的香氣還讓他有種昏沉欲睡的感覺,若不是自己內力精深,恐怕根本醒不過來。
“我捉你並不是為了能從瀾城逃走,而是因為有人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你什麽意思?”
“有人要鍛一柄天下無雙的好劍,可是你的陛下卻壞了他的好事。”無咎輕聲走到床邊,然後慢慢坐了下來:“我需要你的劍心為他鑄劍。”
“劍心鑄劍?”
無咎微微一笑,將手伸向了蒙烈的胸前:“你的陛下炸毀了礦山,沒有了那些精鐵就隻能用你們的劍心鑄劍。若是要怪,就去怪許南風吧。”
“你簡直是瘋了!”
蒙烈怎麽也想不到無咎劫持自己竟是為了這種目的。劍心鑄劍,這是什麽歪門邪道?!
無咎在蒙烈的怒視中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想來很快許南風他們就會找到這裏,我終於可以見到師兄了。”
“你既然這麽愛他,當初又什麽要背叛他。”
無咎每提及一次魏無涯,眼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那種青澀而單純的溫柔,隻有在這種時候蒙烈才會覺得他和自己認識的無咎是同一個人。
也許他並不是真的無心無情,隻是那顆心已經完全給了別人,所以才會對自己格外無情。
“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是我背叛了他,但是我知道,那是在救他。”
無咎說話間,隻見那屏風後忽然悄然無聲地出現了四個黑衣人。蒙烈躺在床上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是他們靠近的時候蒙烈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四個人好像都不是活人一般。
蒙烈精於劍術,所以耳力也十分過人,百裏之內的風吹草動他都能第一時間察覺,然而現在這四個人站在自己的身邊他居然連他們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他們四個到底是什麽人?
“滄王的人轉眼即到,你們先帶他離開,我會在這裏斷後。”
“你要把我帶去哪裏!”
蒙烈隻恨自己一時大意被他封了穴道,此刻無論怎麽掙紮都提不起內力。而且他越是催動內力,那迷香的功效便發揮得越快。他覺得自己的眼皮似乎越來越沉重,意識也漸漸遠離直至徹底被黑暗湮滅。
“你不是一心想打敗君疏月嗎,我可以替你實現這個願望。”
無咎,住手……
無咎麵無表情地朝著那四人招了招手,眼睜睜看著他們將蒙烈抬了出去。他知道蒙烈這一去必是有去無回,而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其實早就不打算回頭了。
其實在他失憶的那段日子,他和蒙烈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在他心裏,甚至連心動時的感覺都記得清清楚楚。如果自己沒有恢複記憶,或許真的會與他攜手一生。但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愛過蒙烈,但那點愛在魏無涯麵前實在太微不足道了。為了師兄,他連自己都可以舍棄,何況是蒙烈這道意外出現在自己生命裏的風景。
不過是浮生一夢,何必執著。
“殿主,山下已經有滄王的人包圍過來了。”
那四人剛把蒙烈帶出去便有人從屋外風風火火闖了進來,那人一身四方城弟子的打扮,乃是當年師無咎殿中的近衛之一,師無咎當年雖犯下大錯,但他在四方城的威望尚在,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仍有弟子願意為他出生入死,這次也正是因為此人暗中安排,蒙烈才得以順利進入地牢。
無咎見他麵色慌張,不急不緩地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他們比我想象中來的快了一些,我道為何這麽容易就能出城,大概是許南風故意給我們開了道好來個請君入甕。”
“殿主,那我們眼下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等的就是他們。”
無咎給自己添了杯茶,淺淺品了一口。這山野之中的粗茶自比不得宮中的珍品,但此刻卻能讓他的心安定下來。
他從來不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哪怕為此血流成河都在所不惜。因為他師兄的幸福值得犧牲一切去成全。
“在你身份暴露之前,趕緊下山去吧。”
那人聞言卻在無咎麵前跪了下來:“殿主,那新任城主已經下了格殺令,他們一旦找到殿主便會就地誅殺,殿主,你還是快些走吧。”
“新任城主?”
無咎微微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你說的是君疏月?”
“正是。”
“沒想到我與師兄爭了這麽久,最後繼承這天絕劍的人會是君家的後人。”
無咎搖了搖頭,嘴邊溢出一絲慘淡的笑意:“虧我們自詡看定乾坤,識得天機,到頭來不過隻是輪回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殿主……”
無咎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你想留便留下罷。我知道這是你的執念,我若趕你走,你便一生都有遺憾。”
“是!”
那人見無咎鬆口,馬上笑著跪拜下去。無咎正要扶他起來時,對方卻突然目光一變,袖中寒光一現,朝著無咎的胸口處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