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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當斷則斷

  許南風一行人在海上漂泊了數日方才回到北滄,這近一個月的海上漂泊已經消磨了舒方晴對於大海的所有熱情。船剛一靠岸他就嚷著要去改善夥食,吃了近一個月的魚肉海鮮,他說他現在看到身上帶鱗片的東西就惡心得想吐。


  “之前分明還說隻要有阿阮陪著,就算吃一輩子魚也心甘情願,看來這大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早。”


  看到舒方晴一下了船就拉著阿阮溜了沒影,許南風忍不住調侃起來。好在此刻他人已走遠,否則又要說許南風嘴毒不饒人。


  “好在這一路有驚無險,看你們平安歸來我也就放心了。”


  許南風離開瀾城的這段日子,朝中一直是魏無涯主持大局,如今他們終於還朝,這個擔子總算可以卸下了。


  然而許南風卻沒有那麽輕易就放過他,如今他們的敵人是那個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若沒有魏無涯助陣,這一場仗怕是真不好打。


  “你這個擔子可不能卸,眼下局勢成迷,這個白舒歌行為古怪,連我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魏無涯聞言,不禁笑道:“東離島那場海戰你剛將了他一軍,還說猜不透他的心思?”


  “敵在明我在暗而已。”


  許南風和魏無涯說話間,君疏月已從甲板上走了下來。魏無涯看到果然馬上欠身行禮,他行的乃是四方城祭司覲見城主時所用的大禮,而這一次君疏月並沒有抗拒,隻是語氣淡淡地應了一聲:“魏先生無需多禮。”


  魏無涯見他這反應,悄悄看了一眼許南風,許南風握住君疏月的手若無其事道:“一切等回宮後再說。”


  雖然許南風嘴上未明說,但是魏無涯已經猜到是他說服了君疏月接受城主的身份。天底下能夠說動他的,也確實隻有許南風一個人了。


  其實在許南風出發前往乾州時他就已經和魏無涯有了約定,他負責說服君疏月,而他不在北滄的這段日子裏魏無涯要替他穩住朝政。這也正是許南風敢把生殺大權都交給魏無涯的原因。


  “陛下離開瀾城的這段日子,朝廷上倒是太平,不過北境那裏有點不大太平。”


  在回城的馬車上,魏無涯將這段日子北境發生的事一一詳細說了一遍,其實許南風雖身在東離島,但也並非對北滄的情況一無所知。那出現在北境的一夥悍匪究竟是什麽來路,許南風閉著眼睛也能猜到。


  “白舒歌在用活人血祭畢羅花,這些人偽裝成悍匪四處掠奪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魏無涯聽到君疏月這話,點頭道:“不錯,我們在晉北大營外發現過士兵的屍體,全身氣血都已枯竭,死狀十分詭異。”


  “那變異後的畢羅花寄居在活人身體之中,每日必以新鮮的氣血喂食,否則便會破體而出。”


  “如今北辰遙已經被護送到了晉北大營,他的手中還有一支軍隊可以調遣,再集合我們的人,北辰襄就算有白舒歌相助也無勝算。”


  “可是傅行舟傳信說他並無反意。”


  縱然被北辰襄迫害至此,可北辰遙卻拒絕了傅行舟的相邀,他說他身在皇家,長在皇家,用大半輩子的時光栽培起了北辰襄,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但他真的不想與北辰襄再有任何的牽扯。


  “北辰遙終究還是太心軟了。如果他想反,北辰襄的大半兵馬都必定倒戈。”


  君疏月看到許南風毫不掩飾自己的惋惜之意,不禁笑道:“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亂中才有勝機啊。”


  “可是你覺得北辰襄真的會把事情做的如此決絕嗎?”


  “從前的他不會,但如今白舒歌在他身邊,那情況就大為不同了。”許南風兀自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啜了一口:“現在說不定就算北辰遙不想反,北辰襄也會逼著他反。”


  “這話怎麽說?北辰襄當真要對他趕盡殺絕?這件事說起來,好像也是他先對不起北辰遙吧。”


  “感情上的事從來也說不清是誰對不起誰。”許南風笑著搖了搖頭:“一步走錯,步步皆錯。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許南風這雖然是無心之言,卻不小心觸動了魏無涯心底的一片傷疤。今日的北辰襄和北辰遙,何嚐不是當年的他和無咎。


  “魏先生?”


  魏無涯一時思緒飄忽,聽到許南風叫他才回過神來。魏無涯這種人心思藏得極深,喜怒哀樂都不會放在臉上,但這一瞬間的黯然失神還是沒有逃過許南風的眼睛。這天底下能讓魏無涯如此的,恐怕隻有他那個讓人頭疼的師弟了。


  “魏先生這段日子為國事操心,想來也是太辛苦了。待我們回宮後,魏先生先好生歇息幾日吧。”


  也該給他點時間,讓他去好好解決一下他們師兄弟之間的恩怨了。


  “多謝陛□□恤,不過眼下卻不是休息的時候。陛下可知那白舒歌搶奪鐵礦意欲何為?”


  許南風知道白舒歌精於鍛造之術,所以他猜想白舒歌搶奪礦山恐怕是為了給北辰襄裝備軍隊。但是聽魏無涯這語氣,似乎另有乾坤?


  “白舒歌比任何人都清楚天絕劍的威力,我擔心他是想鍛造一柄可以抗衡天絕劍的兵器。”


  魏無涯這一說當真是提醒了許南風,以白舒歌之能,想要再鍛造出一把神兵利器實在不是難事。可是如今礦山已毀,雲鶴山莊的湖底礦藏亦已經枯竭,想來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吧。


  “不管怎樣,我們還是不可掉以輕心。我已經命人將天絕劍帶去晉北大營,可以阻擋一陣,但是我們也要盡快想辦法除去白舒歌,否則就怕他利用北辰襄再挑起更大的爭端。”


  魏無涯話音剛落,這時車外忽然傳來急切的馬蹄聲,許南風掀開簾子向外一看,隻見一人一馬迎著隊伍便闖了過來。


  “城主!”


  魏無涯聞聲也從車裏探出了身子,那人一看到他便馬上跪了下來,魏無涯看到他身上的傷,心中暗自一驚,連忙將他扶起問道:“無咎出事了?”


  這人正是魏無涯安排在無咎身邊監視他的暗衛,如今見他受傷,那必然是無咎他……


  “無咎公子方才忽然出手偷襲了屬下,而且他還將蒙烈將軍一並帶走了。”


  “蒙烈?!”


  未免無咎再受到白舒歌的影響,魏無涯一直將他關在宮中地牢裏,而且周圍也布下了重重守衛。但是這守衛雖守得住無咎,卻擋不住蒙烈。他並不知道恢複記憶的無咎是何等危險之人,竟不顧勸阻擅自前去探視,結果卻被無咎趁機劫持闖出地牢。


  “傳我命令,馬上封鎖城門!”


  無咎出逃非同小可,許南風看了一眼擰著眉頭沉默不語的魏無涯,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冷聲道:“從他放走白舒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你的師弟了,無涯,當斷則斷啊。”


  “……我明白。”


  魏無涯已經從許南風的話中聽出了殺伐之意,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狠狠刺穿了一樣,疼得讓他覺得無法呼吸。


  “城主,無咎與我一樣,都是四方城的祭司,隻有你才有資格下令殺他。”


  魏無涯說罷,周圍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君疏月。四方城城主之位空缺多年,誰都沒有想到今時今日會從魏無涯的口中聽到這城主二字。


  君疏月從魏無涯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痛楚,他知道自己眼下要做的決定對魏無涯而言猶如剜心之痛。但是如果任由無咎逃出瀾城,那麽後果不堪設想。所以……


  君疏月用目光輕輕向四周掃視了一圈,然後緩緩開口道:“今我以四方城城主身份命令你們,即刻捉拿四方城祭司師無咎,若有反抗,當即格殺。”


  魏無涯輕輕合上了雙眼,肺腑間仿佛有什麽正在橫衝直撞,攪得他五內如焚,痛苦不堪。


  他終究還是救不了他。


  無咎啊……


  “魏先生!”


  許南風見魏無涯身形一動,他連忙伸手攔住了他:“你要去哪?”


  “他的命,應該由我親自來取。”


  當初若非自己一念之仁,瞞天過海保住了他的性命,今日也不會有這樣一場大亂。這錯始終該由自己來承受。


  “他們殺不了無咎,隻有我才能殺他。”


  魏無涯望著君疏月和許南風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請城主答應屬下這最後一件事。”


  君疏月從他的眼神裏已看出了他的決心,他明白魏無涯這一去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但是他卻無法駁回他的請求。


  可就在魏無涯看到他點頭應允,準備轉身離去之時,許南風忽然出其不意在他身後出手。君疏月也沒想到他會偷襲魏無涯,一時之間措手不及,等感應過來的時候魏無涯已經被許南風封住了全身穴道動彈不得。


  “南風,你……”


  “無咎必須死。”


  許南風目光如冰地看了一眼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魏無涯:“但是他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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