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節
己何嚐不是,那個自稱是葉勳的老頭子,雖然沒有用兵器,但是他那雙鐵拳卻一點不遜於任何冷兵器。
“白鷺,他們為什麽要見麵就打起來呢?”鹿塵忽然問。
白鷺愣了愣,然後緊緊地貼著鹿塵的身子說,“不知道,不過聽爺爺說,百裏、葉氏、鹿氏還有我們白氏,是這個大陸上最古老神秘的四個氏族,曾經百裏姬如的時代,號稱四家聯手,封印了某個可怕的東西,而那個時候他們成立了血色聯盟,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信物是四個鐵護腕和薔薇花。”
“真奇怪。”鹿塵說。
“也許吧。”
百裏子鳶睜開眼,自己躺在柔軟的草叢裏,她揉了揉眼,這是之前曾祖父把她下來的那個山穀穀底的深淵。
“真狠!”百裏子鳶嘟囔著在心裏埋怨百裏陽明,她渾身上下一陣酸痛。
她此刻所在的深淵裏,倒像是一個極其隱秘的穀中穀。
“卟咦―――”
有東西?!百裏子鳶的耳朵警覺地環視四周,她想起百裏陽明之前說過的話―――這下麵有個小家夥在等她……是什麽可怕的家夥麽?百裏子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看了看周圍和頭頂,並沒有發現什麽活物。
“卟咦―――”
那個聲音還在源源不斷地傳入耳朵,百裏子鳶很果斷地退到一石壁出背靠著石壁,“什麽東西?快出來,我可不怕你!”
“卟咦?”
叫聲的主人明顯是個有智慧的東西,百裏子鳶警覺地環視著四周四處搜尋。
踢踢踏踏……
有東西在草叢裏竄來竄去,百裏子鳶的目光凝聚在眼前的草叢裏。
“卟咦!”一條渾身雪白的動物從草叢裏躍了起來朝她撲過來。百裏子鳶一個右閃,不過那個小家夥咕嚕嚕地轉著它的小眼睛,貌似沒有什麽敵意。
有點像狐狸,但是叫聲很好聽。
“你在等我?”百裏子鳶想起曾祖父的話。
“卟咦!卟咦!卟咦!”小家夥小雞吃米一樣點著頭。
“你居然能聽懂人說話?!”百裏子鳶吃驚地看著麵前的小家夥。小家夥圍繞著她轉來轉去然後爬到她的肩頭上。
“這是神馬情況,”百裏子鳶腦子有點脫線,“你是什麽東西?”
小家夥趴在百裏子鳶的肩膀上,晃了晃尾巴。
“好吧我來問你點頭或者搖頭好了。”百裏子鳶無奈地看著它,小家夥慵懶地點了點頭。
“你和我曾祖父很熟?”
小家夥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這是什麽意思?”百裏子鳶徹底無語,“那你知道怎麽離開這裏麽?”
小家夥點點頭然後從百裏子鳶的肩頭上跳下來,它靈巧地攀上石壁一步一步往上爬,百裏子鳶看著它往上攀岩用手扶額說,“要是爬上去的話我還問你幹嘛?我可是女孩子誒小不點兒,別把我當做野蠻人。”
“卟咦卟咦……”小家夥似乎有點看不起她。
百裏子鳶坐在地上,肚子咕咕地叫起來,百裏陽明說什麽讓她修身養性禁食一天有利於她的悟性,百裏子鳶的確禁食了一天,可是她悟出來的道理,貌似隻有肚子叫的聲音。
“卟咦卟咦……”石壁上的小家夥從石壁上跳下來拱了拱百裏子鳶的手然後把尾巴放到百裏子鳶的手上。
“你這是幹嘛?”
“卟咦!”小家夥示意百裏子鳶跟著它,百裏子鳶看著它又停在岩石前,她無奈地搖搖頭說,“我說了,我攀不上。”
但是小家夥肯定的點了點頭然後把尾巴在她的手上掃來掃去。
“你是讓我拽著你你把我拉上去?”百裏子鳶恍然大悟,不過隨即鄙夷地看著小家夥說,“你玩我呢,我比你重不止四五倍好不好?”
可是小家夥堅硬地點了點頭。
它的眼睛幽幽發著光,那是自信的眼神。
“算了,信你一次,反正老頭子肯定不會下來救我,橫豎都是死,就拜托你啦小家夥!”百裏子鳶說著伸出手抓住了小家夥的尾巴。
很柔和的感覺傳遍她整個身子,百裏子鳶一個激靈,感覺那種柔和似曾相識。
“卟咦!”小家夥弓著身,渾身上下開始散著一種淡淡的光。
百裏子鳶的左邊肩頭一陣灼熱,她扭頭去看,有一團幽蘭色的火焰在那裏盤旋著然後焚燒殆盡,出現在她肌膚上的,是一個像薔薇花一樣的圖案刺青。
然後就傳來巨大的昏闕感,百裏子鳶昏死了過去。
大漠蒼顏?黑月之潮 第四十九幕 劫法場(上)
後秦花祭節,帝都辰冕城南郊,亂葬場附近,新上任的國主葉愷親自監斬南夏國質子夏默年,無數人圍觀在這裏,葉愷身邊的鬼十三和宰相張俊同時歎了口氣。
大都護葉沁旗下的青栗和顏小敘率領都護府護衛和**軍守在法場的暗處。
他們漫不經心,因為他們渴望有人能夠來劫法場。但是他們也清楚,很少有人敢劫有後秦都護府兵馬侍親自監斬的法場。
那樣等於送死。
正午的陽光像是犀利的劍懸在天空上,已經是冬天了,天氣暖洋洋起來。
然而法場上卻是一片肅靜。
寒氣逼人。
夏默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沸沸揚揚的人群喧鬧聲蓋住了他的呼吸聲。他又抬起頭看向滿臉悲憤的後秦國君葉愷,他高高在上,可是夏默年覺得這個人他根本就不認識。
可笑。
夏默年忍不住笑了笑,卻被劊子手一掌下來抽了個耳光。
人群中有個黑影握緊了拳頭。
夏默年披著一件血紅色的寬袍,像極了人們婚嫁時的禮服,青栗說這樣他脖子裏的血湧出來會隱沒在紅色裏,不會太過難看。青栗還說行刑前夏默年應該放鬆,否則砍頭的時候全身肌肉都驚恐失控,怕是失去了威儀,而且會很痛。
夏默年一一都照著做了,顏小敘勸他飲一碗烈酒時,青栗湊上去在他耳邊悄聲說酒裏下了藥,喝下去人昏昏沉沉,也就過去了。夏默年拒絕了飲酒,他搖搖頭對關心他的朋友們說,“其實我不怕的。”
“我們南夏人,什麽都不怕。”
可是說是這麽說,真的看見那柄重斧的時候,夏默年的心裏還是開始怕了。他微微地哆嗦了一下,想象那柄數十斤的重斧斬落下來,砍下一顆人頭和踩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麽區別。
“公子別怕,”顏小敘退下去前低聲說,“其實斧子也隻是看起來嚇人,卻比刀劍利落,少吃很多的苦頭。不過――”
人群歡呼呐喊的聲浪一潮高過一潮,他們的聲音蓋住顏小敘的後半句話。
夏默年沒有聽見的那句話。
“我找到蘇澤夜了,他說你會活下去。”
遠處的神巫跳舞祭祀天地和祖先的靈魂,拿著一頁火紙一一點燃了碗中的烈酒。行刑的劊子手半跪著接過燃燒的烈酒,一齊仰頭喝了下去,各自摔碎了酒碗。其中最魁梧的一個劊子手,他一扯胸前的皮帶,把整個胸甲卸脫下來,露出肌肉糾結的胸膛,密密匝匝的都是蜷曲的黑毛。他在一陣刺兒的歡呼中把沉重的斧子舉起來,高高舉過頭頂,圍觀的人們以更大的歡呼來回應他。
顏小敘被青栗拉著下了刑台。
夏默年看著那些陌生卻興奮的臉,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死會讓這些人覺得如此有趣。雄壯的劊子手把整整一壇酒淋在身上,瞪了發紅的眼睛環顧周圍,凶狠得像是一頭發了飆的老虎。看到他的眼神,夏默年心裏一寒,他從沒有見過這種眼神,凶蠻中帶著誇耀和興奮。
他忽然明白過來這一切的用意,他懂得貴族行刑的禮法,本應簡單而肅穆,國主所以把這些東西搬到這裏來,隻是要讓他死得卑微,就像一個一般的死囚那樣。
心裏麵有一股氣撐住了他,眾目睽睽之下,夏默年忽然仰起了頭,默默地對著天空。雁唳中一隻千羽鳥滑過天邊一角,夏默年嘴角帶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眾人一陣嘩然。
葉愷露出不厭其煩的神情,倒是他身邊的鬼十三笑了笑說,“很勇敢的孩子,死了可惜了。”葉愷同樣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沉重有序的鐵蹄聲從場邊傳來,籠罩在巨大黑氅裏的四名重裝鐵騎武士緩緩而來,手中持著都護府的府旗和後秦的國旗。
鐵麵盔甲遮住了他們的樣子,但是夏默年掃視了一眼,還是認出了他們中的一人。那是泓姬,雖然都穿著製式的鎧甲,但是他配了他做金吾衛的時候百裏家送給他的那柄名劍。
騎兵們圍繞著刑場轉了一周,經過夏默年麵前的時候,一人持著旗幟的手顫抖起來,大旗也在空中搖晃。“你!”泓姬在他身旁低喝,“別丟了威儀,這家夥馬上就要死了,不過是塊死肉!”
騎兵們繞場之後,站定了四方形的四個角,行刑的武士們則有八人圍繞著行刑台,那個著上身的劊子手也不知是真的喝醉了或者是做戲,搖搖晃晃地走了上來,瞥了一眼夏默年,像是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
劊子手忽然一腳踹在夏默年的膝蓋後彎,同時狠狠地一巴掌壓在他後頸上。夏默年不由自主地跪下,抬不起頭來。
全場爆發了一陣歡呼。
“或許你是南夏國威風凜凜的公子爺,但是現在還不是一個文錢不值的賤人?!到了這裏就是我的地方了,你也會有今天!”劊子手壓低了聲音在夏默年的耳邊說,“都是將死的人了,不要擺什麽硬氣。好好收場,我們做事的也好給你個痛快!”
一旁的軍士推上了幾乎一尺厚的沉重木枕墊在夏默年的脖子下,另一個人把一隻銅盆放在木枕前。
“保證連木枕一劈兩段!”劊子手自豪地說。
高高在上的國主葉愷揚了揚手,全場都安靜下來。鼓點忽然響了起來,鼓槌在鼓麵上急促地輕擊,而後越來越重,越來越急。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
夏默年被兩個軍士壓住了肩膀,卻忽然不顧一切地用力想要站起來。軍士們驚慌起來,加了力氣,劊子手上去一腳踩住了夏默年的脖子,把他的脖子踩進木枕上那個凹陷裏。可是夏默年還是在用力,他隻是想要把最後的力氣用盡,他努力地抬頭去看周圍的人。
這些人在看著他死,可是他在心裏對自己說不要怕,他要用同樣的眼神去回看這些人。陽光耀花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隻覺得人海人山。他想象著那一雙雙眼睛帶著無辜的好奇,像是看一場登台大戲。
他的心裏一陣的寒冷。
蘇澤夜會在他們中間麽?
夏默年忽然想,他戰栗起來。
鼓點越來越急了,他就要死了,最後他能不能看見那個孤單的身影?
他想到那個孩子,想到他的父王,還有他的母後。
還有葉鯉何崖他們。
還有很多很多的人。
夏默年的心裏忽然變得很亂很亂,他發覺自己有一絲渺茫的期待。
何崖會不會來救他?蘇澤夜會不會來救他?
那個奔跑在茫茫雨夜裏的孩子。
劊子手的力量真是大得驚人,夏默年覺得自己越來越掙紮不動了。一直被他壓住的絕望終於升起來把他整顆心都埋住了,何崖不會來救他的,夏默年想。
最後一聲鼓點落下,像是天際的雷鳴。夏默年忽地用力攥拳,他還留了最後一絲力氣。他明白這是他一生的最後時刻,他決定用盡他一生的力量去喊那句話,這樣即使他變成了飄忽的鬼魂,這最後一次的大膽會讓他不虛一生。
重斧高高地舉了起來。
夏默年攥緊了雙拳,讓肺裏吸足了氣,他把嘴巴張到最大,對著所有人呼喊:“我終會歸來,像是我死去!”
那是葉鯉曾教諭他的,說人死各安天命,死了的還會醒來,醒來的,終要死去。
顏小敘也說過,生著的必將零落,死去的終會醒來。
“我終要死去,絕望或者笑顏!”夏默年用盡力氣大喊。
夏默年聽見自己心裏的回聲,他狂喜著,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有一種氣息直衝出去。而更強烈的聲音把他的呼喊忽地截斷了。夏默年哆嗦了一下,那是箭鳴!是帶著尖嘯的響箭!他覺得什麽東西濺在自己的脖子上,重斧卻沒有落下,他仰起頭,看見劊子手猙獰的神情僵死在臉上。他拋下斧頭,軟綿綿地跪下,雙手顫抖著去拔洞穿他喉嚨的箭。
“草包國主!”人群中蘇澤夜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灰,他的手裏提著沉重的鐵弓,而他的腰間左右捆著箭囊。那是黎仕明交給他的,射程大的驚人。他周圍人群開始驚慌,然後四竄開來。
蘇澤夜又是搭弓一箭準備射擊,青栗看著他會意在箭離弦的一刹那翻身下馬假死過去,箭射中了他墊在胸甲裏的軟蝟上。蘇澤夜跑向青栗的馬,他越了上去扯下的馬鞍上的幔布,明晃晃的七柄長刀插在上麵。
蘇澤夜的的目光驚人得像是晴天的霹靂。
“蘇……蘇澤夜……怎麽是蘇澤夜?!”鬼十三驚恐地大喊。
顏小敘隻是撓有興趣地看著,無動於衷。
葉愷大喊起來,“攔住!攔住!”
行刑軍士中的百夫長也跟著高呼。
夏默年看著蘇澤夜,就像第一次在茫茫的黑夜裏,隔著重重的雨水兩人對上的目光,還帶著一點陌生。
蘇澤夜大聲說:“夏默年,我來救你了。”他就這樣說了,說得很簡單,他說完了就策動了戰馬,爆發出把全場聲音都壓了下去的吼叫。
“澤夜……澤夜……”幾乎在同時,夏默年也不顧一切地吼了起來,“快走!你快走!沒用的!你救不了我!別管我了!你快逃!”
大漠蒼顏?黑月之潮 第五十幕 劫法場(下)
不知道多少軍士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顏小敘雖然事先知道,卻不能退後,他真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扮演青栗的角色,昏死了就完事了。他身邊剩下的三名鐵甲重騎一起拔出了佩劍擋住了蘇澤夜衝向行刑台的道路。
又是連續四次箭鳴。
蘇澤夜射下了那三名重騎,唯獨**小敘的時候射偏了。
顏小敘暗中蓄力踢了座下的戰馬,戰馬驚慌不受控製調頭昂起前身來。
蘇澤夜衝過去再沒有顧忌了,他心裏最後一層不安也消失幹淨。他殺人了,已經殺了四個了,他早就完完全全地和後秦站在了敵對的立場上。
而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隻有一個朋友,他不能讓他死去。
為了這個,他可以把這些人都殺了!
他甚至可以殺了全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