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節
再就不管了。戰場上,人何嚐不是這樣?”
整個饕餮血侯兩個百人隊已經完全被狼群衝散了,隻有煙江王蘇馳和南野南羽兄弟跟鹿塵白鷺仗著武技還能跟緊百裏卿和,煙江王蘇馳滿臉都是狼血,他那匹黑馬仿佛真的嗅到了戰馬的味道,狂躁得像是一條惡龍,狠狠地注視著周圍逼近的野狼。
“阿爸!”南野在遠處大吼了一聲。
煙江王蘇馳和鹿塵驚得回頭,看見一條灰色的足有驢子大的狼猛然從狼群中跳了起來,那一瞬間,它臨空撲下。
而百裏卿和的重劍被腳下那頭狼的利齒咬住,身子完全暴露在狼的爪牙之下。
“大家主!”蘇馳去摸腰間,拔出了弓,箭壺卻是空的。
隻是短短的一瞬間,成群的野狼就把百裏卿和和整個隊伍隔開了。
百裏卿和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大狼,猛地伸出手臂擋在百裏子鳶的身前。
他以手臂去封狼吻,想要保護身前的小女孩兒。
血濺在百裏子鳶的臉上,她清楚地看見狼牙咬緊了三叔父百裏卿和的胳膊,百裏卿和忍著劇痛放手拋下重劍,他拔出自己胸前的小刀,把狼的脖子砍開了一半。
一匹狡猾的狼從馬下惡狠狠地一撲,前爪探進了百裏卿和座馬的胸口。
不是親眼見過的人無法想像那匹惡狼竟然像是人一樣,一爪生生地掏出了駿馬的心髒。
百裏卿和抱著百裏子鳶一齊摔下了馬背,咬住重劍的狼放棄了武器,一口咬死了百裏卿和的小腿。
百裏卿和坐在地上,在那匹狼來得及撕下他的肌肉前,又是一刀割開了它的半邊脖子。
百裏子鳶滾了出去。
絕大的恐懼牢牢地抓住了百裏子鳶,無處不是惡狼的腥臭氣味,她暴露在狼群麵前,對著流涎的狼口。
“火把!火把!”遠處站在南野身邊的鹿塵無忽然想了起來,他對著身邊的所有饕餮血侯大吼,“把剩下的火把全部給我扔出去,燒出一條路!”
火把紛紛地落在狼群裏,著火的狼整個皮毛燃燒起來,發出焦臭的味道。
野物天生就害怕火焰,它們跳竄著閃開,百裏卿和跟饕餮血侯之間有了一條通路。
鹿塵猶豫了一下,跳下戰馬,一刀劈在自己戰馬的馬臀上,戰馬幾乎是驚跳起來,本來畏懼著狼群的戰馬此時完全跑瘋了,西梁城北郊的草原荒野上的公馬對狼群也是可怕的敵人
它們的鐵蹄踢出去的時候,完全可以踢暴一頭狼的頭骨。
戰馬長嘶著衝向了百裏卿和和百裏子鳶狼群紛紛地閃避。
“阿爸,快上馬!上馬!上馬!抓住馬啊!”南野也大吼著,他急紅了眼。
那匹馬從百裏卿和身邊一閃而過的時候,百裏卿和猛地回頭看著顫抖的百裏子鳶。
“三叔父……”
百裏卿和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武士們在遠處的呼喊,他對著百裏子鳶緩緩地張開了雙臂,“子鳶,別怕,別怕,到三叔父這裏來。”
百裏子鳶看著百裏卿和的眼睛,那雙一貫犀利如刀的眼睛。
平生第一次,她感覺到三叔父的眼裏有那麽多那麽多的話要告訴她,可是此時已經來不及了,百裏卿和背後的狼群閃開了一條道路。
百裏子鳶掙紮著撲過去抱住了百裏卿和。
“子鳶……子鳶、子鳶不要怕,跟著三叔父。”百裏卿和緩緩地站了起來,他的腿上和胳膊上都在流血。百裏卿和忽然感到肩上一陣劇痛,他猛地扭頭,看見了那個白色的狼影,它像是小馬那麽大小,渾身都是虯結的肌肉。
而那張鉗子一樣的狼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那是狼王,狼王悄無聲息地藏在狼群裏逼近,就像之前的白狼逼近鹿塵那樣。
百裏卿和想再去效仿剛才的辦法殺狼,可是他抱著百裏子鳶,而刀也無法運在肩後用力。
“就這麽死了啊。”百裏卿和心裏低低地歎息了一聲。他知道這樣一頭狼,隻要一扭頭,可以把他整個肩膀的肌肉都撕下來。
百裏家的大家主百裏卿和輕輕閉上了眼睛。
無人預料到這個瞬間發生的事情。
那個虛弱膽小的百裏子鳶忽然在百裏卿和的懷裏伸出了手,她的拳頭重擊在狼頭上,瞬間爆發出去的力量使得狼王也眩暈著後仰了一下,狼王鬆開百裏卿和的肩膀倒摔出去。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六幕 極瞳之術,大辟之刀
百裏卿和詫異地看著百裏子鳶站在自己的身前,就像是那次保護九王爺女兒百裏未央一樣,她張開雙臂把自己攔在身後。
“子鳶!子鳶閃開!你想幹什麽?!”百裏卿和咆哮著,他看見那匹蒼額狼已經緩緩地站了起來,它綠色的眼睛裏光芒更甚,像是邪惡的寶石一樣。
“三叔父,我很愛你和南野南羽,我不想南野南羽沒有父親,更想永遠都和你和南野南羽還有鹿塵他們在一起。”百裏子鳶回頭看百裏卿和,“三叔父,我會用刀的,顏首領教過我,白老師教過我,曾祖父也教過我,還有那個老人,我會保護你的。”
百裏子鳶跳下馬背,百裏卿和要伸手去拉她,卻沒有拉住。
百裏子鳶從地上拾起了百裏卿和落下的重劍,那柄足有她的個子那麽長的大劍在她手下顯得那麽的笨重和可笑,可是百裏子鳶高高地把長劍舉起來,舉過頭頂。
仿佛舉著整個天空。
蒼額狼王似乎在畏懼著什麽,不敢迫近,別的狼也隻是在周圍徘徊。
“跟著我念,羽武神,百裏迅,太古的鐵煌武神們,這是你祖宗的血!他們的靈魂在黑暗中看我,他們傳給我尊貴的血和肉,他們傳給我羽武神的祝福……”黑暗裏魚昊老人低沉的聲音再次回響在耳邊。
百裏子鳶感覺到了那種可怕的脈動,向著無盡黑暗裏沉淪的感覺又回來了。可怕的力量仿佛火焰一樣流向她全身各處,不規則的脈動像是要把百裏子鳶整個身體撕裂,她的眼前開始發黑,黑得越來越濃鬱。
劍在手裏變得很輕,狼味聞不到了,心裏渴望著血的溫暖和味道。
原罪之瞳七宗罪全開,極瞳之術!
罪與罰的領域全開!
無盡的黑暗壓了下來,又回到了那個黑夜。
那一鉤冰冷的月似乎還照在她頭頂,濃腥溫熱的液體潑濺在她臉上,那刀鋒的鐵色上走著鮮紅的痕跡,無數的槍尖從雪白的胸膛裏湧現。
還是那笑容,帶著最後一絲溫暖的唇吻在他的額頭。
百裏子鳶高高地舉起了百裏卿和的重劍,火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膚上,變幻有如鬼魅。
“羽武神,百裏迅,太古的鐵煌武神們……這是我祖宗的血。”
“他們的靈魂在黑暗中看我,他們傳給我尊貴的血和肉,他們傳給我羽武神的祝福。”
“我們注定是天下的君主,我們注定是世界的皇帝,我們注定是神惟一的使者。”
“……”
所有人都聽見百裏子鳶的聲音在黑夜和狼嚎中爆炸開來,那是神在咆哮的聲音,在震撼整個狼群。
“羽武神,百裏迅,太古的鐵煌武神們,”百裏子鳶的聲音被狼群的腥風扭曲了,“這是我祖宗的……血!”她的身體一震,而後握劍的手忽然堅硬如鐵石。
幾乎是同一瞬間,百裏子鳶和蒼額狼一齊向著對方衝了過去,狼行有如奔馬,百裏子鳶的衝擊仿佛獅子。
“蒼額狼團!”四王爺百裏虛無指著那匹蒼額狼,忽然大吼。
可是已經無人去注意百裏虛無的吼聲,落地火把的光中,百裏子鳶在距離蒼額狼一丈的地方,旋身揮舞重劍。
四尺長的劍刃在她的身邊旋動,一個巨大的完美的圓形對著蒼額狼劈斬出去。
無人能夠比喻那個圓的完美,仿佛天地初造的瞬間那一刀就在那裏,無數祖宗砍殺出去的都是同一刀,完美的……
開天辟地的一刀。
大辟之刀!
奔行中的蒼額狼忽然變成了兩半,從胸口開始,它生生地被劍刃破開成兩條。
一潑血整個地湧起來在半空濺成血花,誰也不曾在一生中看見這樣的情境,狼王身上所有的血都在瞬間湧出,那是太古時代才有的血腥蒼涼的壯麗。
“子鳶!”百裏卿和喊著。
蒼額狼的背後,所有惡狼已經對著百裏子鳶臨空撲下。
百裏子鳶像是已經失去了力量一般,沒有再次揮動武器,她隻是扭頭回去看著臨空降落的狼口。
一匹黑馬忽然從狼群中現身。
仿佛長河大海一樣的刀光瞬間在惡狼身上帶過,黑馬狂嘶著掙掉嚼頭,一口咬住了一頭狼脖領的皮毛,把它摔在地上。
另一頭狼淩空被馬背上的人掐住,他冷冷地看著狼張大的嘴還要咬自己的手腕,手上用力,捏碎了它的喉骨。
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鹿塵已經帶動了從白鷺那裏奪來的戰馬,找到了最合適突進的缺口。
遠遠地傳來了吼聲,千千萬萬的火把在空中拋出的光線照亮所有人的眼睛,八王爺百裏耶的大軍還是趕來了。
鹿塵低下頭,看著百裏子鳶空白的眼神。他猶豫了一瞬,小心地伸手觸碰百裏子鳶的肩膀,然後把她抱上了自己的馬背,“子鳶,醒醒,我是鹿塵啊。”
“想不到能有機會見到這樣雄偉的刀術,百裏家暴戾的的血還在。”煙江王蘇馳麵對蠢蠢欲動的狼群,從容地帶動了戰馬,“讓我來為百裏家未來的雄鷹殺出一條路。”他把他的戰刀舉過頭頂,尚未凝固的狼血流下來滴在他臉上,他像鹿塵一樣撲到百裏子鳶的身邊。
煙江王蘇馳以一種神聖的語氣低歎,“羽武神,百裏迅,太古的鐵煌武神們……”
若幹年後,大秦的皇帝鹿塵在讓史官整理曆史的時候,在《王朝本紀百裏氏族安國公主》裏寫下這樣的文字:
後秦三年,魔君蘇醒第二年,大寒之月,臘月初七日,惡風,西梁城北郊。
百裏大家主百裏卿和、五家王子、百裏家少主百裏子鳶、共煙江王蘇馳出城狩獵,饕餮血侯護行,中途遇狼。
其時百裏卿和有滅頂之危,而有百裏家少主百裏子鳶,揚百裏家祖先之威拔劍斬狼,決其喉斷其首,救百裏大家主百裏卿和於危難之間。
“大家主!煙江王蘇馳大王在帳外等待拜見。”百裏王府百裏卿和休息的書房外,有侍臣細聲響起。
“夜這麽深了,他還是來了。”百裏卿和低低地歎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簡,“請他進來吧。”
書房的簾子被揭開了,夾道的是饕餮血侯的武士,全體煙江出使的隨從也停留在遠處,打著血色薔薇和龍紋的大旗。
跟著煙江王蘇馳進帳的,竟然還有百裏家幾乎所有的貴族和首領們,連四王爺、五王爺、六王爺、七王爺、八王爺也在其中,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滿是疑惑。
煙江王蘇馳重甲紅氅,搭肩懸掛煙江的龍紋軍徽,配著戰刀,恭恭敬敬地跪在帳下,“請問大家主,百裏子鳶的身體還好麽?”
百裏卿和看了看他說,“大王是為了問這個而來麽?”
煙江王蘇馳搖頭說,“羽武神,百裏迅,太古的鐵煌武神們,這些都是百裏家供奉的武神們。”
百裏卿和沉默了一下回答說,“這些都是我們百裏家供奉的武神們。”
“我聽說這世上隻有一種刀術是永遠學不來的,那是隨著血脈流傳的、隻有百裏家族暴戾之血的繼承人才能學會的大辟之刀―――傳說中的盤古天神揮動戰刀破開天地的第一次劈斬!”
百裏卿和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說,“是,是大辟之刀,這是我們百裏家最神聖的刀術。”
“我最初聽到這個傳說,是不信的,但是百裏子鳶站在大家主前劈下那一刀的時候,”煙江王蘇馳長歎,“在我眼裏,傳說生生地變成了事實。”
煙江王蘇馳忽地跪下,磕頭在地說,“百裏家帝王的暴戾之血和精神,都在百裏子鳶公主的一刀劈下的瞬間盡現,這才是我們煙江所求的。煙江王蘇馳,在此求百裏家安國公主百裏子鳶為結盟之賓。”
貴族們的臉上都顯出驚詫的神色,包括百裏卿和。在很久之前這是大家私下都覺得最好的辦法,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煙江王蘇馳請他們來是為了這件事,如果換做之前,百裏卿和絕對會爽快無比地答應,可是此時的百裏卿和背對著大家,靜得像一塊石頭,沉默了很久。
“蘇馳大王……真的要把我的好侄女百裏子鳶帶入戰場麽?”
“暴戾之血的繼承者,又怎麽能不上戰場呢?百裏家有這樣勇敢的後裔,難道不期望她像他的先祖百裏姬如那樣馳騁天下成為萬世傳誦的武神麽?”煙江王蘇馳說,“更何況,魔君秦舞的大軍已經和葉愷匯兵,我們每個人,都被卷進了這場戰爭不是麽?”
“我本來想的,不過這個傻傻的女娃娃能呆在我身邊,就算她一輩子都是笨蛋,又算什麽呢?我欠她父親很多東西,我需要用生命去守護她,”百裏卿和悠悠地歎息了一聲,“可是她揮下那一刀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子鳶已經不是那個懦弱的小孩子了。我想護她,可是再也護不住了,到頭來卻成了她保護我。”
“請三哥準了煙江王的請求。”四王爺百裏虛無第一個跪了下去。“請大家主準了煙江王的請求。”所有的百裏貴族王爺們也都跪了下去。
偌大的禦書房裏麵黑壓壓地跪滿了人,隻有百裏卿和獨自站著,放眼望著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忽然之間,禦書房裏麵顯得那麽空曠和寂靜。百裏卿和沉默著,他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
百裏卿和想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春天,那個大秦的皇帝、他的二哥百裏穹圖――――拄著他的戰刀獨自站在山丘上哼著無名的牧歌,不讓任何人走近他的身邊,王爺和貴族們隻在很遠的地方遙望他的身影。
許多年後,百裏卿和忽然清楚地明白了哥哥在唱什麽了。
“二哥,”百裏卿和心裏輕輕地說,“你這個位置,還真是寂寞啊,我終於明白了,可是太晚了!”
“我已經下了決心,你們不必勸什麽,等著我的消息吧。”
百裏卿和穿過跪下的人群走出了禦書房,頭也不回地去了,他的目的地,是葉勳居住的觀星苑。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七幕 遠行前的告別
“他……他簡直是一頭豬!跟百裏穹圖一樣的笨豬!”
觀星苑,百裏卿和離開後,葉勳葉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