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有一句詞是這樣描述今晚月色的,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吳邪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隻會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失了靈魂一般機械的喃喃重複道,“我就要……就要和阿寧……訂婚了……”


  年輕的實習醫生慢慢鬆開懷抱的手,沒說什麽,隻是走到門口將把手上的鎖給旋上。“你呢,”他背對著吳邪,聲音很低很低,“你是怎麽想的。”


  片刻的沉默後,吳邪張了張嘴,“我媽…… ……”


  對方打斷他的話,“我問的是你。”聲音依舊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與辯駁的氣場。


  這一次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甚至連吳邪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明明是天大的足夠推翻過去所有負罪與自責的好消息,卻連掏出心窩把真正所想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大概是怕吧,經曆過生死一線的掙紮,飽受過良心的拷問譴責,即便是老天最後笑著告訴他這不過是個玩笑,可他已經怕了,膽怯了,畏懼了。這一次僥幸逃過了,可下次呢?下下次呢?隻要穿著軍裝一天,他便始終不得不去麵臨未知的戰場,不得不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這個夢魘會一直跟著他,避不開,逃不掉,伸出魔爪將他牢牢束縛。


  想要逃開的不止是他的母親,還有吳邪自己。


  吳媽媽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小邪,你葉成哥已經把阿寧接上了,待會兒你發短信問問人姑娘平安到家沒啊。”


  邊說著,房門的把手也隨之轉動起來。


  「哢噠」


  卡在了閉合的鎖芯上。


  “嗯?”吳媽媽以為自己沒用上力,埋下頭又試了一遍,這才發現是房門從裏麵鎖上了。


  “小邪?”吳媽媽疑惑的叩了叩門,“怎麽鎖上了?快給媽媽開門。”


  實習醫生飛快的回頭瞧了窗邊的人一眼,沒有時間了。


  “你記著,”他疾步走到吳邪麵前,從懷裏掏出一頁疊成好幾折的信紙,拉過吳邪的手放到他的掌心,“隻要你說一句’不’,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我都帶你走。”


  吳媽媽敲門的力道重了起來,“小邪?小邪你在裏麵嗎?”


  吳邪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原本已經跨上窗台的年輕醫生動作一滯,猛地收回腿重新折返回來,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人。


  一個字,隻用你說一個字就好。


  他的眼神太過熾熱,強烈得仿佛能夠穿透吳邪將他背後的牆壁都生生灼出一個洞來。可是吳邪卻避開了,他側過臉,小聲的開口道,“…… ……注意安全。”


  門外消失了的叩門聲重新響了起來,這一次多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看來是吳媽媽找來醫生來開門了。


  年輕的男人輕輕扯出一抹苦笑,吳邪在他麵前耷拉著腦袋,像極了做了錯事的孩子。可他沒有責難他半句,或者說他又怎麽舍得責難他半句?男人隻是伸出手在吳邪睡得亂了的頭發上愛憐的揉了揉,像是安撫,又像是替自家受了委屈的大狗狗順順不聽話的毛。


  “我等你。”


  最後一句話語沒於唇齒間,“無論多久,我都等。”


  他隔著口罩再次吻了吳邪一下,然後倏地轉身躍出窗台,消失在銀白的月色中。


  這令人迷醉的夏夜啊,是不是動人心魄的美景總該有一段淒涼的愛情才能與之相配,不然月色下的肖邦,為什麽要一遍又一遍彈奏著哀婉的小夜曲。


  “小邪?!”


  門終於開了,吳媽媽慌亂的衝進來,懸在胸口的大石頭在見到兒子的這一刻才終於落地。


  “你…… ……”


  大大敞開的窗戶,聰慧如她,一眼便猜透有人來過。


  “媽,”這一次吳邪卻沒有刻意掩飾,他隻是將掌心的小張信紙攥緊,衝著窗外的景致輕輕抿起唇,“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吳邪終究沒有展開那張紙,他托葉成買了一個心願玻璃瓶,纏著阿寧替他折了幾十隻星星,連同著那張疊成小塊的信紙一同放進瓶裏封住。再然後他就像那一夜誰都沒有來過一樣,有時是和阿寧單獨一塊兒,有時是和吳一窮還有吳媽媽一起,他們吃飯,逛街,像所有交往中的小情侶一樣,在旁人眼裏感情慢慢升溫。


  吳媽媽跑婚慶策劃的次數越來越勤,而兩個年輕人訂婚的日子也終於敲定,八月十七號,地點訂在城東一家專做喜宴的老字號酒樓。


  “這次可真是委屈阿寧了。”


  這一天難得老吳家三兄弟都到齊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一晚來客並沒改變吳邪心意的緣故,吳媽媽破天荒的卸了防備,竟然允了吳三省踏進醫院的病房來。


  他看起來倒也談不上憔悴,隻是眼睛下麵黑黑的一圈,這段時間應該也沒少奔波。


  吳邪心下有愧,移開視線不敢去看三叔的臉。


  真諷刺,以前那個嚷嚷著一定把人追到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小三爺,現在卻成了畏畏縮縮逃脫的人。你瞧,老天總是偏愛這種顛轉命運的戲碼,那個本該最是淡漠的人,現在卻固執得絕不放手。


  “訂婚對一個女孩來說多麽重要啊,”吳媽媽繼續惋惜的叨念著,“隻可惜咱們早就說了一切從簡,都沒辦法讓她風風光光的。”


  吳一窮柔聲安慰道,“你就別內疚了,阿寧不也說了表示理解麽。”


  老吳家這唯一的寶貝獨苗苗訂婚該是多大喜事啊,先別說家裏一水兒位高權重的部隊高層,就是照他小三爺以前自個兒的脾氣都應折騰得天下盡知。可這一次吳媽媽下了決心要讓兒子徹底同軍隊告別,不僅軍區大院的人一個也沒邀請,便是連要訂婚的消息,也是半點口風也沒透出去。


  “葉成啊,”吳媽媽還是過意不去,“明兒你去機場接到阿寧的爸媽後,務必要把兩位親家照顧得好好的,他們女兒為了小邪委屈這麽多,可不能再在其他地方把他們怠慢了。”


  葉成點點頭,“好的。”


  “還有啊,阿寧在醫院的朋友也要好好招待,請柬再一一去確認一番收到沒,人姑娘的朋友就是我們小邪的朋友。”


  “好。”


  吳媽媽絮叨叨的念著,從接機到請柬,每一環都把可能出現的所有狀況考慮得周全仔細。倒是吳三省暗搓搓的掏了掏耳朵,所謂的演戲演出全套,吳媽媽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所有這些阿寧即將到來的親朋好友,都是他和吳二白花了重金拉來的群眾演員。


  畢竟嘛,阿寧的設定是外地人,父母健在,目前在中心醫院工作。為了保險起見,甚至通過層層關係在醫院那邊也打了招呼,特地建了一份並不存在的人事檔案。


  就在他偷著小樂的時候,吳邪卻忽然開口了。


  “媽,”他停頓了一下,“離訂婚宴還有四天吧?”


  吳媽媽以為兒子是在擔心這麽多事兒四天之內安排不妥當,連忙笑著安撫道,“放心吧,雖然這次咱們隻是小規模的宴請部分朋友,可是我兒子的訂婚宴也絕對不會失了檔次,媽會替你體體麵麵的辦好這一場,絕對包你滿意。”


  “那…… ……”這一段話吳邪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慢慢開口道,“宴席之前,我可以去一趟特戰基地嗎?”


  吳三省一瞬間坐直了身子,而吳一窮夫婦對望了一眼,吳媽媽蹙起眉,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為什麽呢?”吳媽媽盡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


  “我…… ……”吳邪的目光慢慢轉回落在床頭的玻璃瓶上,裏麵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甚是好看。


  “就當是我最後一次任性的請求吧,”他垂下眼簾,用力咬住的上排牙齒在薄薄的唇瓣上留下一圈清晰的印記。“我隻是,想同以前的戰友做個道別罷了。”


  吳媽媽到底還是沒忍拂了兒子的心願,第二天他們一家人同遠道而來的阿寧’父母’見了麵,吃了飯,晚上回到醫院後吳邪早早洗了睡了,因為吳一窮答應了他,明天會同他一起去一趟106特戰基地。


  車窗外不斷後退熟悉的景致時,呆呆望著的吳邪形容不清心裏糾纏做一塊兒的,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106特戰基地是S軍區的特種部隊大本營,他唯一去過的那一次,便是頂替齊羽的身份,同青狼獒一起住進他們的宿舍。他有些懷念那段久遠的記憶了,基地的操練場上是不是還奔跑著喊著口號拉練的隊伍,食堂裏是不是依然每天上午十點發放盒裝的牛奶和熟雞蛋,青狼獒的宿舍裏被子是不是照舊疊得那麽整齊,而被子上麵還有沒有擺放著他們當初執行任務前留下的絕命書。


  膽子還真是越活越小了,車子每往基地近一些,他的心跳便多快了一拍。


  這一次誰都沒有驚動,車子從側門靜悄悄的開進來後,吳一窮簡單朝接待的人說明來意後,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軍裝的少將推門走了進來。


  “首長。”他先朝吳一窮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朝著吳邪直直走過來,“又見麵了,還記得我嗎?”


  怎麽不記得,106特戰基地的雷少將,青狼獒的直係上司。


  “難為你還記得咱們這地兒特地跑一趟,”雷少將拍拍吳邪的肩膀,他舉手投足間無不透著長輩對於晚輩的關懷,卻和骨子裏那股雷厲風行的氣勢並不衝突,反而讓整個人平添一種令人信服的氣息。“隻是真不巧,青狼獒那群小子們今天不在。”


  吳邪失望的抬起臉,“一個都不在嗎?”


  “今天有點事兒,恰巧基地把他們都派出去了。”


  “那…… ……”吳邪垂下眼,“那我可以去宿舍看看嗎?”


  雷少將為難的看了一眼吳一窮,沒有表態。


  “我沒有要等的意思!”仿佛怕極了這個要求不被應允,吳邪慌忙的連連擺手道,“我就是,就是故地重遊一下罷了。”


  最後一個尾音失於舌尖,個中苦楚,隻有他自己嚐得出來。


  吳一窮終究還是心疼,他不著痕跡的衝雷少將點了點頭,後者重重鬆了一口氣,也不知情緒是在何時被感染了,竟然在得到這個不易的肯定後由衷的露出笑意來,“好!跟我往這邊走吧!”


  吳一窮沒有跟上來,雷少將帶著吳邪穿過走廊,路過熱火朝天的操練場,再一次踏進了夢中回來過千萬遍的宿舍樓。此時正是訓練的時段,樓道裏靜悄悄的,樓梯口還端正地擺放著那麵擦得鋥亮的軍容鏡,吳邪從麵前走過時下意識的理了理自己起褶的衣角,這才想起自己並沒有穿著軍裝。


  “吳邪,”雷少將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衝他招招手,“過來吧,房門我給你打開了。”


  就像雷少將說的那樣,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窗邊的遮光簾拉得嚴實,外麵的燦爛千陽透不進來,整個屋子籠罩在一層晦澀的陰影中。吳邪想也沒想,「啪嗒」一聲摁開了頂燈的開關,屋子瞬間亮堂起來,他卻猛然想起自己並不屬於這裏,可是為什麽身體卻眷戀的保留著對於這裏的記憶,一個細微得不能再細微的動作,卻做得如此自然,像曾經反反複複多次重複過的日常。


  “坐坐吧。”


  雷少將走到窗邊拉開簾子,然後重新踱回房門口,“我就不在這兒待著了,你待會兒離開直接掩上門就行,你父親在會客室等你。”


  吳邪順從的點點頭。


  “那我走了。”


  “少將,”吳邪驀然開口喊住他,”謝,謝謝你。”


  雷少將慈愛的擺擺手,貼心的把門從外帶上。


  房間裏隻剩下吳邪一個人。


  他其實並沒在這個房間裏住多久,那個時候他剛從吳邪變成齊羽不久,張起靈還沒對他告白,三方計劃也還沒有正是啟動。他看著熟悉的上下鋪,高低床,這個是瞎子睡的,那個是小哥睡的,上麵那個是雪寒哥的床,再那邊是老癢和華和尚,最靠窗是紮西和朗風。


  數著數著,鼻頭就酸了。


  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吳邪趕緊別過頭吸了吸鼻子,他以為是雷少將落了什麽東西折返回來取,回頭的刹那,整個人卻呆住了。


  出現在門口的家夥穿了一條鬆鬆垮垮的工裝褲,上身的黑色T恤卻很緊,將腹部與側腰起伏的肌肉曲線都盡數勾勒出來。他兩隻手都插在褲兜裏,鼻梁上架了一副萬年雷打不動的墨鏡,吊兒郎當的靠在門框上。


  瞎子…… ……


  是瞎子沒錯。


  “嗬,”出乎意料的,看到吳邪的他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好久不見。”


  這一句短短的問候卻讓吳邪一瞬間百感交集,他想起上次聽到這句話時還是在利比亞交鋒的戰場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淺笑著回一句同樣的「好久不見」,亦或者像千萬部俗套的電影橋段一樣,問候一聲「過得好嗎」。


  和他的忐忑難安比起來,瞎子卻表現得淡然得多。他大咧咧的走進來,隨處挑了一張床,一屁股躺了下去。


  “你瘦了,”瞎子支著後腦,舒舒服服的翹起二郎腿,“沒好好吃飯吧。”


  吳邪卻有些不敢看他,“你還沒怎麽變。”


  “具體哪方麵沒變?”瞎子還是那個瞎子,永遠正經不起來的家夥,三句話有兩句都得纏著別人誇自己,“是誇我還是那麽風流倜儻呢,還是誇我依舊英俊瀟灑?”


  這一番大言不慚的自吹自擂,終於逗得吳邪輕笑起來。


  笑聲過後,又是一陣尷尬的無言沉默。


  “…… ……你們,”許久,吳邪還是忍不住輕聲開口問道,這個問題就像隔著跳動的心髒披上一層細小絨毛的毯子,撓得他癢癢的甚是難受。“還好嗎?”


  這一次卻是換瞎子沉默了。


  “我就要退伍了。”


  吳邪一驚,猛地轉過頭去,“為什麽?”


  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激烈質問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瞎子晃了晃翹起的腳,語氣卻是雲淡風輕的。“我想去環遊世界。”


  吳邪看不透眼前的人是不是同以前一樣還在執著的講著自以為很好笑的黑氏冷笑話。退伍?環球旅行?開什麽玩笑,他是瞎子,青狼獒的狙擊手,他走了,青狼獒怎麽辦


  “吳邪,”瞎子忽然叫他,“解雨臣的消息,你看了嗎?”


  “…… ……看了。”


  “你恨他嗎?”


  瞎子知道,吳邪這大半年的躲避,大部分都源自於對於那個人的虧欠和愧疚。而如今所有未解的謎題都被重新揭開麵紗,原來啊,那場夢魘中遲遲不肯消散的慘烈戰役,不過又是一場解雨臣早就策劃好了的,用於躋身巴哈姆特十二騎士的踏板。


  “…… ……恨倒也說不上,”吳邪搖搖頭,“我隻是不太喜歡,所有人都像傻瓜一樣被他玩得團團轉。”


  “那你覺得,之後他會去哪?”


  吳邪看向瞎子,他聽不懂,巴哈姆特已經瓦解,解雨臣的使命也已完成,什麽叫做之後他會去哪?

  “他哪裏也去不了了。”不等吳邪回答,瞎子自己卻回答了這個提問。他的聲音忽然很低,像是藏了一股巨大的哀慟在裏麵,那是吳邪從來沒從這個人身上聽過的,悲傷的聲音。


  “解雨臣會和所有落網的巴哈姆特暴徒一樣,交由國際刑警統一處刑。”


  吳邪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可是他是臥底不是嗎?”


  “他是中國的臥底,不是國際刑警的臥底。”


  “這有什麽區別?”吳邪的語調微微拉高。


  “吳邪,”瞎子也拔高聲音喊了一句他的名字,即使隔著墨鏡,吳邪似乎也能看到那雙眼裏透出來的,深沉而悲慟的無能為力。“解雨臣做過什麽樣的事,你我都清楚,不是麽。


  是啊,他怎麽忘了,為了走到最後這一步,解雨臣的手上早就沾滿了鮮血。想在凶惡的虎狼之穴中立足,首先便得親手扒下生而為人的良知和憐憫,直到把所有的善意都挫骨揚灰之後,才能真真正正演好一個殘酷無情的劊子手。


  解雨臣殺過太多人,比如楊建良,比如陳皮阿四,他們之中有些是無辜的犧牲者,有些是窮凶惡極的歹徒,有些是為了目標冷酷棄掉的棋子,有些是深信不疑一心追隨的忠誠信徒。解雨臣窮極一生踩著無數鮮活的生命爬上十二騎士的棘刺王座,為的不過是一個從一開始就早已命定的結局,那就是將自己連同這個毒瘤一般的恐怖組織一起,送上善惡裁決的刑場。


  真可笑,原來他做的所有努力,為的都是最後這一刻的赴死。


  “你說,我們到底應該怎樣才能定義一個人的好與壞,黑與白?”瞎子苦笑道。


  “我不知道,”吳邪從來沒想過,那個光鮮的,華麗的,看起來像把所有人都玩弄鼓掌間的漂亮男人,原來一直一直,都在為著這樣一個絕望的結局而活著。“可是我知道,他不會是常人眼中認同的好人。”


  至少,他不會是一個能被祖國公開認同的英雄,不會是一個能夠別著勳章蓋著國旗埋回故土的烈士。


  解雨臣,他的名字將被永遠冠以恐怖分子的恥辱烙印,而他做過的所有努力,都將熔成一枚閃耀的軍功章,掛在別人的胸前熠熠生輝。


  嗬,多麽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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