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決勝之戰(四)
攻城塔塔頂的亨特爵士咽了口口水。
亨特旁邊的步行騎兵握緊了手裏的鳶尾盾和武裝劍。雖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從攻城塔上登陸城牆了,但他還是感覺十分燥熱,現在整個人處於一種緊張和興奮並存的狀態中。
“不要仁慈,殺光他們!”亨特對著旁邊的三個步行騎士惡狠狠地吩咐道。
這會兒,亨特的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又一次回蕩起了上午昆尼爾男爵冷冰冰的話語——如果連那群民兵都殺不過,你也別回來見我了,我會收回你的領地和頭銜,我不需要一個無能的廢物來侍奉我。
這一次,亨特親自帶著幸存的二十個精銳步行騎兵,作為攻城塔登陸村牆後第一批殺上村牆的先頭部隊,勢必要搶下村牆,給這群隻會躲在牆上放箭的膽小鬼們看看惹惱了他們會有怎樣嚴重的下場。
“哐當!”
亨特爵士感覺平台微微震動了一下,接著便停了下來。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有些躍躍欲試。
“停!放下平台!”
“步行騎兵,上!”
大聲嘶吼著的命令從攻城塔底部傳來,接著,攻城塔背部的梯子傳來了嘎吱嘎吱的響聲,穿著鎖子甲戴著鐵盔的步行騎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往塔頂平台攀爬。
“要來了。”
亨特看見眼前原本豎起來抵擋箭矢的木頭平台被緩緩放下,他舉好手中寬厚的鳶盾。
以他的經驗,平台完全放下後,城牆上的弓箭手們一般會向平台中待命的士兵放一波箭。這時候應該做的是舉好盾保護自己而不是魯莽冒失地衝出去。
木頭平台和牆垛接觸的瞬間發出了“啪嗒”的聲音。
同一時間,亨特爵士聽見村牆上傳來了民兵們的怒吼,緊接著他感覺到盾牌被石塊擊中了……不對,不是石塊,他聽見了罐子碎裂的聲音。
伴隨著罐子的碎裂聲,他感覺到這些詭異的陶罐裏裝著味道難聞的不明液體。陶罐碎裂後飛濺出來的刺鼻液體幾乎打濕了他的半邊身子,旁邊幾個一臉疑惑的步行騎兵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群可笑的家夥,腦袋壞了麽?這是什麽異想天開的新把戲,居然拿昂貴的陶罐砸我們?”亨特爵士剛剛還想嘲諷一下村牆上的民兵,接著邁開了步子準備登陸村牆掀起一波腥風血雨。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一瞬間,熊熊烈焰如同一隻頑皮的地精一般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腳底。
旁邊的步行騎兵發出了驚呼,一條火蛇沿著亨特被火油打濕的靴子和褲子爬上他的鎖子甲襯衫以及他手上的鳶尾盾。
一股從腳下襲來的熱浪讓亨特的眉毛和頭發都被燒卷了。他的下半身傳來了灼燙感,手持的盾牌也燃起了火苗。他感覺周圍變得十分黯淡,自己陷入了一片由火構成的海洋。
“混球們,嚐嚐這個,你們會喜歡的!”兩個民兵抱起了腳下滿滿的一桶瀝青,潑向了塔頂平台。這可謂是火上澆油,一時間,原本身上著火麵積並不算很大的亨特成了名副其實的“火人”。
“啊,啊啊啊啊!”
塔頂平台上,亨特和另外三個步行騎兵發出的瘮人慘叫聲傳遍了整個戰場。
火紅的光亮映在村牆下昆尼爾男爵碧藍的雙眼中,冰與火的交織共同繪製了一幅美麗的死亡畫卷。此時的他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了,他的臉上被驚恐所充斥,整個人麵如死灰。
“去死吧!”
攻城塔兩邊雲梯靠搭的牆垛邊上,民兵們分別抱起了剩餘的兩桶滾燙瀝青,從垛口潑了下去。
雲梯上傳來了毫不亞於剛剛塔頂平台上傳出的瘮人慘叫聲。
一個爬在最前麵隻穿著武裝衣的自由民士兵臉和脖子被黑乎乎的瀝青燙的滋滋作響,他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尖叫。還沒等他被痛得鬆開手從雲梯上摔下,一個被點燃的裝滿了火油的陶罐緊隨而來,砸在了他的臉上爆裂開來。
繼亨特和另外三個步行騎士之後,第五個、第六個“火人”在攻城塔兩邊的雲梯上出現了。
不同於攻城塔平台上丟掉了盾牌和武器,手舞足蹈然後從高高的塔頂平台上跳下去精銳“火人”們,雲梯上的自由民“火人”跌落的同時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將下麵一連串正在攀爬雲梯的戰友們一齊帶了下去。
一些士兵摔在了還算鬆軟的土地上,不過一些士兵運氣可就差了,正好摔在了村牆下壕溝中插著的尖木樁子上,像燒烤一樣被刺透,身上粘著正在燃燒的火油,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偶爾虛弱地呻吟兩聲。
火油和瀝青並未就此罷休,而是繼續沿著雲梯往下流淌。
雲梯下的自由民士兵們麵麵相覷——先不說會不會被雲梯上仍在燃燒的火油灼傷身體,剛剛攀爬雲梯的戰友下場實在是太慘了,現在誰也不想再當第一個去送死的倒黴蟲。
而這時,從塔頂平台跌落到塔底的亨特爵士此時已經一動不動了——他的下半身衣物仍在燃燒,而上半身的武裝衣內襯正冒著星星點點的火星亮光、鎖子甲襯衫被燒得一片烏黑。
攻城塔的塔頂仍在劇烈燃燒,一具步行騎兵的屍體還殘留在那,一股子令人作嘔的人體烤肉味混雜著瀝青的刺鼻味道彌漫開來,真的是惡心到家了。
這會兒,兩個小夥子又提了四桶滾燙的瀝青上了村牆。牆上的民兵們抱起瀝青桶,大喊著“開飯了豬玀們”,緊接著朝牆根聚集的雇傭兵、自由民士兵、農奴兵和幸存的步行騎兵們身上潑灑了上去。
反應快的士兵迅速將盾牌舉到了頭頂,而反應慢的士兵則被冒著縷縷白煙的瀝青從頭頂澆到腳底。
“哇啊啊啊!!”
“該死,我詛咒你們!!!”
“見鬼,燙,燙!!!”
一片悲慘的哭嚎和痛苦的咒罵在村牆下響起,一些士兵被燙得滿地打滾,原本還算幹淨的鎖子甲和武裝衣上沾滿了泥土和黑色的瀝青汙漬。
“火油!”
還沒等牆下的士兵們喘過氣來,村牆上便拋出了好幾個瓶口麻布燃著火焰的陶罐,這些小陶罐在此時身上粘著瀝青的士兵眼裏簡直比撒旦的魔爪還要恐怖,這就是他們的死亡通告書。
“轟!”
村牆下火光四溢,村牆上的弓箭手和士兵們都能明顯感覺到迎麵撲來的滾滾熱浪。
“救命!”
“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上帝啊救救我!”
許多昆尼爾男爵的士兵和雇傭兵身上著起了火,淩厲的慘叫比剛剛塔頂平台上亨特四人的慘叫要更加痛苦嚇人,天知道他們現在正在遭遇怎樣的痛苦。
許多士兵開始背過身子,頭也不回地倉惶逃命。
“看呐,他們像老鼠一樣夾著尾巴逃走了!”
“就是這樣,從哪來,滾回哪去吧!!!”
“嘿,我的親愛的客人們,你們連牆垛都沒上來,現在卻要走了嗎?”
村牆上的民兵們發出了歡呼。幾個強壯點的民兵拿著推杆將搭在村牆上的兩架正在燃燒的雲梯推倒,倒下的沉重雲梯還不偏不倚地壓在了牆下一些正在掙紮的傷兵身上。
昆尼爾男爵並沒有阻止士兵們的潰逃,在亨特爵士被澆上火油點燃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吧嗒”一下跌到了穀底。
既然敵人有火油和瀝青讓攻城塔的塔頂平台變成一片火海,他們照樣可以讓兩旁架設的雲梯變成燒火棍。
失去了所有攻城手段的士兵不逃跑難道還呆在村牆下給人家的弓箭手當射擊靶嗎?
“撤退,撤退!”
“嗚~~”
伴隨著昆尼爾男爵失落的命令,低沉的撤退號角在戰場上響起。
防盾後麵的弓箭手彈藥也基本射空了,他們也跟隨著潰逃的士兵們一起撤退。
“盯你好久了!”比爾口中默念著,拉滿了長弓,瞄準了遠處那個調轉馬頭準備逃走的顯眼紅色身影。
“嗖!”
一支飛速襲來的羽箭將昆尼爾男爵肩膀處的鎖子甲打得鐵環四濺,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胳膊。
“啊,該死,卑鄙的偷襲者!我遲早會收拾你們的!駕!!!”昆尼爾男爵痛哼著夾緊了馬腹,帶著無盡的不甘和憤恨往攻城營地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個時候,是村牆上的弓箭手們大發神威的時刻。他們毫無顧忌地站在垛口,搭弓射箭,將一個個逃跑的“獵物”撂倒在地。
“西蒙,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場無聊的戰爭。敵人除了讓我的盾牌上多出了幾支箭矢外就沒別的了,我還以為我今天能痛快地殺一場呢!”瑪蒂爾達夫婦提著劍和盾牌,看似有些失落地走過來和西蒙說道。
“難道這還不好麽?”西蒙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夫婦倆正在和自己打趣呢。
“阿瑟羅,詹姆斯神父,讓人把傷員抬到草藥屋救治吧。犧牲的士兵屍體暫時安置在教堂後麵的小空地上。”
安排完一切,西蒙回過頭,正好看見加布裏埃爾正帶著四名新訓練的騎兵騎著馬從山丘上的木堡堡們處魚貫而出。
帶著新訓的騎兵們追擊殘敵——這是西蒙在戰鬥接近尾聲之前便派人去吩咐過加布裏埃爾的。
“給他們點顏色嚐嚐!”
“好的老爺!”
“衛兵,打開村門!”
弗爾徳村緊閉的村門緩緩打開,騎著黑色戰馬,戴著分段式圓頂盔、穿著牛皮劄甲的加布裏埃爾和另外四名騎兵飛奔而出,揚起了一片塵土。
“噠噠,噠噠,噠噠……”
“上!殺光他們!”
加布裏埃爾知道,對於這些還沒在馬背上見過血的新騎兵們來說,那些背身逃跑的敵人就是最好的經驗來源。
村牆上的西蒙重新開始眺望向敵軍逃跑的方向,仔細觀察著。他看見敵人逃跑得十分倉促狼狽,完全沒有任何有組織的跡象。
他們不堪再戰、垂頭喪氣、精疲力盡、潰不成軍隻顧逃命,並不像是提前埋伏了一手然後引誘自己主動出村追擊。不過就算如此,西蒙也不怕他們。
“米勒,留下十個人,然後帶其他人出去清剿殘敵!”
“好的老爺。弗爾徳村民兵隊,集結!!!”
米勒和大部分的民兵們迅速下了樓梯,然後士氣高昂地、活力滿滿地列陣衝出了村門。
西蒙的心中興奮不已,這可真是一場酣暢大勝,沒有什麽比看到敵人潰逃更讓人心情愉悅的。
“朗格,現在就看你的了。”西蒙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這一次,他要把福克斯和昆尼爾男爵一網打盡。既然來了,就沒那麽容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