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
好容易等到李斐大人已然演說完，諸生紛紛開始散場。明柏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摘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用力拍了拍歸遙的肩：“你還發什麽愣啊？走，去找你爹。”
正欲起身，看見李斐走上前來。
“楊兄，楊姑娘，因為西廂位置滿了，不得已隻好把你們分開，你們的住所一個在東廂，一個在西廂，但是床榻被褥之類的，現在天色已晚，我那裏有多餘的被褥，不如隨我先去拿一套，勉強度過今日？”李斐笑道。
歸遙對這個稱呼很是不滿，聽得怪別扭的，便是哦哦兩聲。
李斐微微皺眉，卻被明柏看在眼裏。
“那……多謝李兄了。”明柏揉了揉歸遙的頭發說著，卻是天色漸晚，此時出去尋人怕是容易引起誤會，不如明日白晝尋人。
跟著李斐到了他的屋內，竟是挑了最好的被褥遞給了他，明柏不由得感慨世間還是好人居多，不過這早已備好的粉色被褥，顯然不是專門為男人設計的。
他看了一眼李斐，李斐便急忙解釋道：“這是之前多，多的。”
其實是剛進來時，便讓身邊侍從立刻趕去市集買來的。
明柏“噗”地笑了一聲，輕笑道：“李兄不必焦急，我還沒問什麽呢。”
“哇，挺好看的！”歸遙綻出一抹笑容，“謝啦！李兄。”
聽得她說話，便有如泉水叮咚，他輕輕一笑，“能為姑娘所用，便是榮幸。”
正要抱起就走，李斐側頭看著歸遙那雙一塵不染的眼睛，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認真道：“我來幫姑娘拿。”
明柏覺得他絕對，對歸遙有點意思。
隻不過歸遙這丫頭，似乎沒有感覺到。
也是，一個各方麵都如此優秀，登峰造極的男人就在他身邊，估計對其他人也就要求稍微高了一些，這也是情有可原的，想到這裏明柏不得歎息一聲，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女難過英雄關。
不過女子從情竇初開，到癡心一片，再到麵目全非，有時不過是一夜的事。
他拍了拍李斐的肩膀，道：“加油！”
不明所以的“加油”讓李斐一愣，看兄妹倆偏偏然往前走去，倒是不由得苦笑一聲，旋即他的臉色冷淡起來。
“明日見啦。”明柏笑道，嗓音沉穩有力，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撩人。
“那可說不準。”李斐提唇笑道。
“哈哈哈，李兄，我可不會夢到你。”明柏輕笑一聲，轉頭離去。
好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屋內，明柏累的倒在了床上。
“我都快忘了來這幹嗎的，怎麽還讀起書來了……”
“對了，騎雲！”他坐了起來，朝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喊道。
“怎麽了。”騎雲總是神出鬼沒，竟然在他的床底下。
“你躲這幹嘛？”明柏著實嚇了一跳，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影衛啊，尋找自己的隱蔽之處才是落腳的第一步，這叫謹慎。”騎雲嚴肅道，看不出一點揶揄。
明柏無奈地點點頭，道：“你去幫我查一下周王爺的消息。”
“現在？”騎雲問道。
“這種時候，你們影衛不是可以更好的隱蔽麽？”明柏翹起一隻腳，道，“你們影衛之間怎麽相互召喚的？”
騎雲聳聳肩：“那倒是沒有，都是聽從影主的安排。”
明柏聽著名號新鮮，疑問道：“影主？”
騎雲
解釋道：“南軒三十俠客行，少爺聽過？”
“略有耳聞。”明柏之前隱約聽過這個名號，似乎都是武宗以上，精挑細選的角色。
“我們西夏三十影衛，便是明王爺親自挑選，能夠媲美南軒三十俠客的。”騎雲繼續說道，“那麽我先出去了，一有消息，便來通知你。”
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見。
明柏點頭，忽然門直接被踹開，明柏立馬警惕，卻聽得一聲叫罵。
“好你個明柏，自己窩在裏邊享樂，敢拋下我了！”
聽得是歸遙的聲音，明柏鬆了口氣。
“你來作甚？”明柏沒好氣道，見她神色、語氣一切如常，不由鬆了一口氣。
“我害怕啊，你竟然把我一個弱女子放在跟那麽多人男人的樓層！”歸遙拿著被褥進來。
明柏這才恍然，太學裏確實不招女弟子，那李斐知道歸遙的女兒身，自己還說兩人一起來太學治學，不就顯得荒誕可笑？他不提醒我，難道是為了抓我把柄還是要我性命，如果是要我性命的話……
再等等，若是歸遙女兒身把柄在他手上，入太學之時便可讓我栽跟頭，李斐既然能讓我載這個跟頭，自然可以適時讓我死的順暢，又何苦親自前來暴露自己，路上人煙稀少，但並非無人，學生種種，他也全都認識，這裏若是出事，他插翅難飛，又何苦給自己惹下這種麻煩？
難道他忌憚我武功高強，怕我反抗將他反殺？
更是荒唐，他若是差人辦事，便可將這罪名甩到千裏之外，身邊影衛也非時時刻刻在，若要動手，必在夜間！難不成是，今晚！？
“咚咚咚。”
敲門聲應聲而響。
明柏心裏“咯噔”一下，示意歸遙安靜地躲在床上，“沒我命令，不要出聲。”
“是我，明兄。”熟悉的聲音傳來，明柏正奇怪為何他知道自己的房間，若是周王爺親自安排的處所，不應該會透露出自己的位置。周王爺既然不及時與我見麵，顯然是為了保護我，不對，是保護歸遙，既然如此，自然不會輕易透露。
再者，掌故和普通學生的房屋不應該是分開的麽？
難道……
特意送被褥到歸遙的房間其實不是為了獻殷勤，而是為了查找她的屋子，可他怎麽料定她一定會來他的房間。
等等，會的，一定會的。
因為那邊的屋子都是男人，他一個女子必然不敢一個人呆。他已然看透了歸遙的心理，表麵大大咧咧，但實際上隻不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且不說男女授受不親，與一些仆人同居，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等等，等等！他方才喚我，明兄！
“來了。”
明柏開了門，壓下心底的疑惑，依舊笑臉。
“這麽晚來，有何指教？”明柏笑道。
青色裏衣，一身白底藍邊的學服清秀，李斐進門，隻是往裏邊望了望，看著床上亂七八糟的，咳嗽了一聲：“周小姐，不必藏了。”
歸遙猛地推開被子，大口喘著氣。
“你早就知道了？”
若為黨羽之爭，必已伺機而動，這麽早就攤牌，看來並非如此簡單。
“是，今日我來隻有一個目的……”
明柏暗暗想著，但凡一個懂得權衡利弊之人，今夜獨身前來實屬不解，但凡有所圖之人，必會趁我不備牟取利益。可若他暗中下手，飯菜或者睡夢中毒害不是更為輕鬆
？彼時，太學許多人都會被納入懷疑範圍內，而得益者，則首當其衝。
再者一句明兄，開口便知，他已然知曉我的身份，但此時亮出，無非隻有一個選擇……
“你要跟我合作？”李斐話還沒說完，明柏便搶先說道。
李斐眼神不由得閃過一絲驚訝，點點頭：“明兄果然聰明人。”
歸遙坐了起來，開頭的明兄她才醒悟，原來這李斐早已……
“好哇你，處心積慮，你，你到底想做什麽？”
聽得歸遙怒嗔，那李斐倒是有些驚慌，“周姑娘誤會我了，我其實並沒有打算說出你的身份，隻不過有一事相求。”
歸遙還想說什麽，被明柏打斷。
“那你為何一開始不早說？”明柏蹙眉。
“我怕一旦說了，你們便對我有戒心，我也就難以接觸到你們。”李斐說話誠懇，李梓衝進來也讓他嚇了一跳。
李梓見狀，正要動手，卻被明柏攔下：“他不會武功，無礙。”
“你何時知曉的？”歸遙坐在床上，一臉的敵意。
“就在周王爺派人來給你安排處所的時候，那人我認得，是明王爺的老仆。”他沒有一點隱瞞，老老實實道。
“就連老仆你都認得？那隻不過是一個幾乎沒出過門的下人。”明柏有些不信。
“我見過一次，便記下來了。周王爺當時聲名顯赫，有幸拜訪一次，便……”李斐道。
“看來這才是過目不忘。”明柏心裏暗暗自愧不如，說話卻十分硬氣，“那你所求何事？難道是想加入劉盛的門下，需要舉薦麽？”
李斐有些驚訝，卻道：“你怎知道我有意加入劉盛門下？”
明柏笑道：“猜的，當日你對於煉藥一事，雖然開頭你說不讚同，但是字裏行間，卻是有意，萬不得已這詞，可不是貶義，而是臨危受命，不情之請。”
李斐麵露傾佩之色，道：“明兄果然聰明過人。”
“你為何加入他的門下？”明柏繼續問道，“在你說過劉盛和沈王之後，我也了解過一些消息，劉盛門客寥寥無幾，想要加入，除非舉薦，但是他又是及其謹慎之人，若非自己看重，絕不會輕易納門客，你若是想要飛黃騰達，何必執著於他一條路？”
“短時間內能夠收集到劉盛的資料，恐怕是跟影衛有關。”李斐沉色道。
“你也知道影衛？”明柏沒想到影衛的名聲竟然這麽大。
李斐歎了一口氣：“劉盛身邊也有一二影衛。”
明柏繼續問道：“回答我的問題。”
李斐臉色微怔，道：“明兄，你何必問這麽多，我就是想投入劉盛門下。”
“我且問你，劉盛三大朝堂弈論，你可知曉？”明柏泰然道。
李斐不語，微眯著眼。
“我再問你，劉盛上奏閉倉收糧於哪些州縣？”明柏語氣平平道。
李斐神色微變，盯著明柏。
“我最後問你，劉盛於青州征稅，十之三四，收成用往何處！”明柏加強了語氣。
李斐不動聲色，過了半晌才道：“明城影衛果然名不虛傳，倒是知曉不少。”
他長歎一口氣，道：“好了，其實我都不知曉。”
明柏微微一愣：“你既然不了解劉盛，又為何要……”
他抬起雙眸，泰然自若道：“是，我處心積慮想入他的門下，是為了……”
“殺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