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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屈指西風幾時來

  李斐的雙眸充滿了殺氣,但他的臉色卻是淡然。


  明柏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他竟無法將昨日那個把酒言歡的李斐和麵前這個隨口是殺的李斐重疊,這劉盛雖然沒做什麽好事,但是總的來說,西夏確實因此逐日強勢,甚至隱隱之間要與北昭平起平坐,若是血藥煉製成功,便可與北昭有相拚之力。


  “我們為什麽要跟你合作!”歸遙蹙著眉頭,盛氣淩人,“你又沒有武功,我們還怕你不成。”說完,她還得意地看了一眼明柏。


  李斐略微失落,但是他收起了這份脆弱的情感,開口道:“太學從無女子,發現女子假扮男子入學,必定治你欺君之罪。”


  “你你你!”歸遙急道,眼神飄向明柏,是在示意“我沒詞了,該你了反駁了!”


  “好,我答應你。”明柏無視歸遙的眼神,開口道。


  “但是,我要知道緣由,不然到時候你信口開河,我不就成了你的替罪羔羊?”


  “我不會。”此人處事不驚的態度確實叫明柏少了一份鄙夷。


  “你心機太深,我不信你。”明柏沉聲道。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開口瞬間便似乎過了滄海桑田般的悠久。


  “我爹本是西夏東岸沿海抗匪的水師,他與我娘情投意合,私定終身,原本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眷侶。直待劉盛沿海私訪時無意間見到了我娘,並看上了我娘。”李斐抬起頭,似乎要把淚水咽回去,綻出一抹笑容,卻十分無奈,“明兄這麽聰明,後來的故事不用說你也猜得到吧?”


  明柏慢慢走近他,道:“他……為了得到你娘害死了你爹?”


  “沒有死在戰場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歸遙走了過來,好似帶著愧疚,他說的那樣平淡,可字字句句皆充斥著滿滿的恨意。


  他忽然輕笑一聲,繼續道:“我爹死去的那晚他告訴我,他一生從未做錯過一件事,盡忠職守,報效西夏卻惹來如此下場,他不甘心,卻無可奈何,遂拚死帶我一路逃,可終究為了救我……”


  他咽了幾下口水,呼吸輕顫,卻已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所以你忍氣吞聲這麽久,就是為了……”明柏眉目疏朗,小聲說道。


  李斐抬頭,定定看著明柏,“裏邊這件青色裏衣,是我娘親手做的。”


  他摸了摸,曆曆在目。


  明柏忽然想起了他爹明軼,如果說借不來兵力是西夏的錯,那麽他始終沒有怨恨,而是帶著將軍的鐵血走上了沙場,死在了戰場。


  “最後一個問題,為何選擇了我。”明柏看著他的雙眸,容不得半點欺瞞。


  緩了很久,他才說道:“因為隻有你,才有機會帶我接近劉盛。這麽多年,他為人謹慎,常人難以接觸。”


  “就算如此,得從長計議。”明柏搖搖頭。


  “楊兄,我沒時間了。”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來。


  “什麽意思。”


  “你還記得煉製血藥一事麽?”李斐道,“我為了接近劉盛,自願去試藥。正當我可以動手的時候,藥效太猛,我身子承受不住,一時間失去了意識。等我醒來,太醫告訴我,傷了心脈,活一日,便賺一日。”


  明柏皺眉,這李斐,當真拚了命。


  “你可知這條路有去無回?”明柏看他的樣子,心如槁木。


  縱然臉色蒼白

  ,說起往事錐心刺骨,可仍擋不住他眼睛的光華,“這條路雖然有去無回,但……”


  他綻開了一個笑,“楊兄,楊姑娘,若你們肯幫我,下輩子一定,一定誠心對待你們,楊姑娘,實在是對不住了,但我卻……”


  低沉的嗓音在歸遙的發梢上拂過,便是心頭一緊。


  不說明兄,周姑娘,反倒一如初見的楊氏兄妹。


  明柏心頭一緊,猶如螞蟻啃噬。


  他說,楊兄,一如初見。


  歸遙悵然若失,縱然她如何大大咧咧,隨心所欲,此刻麵前人的經曆怎不讓人憐惜,他當時如何護住自己,歸遙豈會不知,想必本心善良,卻無奈世道無常。


  他說,楊姑娘,對不住了。


  李斐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一字一句道:“成全我吧。”


  倘若趟了這趟渾水,一旦被抓住把柄,不僅自身難保,就連周王爺也在劫難逃,隻不過是一個文學掌故,隻不過萍水相逢。


  但偏偏隻不過是萍水相逢,他用羸弱的身體擋住歸遙麵前的人,避免她受到傷害;他用自己名譽擔保他們入京,不計前嫌。


  他們還欺騙他,姓楊不姓明。


  這趟渾水,一旦進入,便步步為營,步步驚心,無一夜好夢。


  但……李斐說,他要報仇。


  他說楊兄,成全我吧。


  他說,楊兄,我沒時間了。


  究竟為何會鬼使神差的對李斐說:“李兄,就算是條死路,你若想走,我必為你一路保駕護航。”明柏說完才覺得自己有些瘋狂。


  剛入京,本想找的是周王爺,順便遊玩一番,可如今遇到李斐,便是脫不了身。


  “我們怎麽幫你?”歸遙忽然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周姑娘還是……”李斐覺得歸遙不必冒險。


  “歸遙,你老實呆著,這件事隻有我們倆。”明柏眸中閃過一絲肅穆,麵不改色,居高臨下看著歸遙。


  “憑什麽不帶我……”她正要生氣,看見李斐一臉的愁容,她想起了李斐的身世,還是沒有繼續蠻橫下去,哦了一聲後,便蒙著頭躲進了被子。


  明柏這才放心,道:“騎雲,栗子!”


  二人猛地出現,倒是嚇了李斐一跳。


  看到李斐如此柔弱,明柏不由得苦笑一聲:“就你這定力,要如何動手?你今夜前來,想必有了心計,說來聽聽。”


  李斐尷尬地笑了笑,換了一副臉色吹捧。


  “明兄果真是聰明人。”


  “看你這樣,要是不小心被什麽侍衛發現了,這個冰魄神針,給你防身用。”拿出騎雲的冰魄神針,嘴角回攏,立馬切換正經臉。


  “那多謝明兄了。”眉眼間布滿了笑意。


  歸遙從被窩力探出一個頭,仰著脖子飄忽不定的看著麵前的四人。


  明柏搬來木椅,邊想,若是既想保住李兄,又想除去劉盛,隻怕艱難重重。但麵前李斐痛失雙親,又豈是他自作自受,這不公平。


  正想著,李斐開口道:“明日,便是使臣在次上朝,求親之事劉盛與沈王不和,必會據理力爭要求和親,想必周王爺定會反駁,結下仇怨,那夜隻要明兄配合,讓我進到周王爺府中,佯裝刺殺被擒,加以審問我便是劉盛底下的人,到時候諒他如何辯解,也死無對證。”


  “死

  無對證?”明柏不禁有些心驚。


  “刺殺王爺,可是死罪,明兄這都不知?”李斐一臉的疑惑,顯然沒有抓到明柏的要點。


  “劉盛,我要除,李兄,我也要保。”明柏認真道。


  李斐神色嚴肅,道:“明兄,既然眼下局勢雜亂無章,錯綜複雜,各方勢力虎視眈眈,隻要一步走錯,或者有一絲的嫌隙,都會被抓住往死裏整,隻有這樣,才能讓劉盛百口莫辯,周王爺的地位在朝中也是占據一席之地。”


  “明兄你與周王爺裏應外合,必能將他徹底除去。”


  “徹底除去麽……”


  明柏蹙眉不語,手裏捏著茶杯隱隱要裂開。


  送走了李斐,明柏才喚李梓騎雲說出打探的消息。


  “周王爺影衛傳話,使臣要的人,正是……”李梓說著,看了一眼歸遙。


  被這一看,歸遙吃了一顆定心丸。


  “那麽劉盛就必須除!誰讓他管到本小姐頭上!”歸遙一臉的凶樣,但隻有紙老虎的威風罷了。


  明柏依舊皺眉不語,看了一眼騎雲。


  “李斐這個人來曆不明,但是按他所言,之前確實在西夏東海沿岸,而他的父親確實也是抗匪英雄,隻不過他們的後代似乎都被劉盛除去了。”騎雲麵無表情道。


  “你懷疑他?”歸遙偏著頭問道。


  “現在不懷疑了。”明柏以拳抵唇,歎了口氣,“他心機太深,差點就看不透……”


  屈指西風幾時來,不知流年暗中換。


  第二日早朝若真如李斐所言,二人在朝廷上吵得不可開交,惹得方後主也是頭疼萬分。一邊是君無戲言,一邊是國泰民安,仍然沒有結論,隻得暫且擱下,使臣那裏依舊沒有得到結果,便是步步緊逼。


  “沈王周圍的侍衛,似乎多了不少。”李斐突然說道。


  “怎麽?”明柏看著回到沈府的沈王,蹲在樹上確實看得更清楚。


  “難道劉盛最近會有動作?”明柏問。


  李斐不語,看著明柏道:“晚上計劃不變。”


  跳下了樹,明柏點頭,轉頭看了一眼沈府。


  劉盛的府邸倒是沒什麽變化,唯一有變化的是人多了許多。隻不過熟悉了地形之後,明柏對京城的勢力劃分更是清楚了不少,從這地形分化,也隱隱看得出沈王的勢力在不斷縮小,而那劉盛的勢力,在日上三竿。


  等到月亮睡著,躲進了雲層,那些影衛也消失於屋頂,藏匿在夜色中。


  “影衛我都調動了,你從偏牆進來便是,別讓外人看到。”明柏認真道。


  “多謝明兄。”李斐抱拳,臉上帶著笑意,卻有幾分不自然。


  是夜,李斐已然偷偷到了西夏偏殿客樓,周王爺的住處。


  在窗口插了一個小孔,偷偷伸入了迷魂香,聽得裏麵一聲轟響,這才偷偷進門。


  看著倒在地上閉著眼的周王爺,他拿出明柏給他防身用的冰魄神針,狠狠往周王爺身上一紮。


  胸口四針下去,三針將膽經,肝經,肺經全封,第四針封住真氣流動,不超過四個時辰,便會窒息而死!但是李斐還是不放心,他猛地抽出匕首就要割周王爺的喉嚨,這一割,必然致命!


  匕首才剛剛抽出,便聽得一聲清亮而又嚴肅的聲音,猶如長劍刺穿他的心。


  “李兄,我真是遺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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