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現實世界·易燃易爆炸
伊斯登特很高, 楚承赫自己的身高已經188了，這個小金人站在他麵前，看起來比他還要高半個頭。
楚承赫還沒見過這個真正的他, 眼前的青年身穿軍裝, 背後還有著垂地的披風，無論發色也好, 瞳色也好, 都完全不像地球人。他是真正的軍人, 是從無數場戰役當中, 無數次跟死亡擦肩而過, 在戰火中淬煉出來的軍人，身上帶著硝煙和鐵血的氣息。
他們站的地方在長廊的盡頭，這裏不是辦公區，房間的門都緊閉著, 伊斯登特這樣突兀地出現在這裏，也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見青年隻是目光深沉地看著自己, 卻不說話，楚承赫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將香煙在旁邊的垃圾桶上熄滅了, 然後才扔了進去。他將一隻手插在了口袋裏，站在原地, 倚著牆壁看著他，輕聲道：“不是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見到你。”
對麵的人看著他, 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動人：“你不願見我。”
楚承赫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微微垂下眼睛來看人的時候，那烏黑濃密的睫毛就像兩片蝶翼一樣輕輕顫抖，讓人的心會不知不覺地跟著那樣的頻率一起顫動。
他聽見這個突兀地帶著他的艦隊出現在銀河係，當著全地球人的麵要找他的人說道：“666都告訴我了，這次也是我不對，我不該這樣給你壓力，所以我自己來見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楚承赫不願和他對視，率先移開了目光，忽略了伊斯登特眼底的受傷。他很想再抽一根煙，不過還是忍住了，微微閉了閉眼睛，說道：“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不管一開始你是有意也好，無意也好，你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向我坦誠。看我這樣什麽都不知道，被你蒙在鼓裏，然後喜歡上你，這樣就很有意思嗎？”
這些話他說得一點也不激烈，語氣平和，可以說是非常成熟。
他真的跟遊戲裏完全不一樣，伊斯登特看著他，簡直希望麵前的人能夠不那麽成熟。
他從沒為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實驗跟對他所造成的傷害說過一聲抱歉，他一碰到愛情，就什麽都忘在了腦後，隻想全身心地去追尋眼前的人。
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說再多都於事無補，他聽見楚承赫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已經教會了你愛情，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抬了抬眼，重新看向眼前的人。這張臉真的是非常俊美，尤其是他的眼眸，跟第五個世界裏的紅發青年其實有著幾分相似。隻是眼前這雙帶著悔意和痛苦的銀色眼眸裏，還點綴著更加美麗、更加靜謐的藍色，其中像是有著星辰轉動，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靈魂會被它們吸進去。
楚承赫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回去吧。”
王子的神色一變，聽他說道：“想個辦法，在離開地球之前洗掉地球人的記憶，我知道你們做得到，就當做你沒有來過，我們也沒有在那個遊戲裏麵相遇過，你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人。”
他說著不再看他，站直了就要從這裏離開，從他身旁越過去，回到那個房間裏。
伊斯登特瞳孔微微收縮，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人定在原地，轉過來看著自己。
楚承赫在他手下沒有掙紮，他很耐心，似乎是篤定兩人經過這一次談話之後，就不會再有任何糾葛。
伊斯登特感到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揪緊了，眼睛盯著他，啞聲道：“我在戰場中經曆過很多，不隻是在那個遊戲裏，在我的生活裏，我也見過很多的人。他們沒有一個像你，沒有一個能讓我感到自己是個有感情的生物。這一切都是你教會我的，我知道感情裏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都是你告訴我的。可是我不明白，在你們的文明裏，哪怕是一個犯人，隻要他誠心悔改，你們的法律也會給他機會。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對我們的感情，你卻不能有一絲寬恕？”
楚承赫眼中浮現出了疲憊的神色，他叫他的名字：“伊斯登特，地球的法律會給犯人機會，是因為他還沒有觸犯到法律底線。我們的感情不能，是因為我們的感情最初就建立在一個錯誤的基礎上，我們不平等，我沒有感到絲毫的尊重。”
五魁首跟666在默默地聽著，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症結。
解決不了這個，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伊斯登特聽著他的聲音，看著這個讓他喜歡得連心髒都在作痛的人，看見他對自己的失望：“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趁我還沒有那麽愛你，我可以抽身離開，我可以保證自己不受傷害，可是如果我繼續跟你在一起，我隻會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我會想起曾經的那些傷害，我會變得越來越患得患失，越來越不像自己。”
楚承赫抬起手來，撥開了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指，輕聲道：“你喜歡的是現在的我，當我變成另一個樣子，你就不會再喜歡我了。感情都是易碎品，都是容易消散的，這一點我還沒有教過你，大概以後也教不了你了。我隻是想告訴你，趁我現在對你還有一點好印象，趁我們現在還沒有彼此厭棄，就都放過對方吧。”
他頓了頓，想起了666跟它的小夥伴五魁首，又對怔怔地看著自己的人笑了笑，說道：“你們有這樣的係統，哪裏還怕找不到合適的伴侶？就算是契合度50%，宇宙那麽大，肯定也還找得到。”
伊斯登特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低聲道：“可是我不想要別人，我就想要你，我喜歡的就是你。你為什麽就不願意忘掉過去，或者讓我贖罪，然後跟我重新開始呢？”
忘掉過去哪有這麽容易？
楚承赫覺得他真的是很天真，雖然看起來是這樣成熟可靠，是一方戰神，可以殺死那麽多的怪物，保護這個宇宙，但是在感情方麵真的還是小朋友。
他剛想再說點什麽，加布裏埃爾就從門後走了出來，小少年像在那裏聽了蠻久，綠寶石般的眼眸看著他們，說道：“你該放開我的父親。”
伊斯登特在楚承赫以外的人麵前從來不會流露出這麽脆弱的一麵，他轉過身去，看著加布裏，開口道：“他不是你的父親，你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加布裏埃爾冷冷地道：“就算他不是我的父親，他也是我喜歡的人。你用這樣卑鄙的手段搶走了我喜歡的人。你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伊斯登特平靜地看著他，反問道：“這有什麽可羞愧？感情講求先來後到，你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你有辦法告訴他，你陪伴著他嗎？你們這個種族在可以化形之前，隻能化成風化成雲，化成一草一木，伴隨在他身邊，但是你沒有辦法表達自己的情感，他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陪著他。你們根本就不算在一起，即使到現在，他也隻是把你當兒子，當成他的那個世界裏創造出來的養子，這種事情你應該知道的比我更清楚吧？”
加布裏埃爾眼中浮現出了被刺痛的神色，這一刀實在是太狠了。
楚承赫不想看他們兩個在這裏針鋒相對，低喝道：“夠了！”
兩人都住了嘴，看向他，聽他說道，“不管我是地球人，是天煞孤星也好，我跟你都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我們的種族就注定了是兩個極端，行星型生命體注定是為愛而生，而你們甚至不知道愛情是什麽——”
不，不是這樣的！
伊斯登特不知要怎麽才能說服他，他看著自己的戀人，眼底激烈的情緒一下子消失了。
楚承赫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這個從出生以來就頂著王子的頭銜，有著宇宙中最高等的生命形態的青年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卑微姿態，像當初在蘭卡斯特麵前跪下親吻他手上的戒指時一樣，在自己麵前單膝跪了下來，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這時，不光是楚爸楚媽跟妹妹，就連剛剛接待他們的官員都跑到了走廊上，安靜又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伊斯登特執起了他的手，貼近了唇邊，以這種近乎效忠宣誓的姿態請求道：“我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證明。”
在場的其他人，包括加布裏，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隻不過區別在於他們是因為期待楚承赫的答案，而小行星是想打人。
666的聲音小小地冒了出來，懇求道：“楚哥……給王子一次機會吧。”
另一個他從沒聽過的冷靜聲音也說道：“請您看在殿下這麽誠懇的份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伊斯登特閉著眼睛，等待他的判決，聽到楚承赫沉默良久之後，說了一聲：“好。”
王子抬起頭來，看到他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說道：“既然你一定要再試一次，那就交給命運來決定吧。”
他叫了666一聲，小白球就帶著負荊請罪的小藍球就一起乖巧地出現在了他麵前，叫了一聲楚哥。楚承赫看到五魁首跟它背後的荊條，不由得眼角一抽，感到戀愛係統真的是很可憐。
他問666：“當玩家進入遊戲世界，你們可以封閉他們的記憶嗎？”
666答不出，但五魁首冷靜地道：“是的，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不過您問這個做什麽呢？”
楚承赫看向還單膝跪在麵前的人，手上用力，把人拉了起來，開口道：“我再跟你去最後一個世界，相信你們的漏洞已經修好了，這一次不會再有吞星獸出現來中斷劇情了。”他看著王子，輕聲道，“我會封閉記憶，我將不再認得你，也不再記得那幾個世界的過往，也不會記得我對你有過什麽樣的感情。”
“這個世界的背景隨機，你不是主場玩家，我也不是客場玩家，我們就隻是那個世界裏的人。”
“按照你一貫的喜好，我們之間立場對立、身份對立、階級對立，中間還會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而我還會對你有著天然的厭棄。如果這樣你都還能讓我重新愛上你，那麽好，我答應你，我們會在一起，我會原諒你。”
“如果做不到，你繼續做你的王子，我繼續做我的天煞孤星，你抹去所有地球人關於你的記憶，然後從這裏離開，我們不用再見了。”
這樣的賭注實在是太沉重，空氣裏一片安靜。
伊斯登特看著他，對著用了這樣嚴苛的條件才換來的最後一次機會，俊美的臉上卻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低沉地道：“好，我答應你，隻要我做不到，我就不會再糾纏。既然能有一次讓你愛上我，那就會有第二次，哪怕這一次你再厭棄我都好，我都不會放棄。”
他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然而楚承赫現在的一句都嘲不出來，隻能也對他笑了笑，說道：“讓你的戰艦退走，然後我們再好好地玩一場愛情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