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秀爺修真中

  眼前一片黑暗, 在他眨了幾次眼之後，才漸漸浮現出了色彩。


  幾乎就在這一瞬間，楚承赫空白一片的腦海裏接收到了這個世界的信息, 讓他頓時對整個故事背景有了初步的掌握。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成竹在胸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有些不習慣。


  然而, 他腦子裏關於自己的記憶卻是比較模糊, 像是隔著一層紙一樣, 明明知道紙後麵是什麽, 卻看不真切。不過總算還有一點楚承赫是清楚的, 就是他目前是一個在不同的世界裏穿梭的玩家，來這裏是為了執行任務，獲得積分，好實現他的某些心願。


  這個世界裏, 他的身份是一個修真門派的小師叔，身份地位非常高——為什麽這麽高？主要是因為他師父的輩分就非常高。


  他的師父一生中就隻收了他這麽一個徒弟, 把所有的東西都傳給了他。明明是這樣順遂的人生，輕輕鬆鬆就坐擁了無數天材地寶和資源，可眼下在這個身體裏, 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快樂。


  楚承赫打量著四周，眼下這個小師叔正坐在一個昏暗又廣闊的空間裏, 周圍是真正的魔音穿徹腦。他坐在這裏一動不動，懷中抱著一把劍，簡直像是自虐。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發現這個小師叔雖然是個男人，卻喜歡穿著一襲紅衣，可見性格真是非常的張揚，但是眼下盤桓在心頭的那種沉鬱感又是什麽呢？


  楚承赫眼角的餘光瞥見有什麽正在黑暗裏微微發光，於是凝神看去，發現那是自己的頭發。小師叔的頭發是雪白的顏色，楚承赫舉起了懷中這把沒有鞘的劍，從劍身上照了照自己臉，看到自己臉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不是什麽形容枯槁的樣子，而是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年輕人。


  青年的眼睛是黑色的，但是瞳仁非常冰冷，像是失去了生機，猶如一潭死水。他的臉長得非常好看，眉心還有一點琥珀光，楚承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受到指腹之下的一點凸起，並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一個長得這麽好看的小師叔，抱著一把劍在這種地方枯坐，頭發還完全變成了白色，是走火入魔了嗎？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白色的光球悠悠的從他身後飄出來，說道：“不是走火入魔，是傷心過度，以至於一夜白頭。”


  楚承赫警覺地眯起了眼睛，這個白色光球在這片黑暗裏就像唯一的光源，身上的光芒非常的溫柔。它停留在楚承赫麵前，身上的光芒在很有規律的收縮著，這球真的是很圓，而且球身上也沒有任何標誌，楚承赫完全分不出它哪一麵是臉，哪一麵是屁股。


  他眯起了眼睛，問道：“你是誰？”


  那個球身上的光芒縮了縮，不知為什麽，楚承赫覺得它像是有點傷心。等了片刻，小白球才收拾好了心情，說道：“你好玩家，我是你的個人係統，我的名字叫666，你可以叫我6。”


  楚承赫看著它，把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問道：“是不是還有個係統叫五魁首？”


  666有點小驚訝：“你、你怎麽知道？”


  楚承赫說：“五魁首，666，發明你的人一定很愛劃拳吧？”


  666也不確定，小白球小聲地道：“也許是吧。”


  楚承赫接受了自己有了一個有點不靠譜的白色光球做個人係統的現實，他維持著原有的姿勢，坐在這裏沒有動，然後說道：“這是哪裏？”


  666介紹道：“這裏是天魔窟，是玄天劍門下的一個秘境，劍修都喜歡來這裏修煉。他們會在這裏磨練心境，取得突破，尤其是走殺戮道的劍修，就特別喜歡待在這裏。”


  楚承赫皺了皺眉，按係統的說法，這裏應該有很多劍修才對。他問：“為什麽我在這裏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什麽人？”


  666歎了一口氣：“因為在這段劇情裏，玄天劍門剛剛遭逢大變，劍修都差不多死了一次，所以當然就沒有人道這裏來修煉了。”


  楚承赫若有所思地問：“那我為什麽沒有死？”


  666說：“你是主角，你怎麽可能死？”


  楚承赫想了想，也對。他作為一個高級玩家，已經經曆過那麽多遊戲，也知道作為主角既然要完成劇情任務，那麽就必須一直保持在線狀態，就算死了也會活過來。


  他於是問了下一個問題：“我現在在這裏做什麽？”


  666說：“是這樣的，你的師父在這場劫難中死掉了，天魔窟是進入這個世界的幽冥之都的入口，所以你會坐在這裏。”


  小白球頓了頓，說道：“我把這部分劇情也傳給你吧。”


  楚承赫於是看著自己記憶裏多出來的這些畫麵。畫麵裏，隻見一個身穿白衣的身影在雪峰之巔迎上了他的天劫，而周圍正有二十幾個實力可怕的修士圍攻上來。


  那威勢，即使隻是透過記憶，楚承赫也可以感受到那種可怕的壓迫感，他完全不認為白衣劍仙可以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他看著那個男人俊美的麵孔和蘊藏著星辰劫數的眼眸，感到一陣熟悉，下一刻，他便引動了最後一重天劫，那天劫挾著滅世之威劈了下來，以這恍若謫仙的身影為中心，將他周圍的所有敵人都劈了個粉碎！

  而他發出的驚天一劍則劈碎了這最後一重天劫，整個視野都因為這劍光而變成了白色，等到周圍一片白茫茫的光散去之後，天空中靜謐地飄起了雪。雪峰之上，白衣劍仙的身影站立在那裏，手中長劍插入了雪中，整個人像是變成了一座雕像。


  就在這時，楚承赫聽見了“自己”的聲音，紅衣少年叫著師尊，聲音裏帶著無盡的歡喜，像是剛剛從什麽地方跑出來一樣，然後飛快的奔向了那站在雪峰上的人。


  楚承赫覺得哪裏不對，少年這樣的心情，絕對不是對著自己的師父那麽單純。


  少年飛快的跑了過去，楚承赫的意識在這一刻跟他合為了一體，少年的思想也變成了他的思想。那個立在雪峰之上的身影在他麵前變得更加立體真實，而少年心底的愛意也變得更加衝擊人心。


  他跑到半路，終於想起自己能飛，於是就伸手一招，召出了自己的劍，禦劍飛上了雪峰之巔。雪峰之上，雪已經停了下來，陽光照在白衣劍仙的身上，他走了過去，眼角還含著淚，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叫了一聲師尊。結果白衣劍仙卻沒有像往日那樣轉過身來，少年心中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他伸手剛要去觸碰自己的師尊，雪峰之上就吹來了一陣風。


  他的指尖還沒碰到他的衣角，那恍若謫仙的身影就在這一陣清風中化作了齏粉，在他的麵前灰飛煙滅。


  他護住了他的弟子，他的宗門，卻沒有在天劫之下活下來。


  “不——！！”


  楚承赫聽見少年口中發出的聲音，就像他自己口中發出的悲鳴一樣。那一瞬間，他痛徹心扉痛失所愛的心情，楚承赫完全感同身受。


  “不——！！師尊！！”少年的身上爆發出了一股龐大的力量，他的長發和衣角都一起飛揚了起來，手中雙劍一甩，整個人就一咬牙在原地旋轉了起來，足底升起了一圈紅光。


  他似乎是有著別樣的能力，沒等楚承赫發問，666就解釋道：“是這樣的，楚逍是從地球過來的劍三玩家，他帶著七秀門派的複活技能，隻要是在他麵前死掉的人，隻要還有屍體，他就可以複活得起來。”


  楚承赫沉默了，可是他師尊並沒有留下實體，光從這一點就知道少年所做的事情有多徒勞。


  他在少年飛奔向這裏的那一刻跟他合為一體，這個時候又像是從他身上脫離開來，在旁冷眼看著他做這些事情。隻見紅衣少年一次又一次發動技能，發動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複活技能，這場戰役裏，他的宗門死了很多人，他成功地召喚回了那些虛無的神魂靈體，讓他們其中一些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體，而另一些則被他送入輪回。


  然而他一次又一次發動技能，空藍了就吃藥打坐回到滿藍，再到空藍。他努力地分辨著那些被他從天地之間召回來的神魂靈體，卻始終沒有看到自己的師尊。666忍到現在，終於忍不住小聲地哭了起來，楚承赫剛有點惆悵的心情，聽到這哭聲就覺得出戲。他問自己的係統：“你又哭什麽？”


  小白球：“哇啊——就太慘了啊楚哥，太可憐了……嚶嚶嚶！他可以複活世界上所有人，卻偏偏不能複活自己最喜歡的人。”


  楚承赫則開口道：“他沒有告訴過對方他有這個技能吧。”


  他看著少年幾近崩潰，卻還要一次又一次拚命嚐試的樣子，說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要全心托付，是不應該隱瞞這些的。”


  就是因為他太過自信，或者說還沒能完全信任他喜歡的人，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終於，從白天到黑夜，從日落到月升，他複活了所有身體還完好的人，將無法複活的神魂都送入了輪回，卻始終沒有召回他最想見的那個人。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崩潰了，跌坐在地上，楚承赫跟666都看著他，看著這小少年抱著他師尊留下來那把劍，就這樣坐在那裏，直到天地間風雪又起。


  雪花落在他的頭頂上，慢慢將那頭青絲都染成了白色。等到黑夜過去，黎明再臨的時候，這座雪峰上又多了兩個人。來人是他的父母，可他坐在那裏，身上都是冰雪，一動不動。


  他的父母叫他，他也沒有反應。


  楚承赫看著他的母親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伸手撫上了少年的頭發，將那上麵的冰雪都拂了下去。然而，在陽光中，少年原本烏黑的長發已經變得斑駁起來，當太陽徹底升起的時候，這些黑白夾雜的長發就在他父母的眼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一寸的由青絲盡數轉為了白發。


  痛失所愛，一夜白頭。


  畫麵結束，楚承赫終於知道自己這個身體為什麽會是一頭白發了。


  他捂了捂心口，感到這顆屬於楚逍的心在作痛，不由得問在旁邊盡情哭泣的666：“你說他去幽冥找他師尊，找到沒有？”


  666多愁善感地吸著鼻子：“他要是找到了，還會坐在這裏嗎？”


  也就是說，他師尊魂飛魄散，連幽冥之下都找不見，他是再也沒有機會把他救回來了。


  對他來說，這可真是個莫大的諷刺。難怪他會像座雕像一樣坐在這裏，隻想在這裏坐到天荒地老。


  而且楚承赫注意到那個在雪峰上哭泣的少年明明還是十六七歲的模樣，而剛剛他在劍身中的驚鴻一瞥，這個身體卻已經是青年模樣。修道之人的容貌不會輕易改變，中間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他已經不知在這裏枯坐了多久。


  他問：“所以我這次的任務是？”


  666說：“你的任務就是要重新振作，去找那些殺了他師尊的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