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調查
男人將時程領到一處大樓,這段路程他倆是搭著架飛行器來的,時程雖碰不了東西,但跟著男人進機艙裏仍很是吃驚。
他見男人熟門熟路的發動引擎,就像在開部車似的,終於明白外頭天上那黑壓壓的一整片是怎麽回事,這是這世界的代步工具,如此天空自然擁擠。
行駛的路程不短,他也因此有時間弄懂些事。像是所謂的新紀元是對這個時代的稱呼,簡稱新曆,為的是與古地球舊曆做出區別。
這個時代人們居住之地已不限於地球本體,而是整個宇宙。雖然他現在待的地方仍屬於地球,但過往的國家都已不複存在了,這個區域被歸分為東大陸的第七區,是一般的住宅區,而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就是祁蕭?”
時程隻知道對方是軍人,畢竟在進機艙裏時,他親眼見著件軍大衣被扔到後艙去,從墊肩處鑲的金線與設計來看,大約不會是太低的軍級,隻是沒想到這人竟剛好的就是報道中說的英雄。
對時程的反應,男人隻是淡淡的白了一眼:“怎麽,我這麽有名,連你個不知打哪來的孤魂都知道我?”
飛行器來到長形的建築物上空,時程看了眼窗:“這裏是哪兒?”
祁蕭操縱著方向杆道:“軍部大樓,說過帶你來見個熟人。”他話才剛說完,飛行器就平穩的向著既定軌道駛去。
兩人下了飛行器後,搭輸送帶進入室內,很快的在個白色的門前停了下來。
“我是祁蕭。”
見祈蕭得對著聲紋辨識器說話,還得把自個手指放到感應器上,在讀取指紋後才能打開大門,估計是什麽機密的地方,時程緊張而怯步下來。
直到祁蕭進了門裏,對他招手道:“進來啊,還杵在那兒做什麽?”他才抬起腳步走了進去,
或者該說是…飄了進去。
進入門裏的房間很大,陳列著各種儀器設備及數據資料,整個空間裏看不見牆,而是四麵高大的書櫃,裏頭充滿著藏書以及檔案,時程看著又些訝異的張了張嘴。
他下意識的跟緊對方,此時,一道身影狼狽的從書櫃間的窄縫爬出來,是個身著白袍的眼鏡男子。
男人緩步而來,大約是工作狂的關係,邊幅都沒來得及修。他整了亂翹的衣領,劈頭就對祁蕭道:“來了,結果如何?”
祁蕭倒沒立刻回他,轉頭對著時程介紹道:“這人叫顧慎年,是軍部的調查員也是科學家,不過比起這些,他更喜歡研究超自然的東西。”
“我隻是想嚐試用科學來解釋超自然罷了。”顧慎年推了眼鏡,朝祁蕭更走進幾步。
顧慎年,就是當初祁蕭在通訊器中聯係求救的人,這人也許就是能解救自己的專家,時程看著對方,這才放鬆了些。雖然這人現下看來是隨便點,但至少不像什麽邪魔歪道的人物,祁蕭沒把他帶到個奇怪的地方丟掉,代表他沒想放棄他,這肯定是好事。
心中至少安穩了些,時程一直以來慘淡的臉上才勾起個細微的笑容,他腦子裏都想著這些事,沒察覺顧慎年正朝他靠近。
顧慎年不像祁蕭看得見時程,自然不會閃過他,眼看他倆越來越近,額頭處幾乎都要碰到了一起。祁蕭在一旁看著一驚,連忙一把扯過時程向後退,待時程回過神,才發覺顧慎年就在離他約莫一步距離,要不是祁蕭,他的身體就要再被對方給走穿了。
那並不是太好的滋味,至少以他一個才方成為鬼魂不久的人來說,被人走穿身體非常惡心。
他趕緊投以祁蕭一個感恩的眼神,被祁蕭以一白眼回敬,“你上點心行不?”
“抱歉,一時恍神了。”祁蕭不是個脾氣好的人,時程怕他沒了耐性,便困窘的道歉。
原本好不容易浮起的笑容變作了苦笑,竟有幾分可憐,他認錯又認的即時,反倒換祁蕭不知該在多說什麽,隻得摸摸鼻子道:“那感覺不好受吧,既然不好受就自個兒多防著點,遲早要習慣的,我也不好一直幫著你。”
顧慎年知曉來龍去脈,見祁蕭這憑空拉人的手勢便全懂了,他朝時程方向看了看,便對祁蕭道:“聽你在通訊器那頭雞飛狗跳的,還以為你搞不定,不過現在看來你倆關係挺好的。還能讓你願意護著,看來是不錯的家夥。怎麽,是個美人?”
他知道時程是個男人,不過男人也無所謂,這世上欣賞美人的眼光是一致的。
“去你的美人。”
聽聞此言,祁蕭的臉色更沉,但耳後卻有些紅,顧慎年自然沒發現這細微的變化,便開始自顧的說道:“早就和你說這世上無奇不有,我在戰場上可是見了不少,先前你都不信,這回親眼見到相信沒有?”
“你能看見他麽?”祁蕭急問。
顧慎年搖頭,臉上頓時露出個嘲諷的表情:“這東西也不是說見就能見,說不準他是季於然的怨念召喚而成,準備對你來陰的。”
季於然這名字很熟,似乎也是在報道中聽過的名字,時程因困惑而微眯起眼,還來不及回想,就被祁蕭一聲狠冽的怒駁給打斷:“別拿這事來開玩笑。”
祁蕭愈是生氣,顧慎年似乎愈覺有趣,他吹了聲口哨道:“誒,聽說季於然按著三餐給你送美人,就看你哪日壓抑不住把人給吃了,好讓他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和你取消婚約,我看他是真討厭你。”
“要不是母親總念著讓我們趕緊結婚,我用得著這麽辛苦麽?”
提起婚約者,祁蕭似乎更惱火了。但這實在怪不得他,畢竟他長年在前線作戰,好不容易戰爭結束,終於得以用軍功換個半年左右的帶薪假,沒想這段時日卻休息不得,整日被他母親催婚,他正發愁著,就又莫名被時程這小亡魂給纏上了。
“也許我該找人來改個運。”瞟了一眼時程,祁蕭重重的歎了聲氣。
雖然祁蕭與顧慎年的對話,時程多半都沒聽懂,但想要不是為了他,祁蕭很可能會怒而離去,因此他隻得縮縮脖子,在一旁沉默著。
時程一直杵在旁邊聽倆人談話,安靜的幾乎讓人忘記存在,所幸顧慎年率先想起,拿起紙筆來趕緊回歸正題:“所以呢,你說的小亡魂,什麽時候發現他?”
這會兒終於指時程了,祁蕭也稍稍冷靜過來。
隻是他清了喉頭開口,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似乎這事有些難以啟齒,躊躇了半晌才啞聲道:“就…剛要進房門見他倒在門口,以為又是個被下藥的……”
“被下藥的小明星,想爬你這金主的床,好,我知道。”顧慎年很了解祁蕭,話也接的很快。這讓祁蕭額角動了動,心虛的側頭瞧了眼時程。
時程除了觸覺之外,其他感官都是正常的,祁蕭知道他看得見也聽得到,雖說把他當做投懷送抱的男妓,單純就是個誤會,但真反覆說出來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時程見祁蕭那尷尬的神情,這才有些明白過來。難怪在宅邸時對方會對他說出那種話,看來不隻他對祁蕭的身分有所誤解,祁蕭也是半斤八兩,如此一來兩人就算是扯平了。
他朝祁蕭擠出個淺笑,故作無事的擺擺手,祁蕭這才鬆口氣。
“後來發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看得見他。我有些慫,隻得把他先綁著,大概就是這樣。”祁蕭續道,視線也轉回顧慎年那兒。
他簡易的做完結論便停頓下來,時程本沒想開口,但聽他話斷在這兒,便湊過頭來,“你沒和他說,我隻能摸到你?”
對時程來說祁蕭是這個世界特別的存在,同時也是個變異,所以這點很重要。
祁蕭聽著有理,便補述時程的話。
大抵是有些急,他語畢便敲了敲顧慎年身旁的書桌,催促道:“問你呢,這可能是怎麽回事。”
相較下顧慎年顯得淡定許多,隨手翻了桌上資料,拿出張紙便遞過來:“根據宗教的說法,冤魂的存在正是因有所牽掛,才會無法離開人世。他會找上你定有理由,你隻要替他達成願望,讓他在人間了無遺憾,你倆就能高高興興的說再見了。”
顧慎年交給祁蕭的資料,上頭打印與他說的大同小異,祁蕭僅看了一眼,便揉成紙團扔到一邊去,“很可惜,他說他不知道。”
“這家夥並不知道他牽掛的東西是什麽,就是這樣我才找上你,用你那古怪的經驗想想,被個孤魂野鬼纏上,又全摸不著頭緒的時候該怎麽做?”
這方法無法對付時程,畢竟時程對自身的情況相當無知,甚至連自己已經死了都不知道。
“是嗎……”顧慎年有些難辦的蹙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便道:“名字,還有做什麽職業?”
“你問這個做什麽?”這回換作祁蕭皺眉,他隻知道對方叫時程,其他一概沒問。
“查查唄,看是最近哪家死去的可憐蟲纏上你,興許會有線索也說不定,你找我主要還是讓我做這事的吧。還有從哪裏來,什麽時候死的,這些交代的越清楚越好。”
顧慎年說話時是朝著他方向看,時程明白他是隨祁蕭的角度,但就是有種對方能看見自己的錯覺,好像他並不是個無形的亡魂,依舊還活著。
雖然強迫自己得調適,但時程其實還尚未從成為亡魂的衝擊中緩過來,因此縱使是錯覺,這感覺仍令他沉溺。
他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整個房間安靜下來,顧慎年及祁蕭的眼光都注視著他,察覺自己正被等著,他才趕緊回魂。
“我是個演員,過完年滿三十歲。也是地球人,但在我的時代人類還無法到宇宙的星球居住。”
祁蕭是第一時間聽他說話的人,即使在察覺時程對這世界的狀況一無所知時,他便心底有數,但真聽他說出口還是怪驚訝一把,畢竟時程身著最簡便的襯衣黑褲,發型也說不上土,實在無法將他與那麽久遠的年代聯想在一塊。
他將答案複誦給顧慎年,顧慎年驚訝的表情與他沒差太遠。
“這麽久的時間,那身邊的人肯定也不在了,這大概會難辦一些。”他騷了搔頭,續問道:“那你死前的事呢?”
“我死時還是古地球舊曆的2015年,日期比你們的“今天”要早。因為隔日電影就要開機了,所以先去了一趟片場,我是死在那裏的。”
這話也讓祁蕭代答出來,顧慎年一聽擺擺手便道:“這太縹緲了,再早一些呢,有沒有更明確的大事,他是個演員吧,總該會有些東西留下來。”
“他說他那時剛憑一部叫《午夜》的電影拿下金影獎的最佳男主,且在他母國華國的影院上映過,票房挺好的。”祁蕭頓了頓,聽過時程的說詞後轉述:“對了,他是華豐娛樂旗下的藝人,據說是當時很大的公司,大概就和現在鳳天差不多吧。”
“所以不隻成了鬼魂,還穿越時空啊。”闔上書本,顧慎年對著時程的方向道:“我記住了,會趕緊替你查過。”
這是祁蕭來找他的目的,顧慎年不隻對超自然研究感興趣,還是個一流的情報員,沒有他調查不出來的事兒,他既這麽承諾,那就肯定會讓事情有所收獲。
見事已定,祁蕭滿意了,便揚揚下巴回道,“他謝過你了。”
這個“他”指的是時程,但其實時程是誠摯的鞠躬道謝,腰都要彎成個直角了,無奈顧慎年看不見,隻得由祁蕭來說。
但在祁蕭嘴裏被輕描淡寫帶過,原本的誠意都變質了,時程怕顧慎年沒懂他的意思,便急道:“你這麽說對方不會明白的,他肯幫我,我相當感激。”
將時程領回來的人是祁蕭,帶來這兒求助的也是祁蕭,這會兒時程連聲謝都還沒和他說過,倒被顧慎年搶了先。
大概是有些不是滋味,祁蕭並未更正說詞,隻是朝時程狠狠的回了句,“幫你最多的該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