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渡
“有些事得問你,明早到我書房等我。”
“問我?什麽事?”若祁蕭要問的是今晚與顧慎年討論過的事,那肯定便與時程的何去何從有關,時程聽著眼睛一亮,原本還有些迷糊的精神都提了上來。
“顧先生查到什麽了麽?”他急忙要去抓祁蕭,想讓祁蕭在說清楚些,無奈祁蕭隻用個疲憊不堪的眼神對他。
“你才剛睡醒,我可沒有。”
他抬手捏了下時程的鼻子,道:“作為你讓我等了一個晚上的懲罰,你就等到明天早上吧。”
他說完便轉身進門,厚重的門板“碰”的關上,那聲音幹淨利落,完全就是不容置喙的樣子。時程愣了一下,明白過來才重重的跺腳:“切,真會記仇的家夥。”
雖然那門板根本就擋不住他,但眼看祁蕭是絕對不會說的,他再想知道也沒轍,隻得先回到客房裏去。
時程還真是睡的精神飽滿,在客房裏怎麽都闔不上眼,因此待一抹微光從窗縫進來,他便起身去了祁蕭的書房。
先前他到書房裏來,不是要看劇本就是陪祁蕭練戲,雖然知道這房間很大,裏頭擺著的東西也很多,但總是沒有好好瞧過。
其實這算是祁蕭相當隱密的地方,但人都有好奇心,所以時程終究摒棄了那一絲絲的罪惡感,便在他房裏看了起來。
即使到了已經電子數據化的未來,祁蕭的藏書依然很豐富,他收藏的多半是軍事法律相關的書籍,還有些是軍校時期留下的資料,這與他的工作吻合,然而一整排環視過來,時程就察覺到個特異的地方。
那是在書房最裏的矮櫃,上頭的書籍相對前幾櫃更加五顏六色,時程曲身去看其中一本,就見書背寫著:從軍人到明星:季於然的那些事兒。
那是一本季於然的采訪集,為賺粉絲的錢而做成了精裝,自那本書後的一整排,也全是和季於然有關的東西。雜誌、光盤,甚至出演過劇本的打印本,要不是知道他倆自幼就一塊長大,時程大概會誤以為祁蕭就是個季於然癡漢。
矮櫃的上方還有個相框,雖然許久沒擦拭過,邊角都積了些灰塵,但還是能看出那是年少時的祁蕭和季於然,他倆似乎參加了什麽運動比賽,都身著隊服,因為獲勝而共同舉著巨大的金杯,當時季於然還搭著祁蕭的肩膀跳起來,看來關係挺好,完全無法想象現在會成了這樣。
那相框後麵還擺著其他照片,時程無法動手,正想把頭探進去,沒想下一刻,他的雙眼被隻大掌自身後捂住,整個人也被帶離了書櫃邊。
“嗚!”時程悶哼一聲,本能就要掙紮,頓時耳邊一熱,就聽祁蕭沉聲道:“你看夠沒有?”
“啊,祁蕭……”確定來人,時程這才放鬆。
祁蕭是行動很輕盈的人,時程時常被他給嚇到,不過想來除了祁蕭之外也沒人碰得著他,他就算有啥古怪的猜疑也隻是杞人憂天。
隻要祁蕭不對他做什麽,也沒人動得了他,他的處境實際上相當安全。
待他回過身來,祁蕭已經放開他坐到書桌那頭去,時程跟過去,就見祁蕭開啟投影,桌麵上也出現了幾麵密密麻麻的資料。
“慎年目前查到的東西,你對照一下。”他示意時程,時程定睛一看,當場便倒抽了口氣。
“這是……”
他看見資料上顯示著自己的相片、姓名、出生日期,甚至連拿過哪些獎,出演過哪些電影及電視劇都有。
沒想都過了那麽長的時空還能找到齊全的資料,時程抬頭便問:“你們怎麽找到這個?”
“那對慎年來說並不困難,隻是需要時間。”對此,祁蕭解釋道:“你會來到這兒,不可能和原本的時空沒有絲毫關聯,若要幫助你就得清楚你過去發生的事,但資料可能會有錯誤,所以我需要你本人的訂正。”
他讓時程全數看過,資料搜集歸類的很好,所以時程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那部《水與火》的電視劇不是我演的,男主的名字是羅程,是個老明星,出演的時候已經將近七十歲。還有《夕陽西下的時候》,主演是叫王程,是個童星。”
祁蕭手上也有檔案,因此他一麵說,正好讓祁蕭一麵更正。一整排看下來,除了一些因演員和時程名字相近產生的誤植,幾乎沒發生什麽大錯。
但在看到越接近尾頁的時候,時程的心情也跟著高高懸起。
他仔細的對著最末的經曆,都是他死前一年發生過的事,然而在校對到最後的時候,他還是失望的垂下頭來。
沒有《鎖情》。
顧慎年查到的他的資料紀錄並沒有《鎖情》,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奇跡,他真的已經死了。
不過既然沒有《鎖情》,那他的最後一部戲,應該是部叫做《午夜》的電影,但《午夜》在投影的檔案中顯示的卻不是最後,最末行反而寫著《夜深人靜2》。
時程是演過《夜深人靜》,但卻沒有出演續集,他甚至連這部電影有沒出第二部 都不知道,於是點了點那排字樣,便對祁蕭道:“這個大概是出錯了,我印象裏它沒有續集。”
“時間太久,搜尋起來難免如此。”這似乎是正常現象,所以祁蕭隻是點點頭。
他將時程的檔案給關上,時程以為告一段落,正要直起身,不料祁蕭大手一揮,又是幾頁密密麻麻滾動到眼前。
“這個人也得請你看。”
時程目光一掃,這會兒竟是封行的資料。
“不會吧,你們連他都查過了……”抬起眼,時程眼底無奈中帶了敬佩之意,祁蕭隻是挑了挑下巴,讓他照著剛才給資料挑錯。
封行的資料基本上與時程知道的沒啥出入,《鎖情》也列在他的經曆裏頭,唯一讓時程痛心的是,在《鎖情》之後,封行仍接演超過十部以上的電影及電視劇,也就是說他在殺掉時程以後,並沒有受到法律的製裁。
最後備注他死於心髒疾病,沒有顯示年分,時程蹙了蹙眉頭,便問:“怎麽封行有死因我卻沒有,是嫌棄我死得太難看是不?”
他其實就開個玩笑,畢竟人都在這兒了,結果如何不用查也知道,沒想祁蕭卻擺了擺手:“慎年並沒有查到你的死因,可能你死去的消息被封鎖起來,他正嚐試用更高端全麵的電腦動作,大概要再過些日子才會知道。”
“是麽,真希望他別查到,這樣我還能安慰自己。”
聽聞此話,時程抓著後發笑了一聲,祁蕭不予置評,隻說了聲:“要認命。”
他倆又核對一些資料,祁蕭要時程做的事情也就結束了。
爾後祁蕭把剛校對過的資料發給顧慎年,也沒說話,時程覺得有些無聊,在書房裏晃著便又晃到了季於然的那個矮櫃。
他是真好奇那相框後麵擺的照片是什麽,側過頭去就想看,不料動作還沒做足,就再度被祁蕭給拽離開來。
“我不是讓你別看?就是些陳年舊照,有什麽好看的?”
祁蕭口氣雖不太好,但臉色卻很平穩,時程看得出他沒真生氣,且要他的性格,真不能看的早便藏起來了,於是撞著勇氣便問道:“祁蕭,你其實還是喜歡季先生的是不是?”
他一句話讓祁蕭險些噎住,喉頭猛烈的動了動,這才道:“你說這個做什麽?”
要不是喜歡,也不會把東西收的這麽整齊,甚至還珍藏的挺好的。
想到對方清楚自己這麽多事,而他卻絲毫不了解祁蕭,抱著個友誼交流的心理,時程抓個時機便說:“因為要真討厭,早就將婚事拒絕到底了不是麽?雖然有你母親的關係在,但像你這麽驕傲的人,能一直容忍著季先生,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大概是與祁蕭相處的久了,時程不再那麽怕他,膽子也大了一些,這會兒竟對著祁蕭打趣起來:“你要是真喜歡就明說,反正我都教你演戲了,幹脆好人當到底,也教你追媳婦怎麽樣,我這人生前粉還不少,應該也是挺有魅力……”
他愈說祁蕭的臉色愈是難看,最後大抵是受不了了,祁蕭一個抬手,便再度將他的臉給捏住。
他將時程的臉揉來揉去,就像是要泄憤似的,搓揉了老半天,這才歎了口氣,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神情來。
時程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那表情,頓時心中一慫,擔心是玩笑開過頭了,正想說些道歉的話,不料一把被祁蕭拉到身旁,就聽他道:“時影帝啊,看來你說我不懂愛,你自己也沒懂到哪兒去。感情可不是隻有喜不喜歡,還包括愧疚之類的很多東西。”
“什麽意思?”沒料祁蕭也會說出這麽抽象的話語,時程有些沒聽懂,困惑的眨了眨眼。
然而雖然是困惑,時程發問時的眼神還是很真摯,大抵是有種讓人無從拒絕的感覺,祁蕭縱使有些難以啟齒,但他嘴開閉幾次,最後還是扶了扶額,啞聲道:“你知道麽,季於然他有病。”
“自他父親死後,他就變得極度戀父。總是去找和他父親很相似的人,和他們處一塊,但偏偏運氣又不好,總是遇到有怪癖的男人,有一次他被打得進醫院,昏了一星期才醒來,我要他別回去,他還告訴我那是他做了錯事,你別看他外表光鮮亮麗,私底下誇張的很,大概連狗都看不下去……”
時程還算個聰明人,因此祁蕭這麽說他便明白了。
季於然的父親是為保祁父的命才死的,那季於然既有這樣的心結,祁蕭自然會認為自己也有責任。祁蕭會想和他結婚,應該是想替他斷掉那些不幹不淨的關係,這還談不上是愛情,但卻已是很真切的感情。
時程本以為祁蕭隻是在母親的威逼下才不得不麵對這婚事,沒想其中還涵蓋其他因素,難怪他上回談起時,祁蕭就要他別多管閑事。
隻要不傾訴就不會知道,人心畢竟還是很複雜的東西,就同他在這個世界裏明明隻熟識祁蕭,整天和他待在一起,卻還是不懂他一樣。
祁蕭大約是不想再說了,咬了根煙便到窗邊抽了起來。
時程看他吹出的煙霧彌漫在房裏,一時也不知該回什麽,隻得發自內心的說:“祁蕭,也許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對此祁蕭似乎不以為意,許久才淡淡回了句:“不要對個殺人無數的軍人做出這種評價,聽了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