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既然知曉祁蕭在拍攝時要他跟著隻是為幫他升天, 事實上還是能自己演的,時程便不擔心他。今日該拍的是白洛兩人的激吻戲, 想著祁蕭得應要求跟季於然這樣那樣,時程心情就差到極點,連去探班的欲望都沒有。
他在房裏看劇本,看完便去翻顧慎年發過來的資料,直至傍晚, 外頭的天色竟是黑的比往常快, 沒一會兒就下起雨來。
時程怕黑,便也跟著厭惡雨,但房裏雨水的濕氣很重, 讓他有些待不住, 沒法他隻得晃出去。
白洛的激吻戲過後,銜接的是洛恒山上前線後的情節。
G星整體來說就是幾座矮山構成的星球, 無論是洋房還別墅,全都是建在山間的平地裏,因此無論要拍戰場前線的爆破戲, 還是其他野外激戰的戲碼,隻要使用山裏原有的山岩,便能拍出感覺。
運用自然鬼斧神工的地景理當比人造要好,鍾若就是明白此事,這才選上G星。
若今日得繼續拍,那便會把拍攝場地轉到山裏頭,可外頭下著大雨, 也不知會不會拍下去,總之全是變數。
時程走到別墅的長廊上,正猶豫著要不去找祁蕭,這時便聞隔壁房裏傳來開門聲,接著那再熟悉不過的高大人影便自裏頭走出來。
是嚴琛!
時程見著嚴琛時愣了愣,腳步也跟著停下,畢竟他與祁蕭吵了一晚,這家夥就是主角,這會兒看見他就像見了瘟神。
嚴琛能夠感知他的動靜,時程以為估計又逃不過,沒想這次嚴琛不知趕著什麽,竟是繞著便出了門,連瞥見他一眼都沒。
“鍾若是我。落石堆把通路堵了?”
他手裏拿著通訊器,似乎正急著和誰通話,時程聽見幾個關鍵詞,大抵是說下雨導致場景損壞之類,也沒在意,可繼續聽他說下去,頓時心頭便高高懸起。
“你說祁蕭和於然沒來得及過來?好,我知道,我這就過去。”
即使說話的聲音不大還很急促,但時程仍就清楚聽見祁蕭兩字,就算是吵,祁蕭仍是他最在意的人,實在按捺不住,時程跑上去便喊了對方。
“嚴琛!”
嚴琛正要下樓,見著時程便轉過身來。
時程主動叫他他自然高興,正想和他打招呼,便當場被抓個正著。
“祁蕭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興許是急著逮住他,時程這回一抓便抓住嚴琛的手臂,嚴琛被抓的有些愣,半晌才苦笑道:“難得你碰得著我,結果還是為了找祁蕭啊……”
他說著抓了額發,便無奈的歎口氣,時程隱約覺得不太對勁,不想和他耗著便催促:“你快說,祁蕭和季先生怎麽了?”
嚴琛通訊器還拿在手上,沒掛斷,那頭頻頻傳來鍾若的慘叫,嚴琛自知瞞不過,帶上時程便朝個方向趕去。
“洛恒山前線作戰的第一場戲選在雲山北方的下坡段,鍾若他們本去探勘地形,中途卻遇著暴雨趕緊撤回來。”
嚴琛一麵走,一麵解釋道:“但剛剛落石坍方,整條路都給掩埋了,祁蕭和於然都走在後頭,沒來得及回來。”
沒想還真不是好消息,時程渾身一震,腳下的步伐也快了幾分。
他險些都要超前嚴琛,好不容易兩人才到了雲山北方的出入口,那兒有條通往山裏的小道,大約有三個成人寬,左邊依著山,右邊則是峭壁溪穀。可現在左方的落石從山上砸了下來,連著黃土砂礫一塊,將整條路都給埋住,還有少許幾顆巨石正隨著大雨滾落溪底。
雨因是突然下大,現在比起早先已幾乎看不見四周的景致,時程心中一慫,轉頭便朝嚴琛喊道:“祁蕭呢,他的終端通不通?”
嚴琛正同鍾若和季於然的助理說話,幾名跟著的劇組人員、攝影師則在一旁打傘站著,時程那話才剛問出口,就聽鍾若急道:“不行,祁蕭的終端完全不通,連點回應都沒有。”
像鍾若這樣的女人,竟難得有著急哽咽的一麵,時程知事情不好,便趕緊跑到了入山口。砂石堆的很高,幾乎又形成另一座小山,山崩的範圍則很廣,也不知祁蕭他們有沒被波及。
時程盯著眼前的暴雨,強烈的水霧幾乎奪去他的視線,耳邊鍾若的聲音也好似愈來愈遠,就在他神智幾乎要被拉走的時刻,
“時程,沒事,你先回房裏去吧。”嚴琛的聲音也自耳畔傳來。
“於然的助理會帶著幾名人員過去找他們,這條近路被埋了,但入山還有一條遠路,雖然顛簸了些,走起來也約莫要一個鍾頭,不過別擔心,我已聯絡救援人員,待雨勢小一些,直接就開飛行器去尋。”
嚴琛的身形和祁蕭很像,連側臉都有相似的角度,唯一最大的差異便是聲音,他們聲音一樣低沉好聽,但卻是截然不同的音色,時程聽嚴琛說話,無論多體貼的話語都覺得冷,可對祁蕭就不一樣,就算他冷漠以對,時程聽著他說,仍然會感到安心。
祁蕭說還有話得和他談,他還不知道,他還得親自見著祁蕭的人然後問他。
下定決心幾乎隻是一瞬間的事,上一秒嚴琛安撫的話語還在耳邊,下一秒時程胳膊一抬,張著五指的手掌便朝那高聳的落石堆穿了進去。
“我去尋他們。”
即使落石會擋住活人的去路,但時程是死人,沒有什麽能阻止得了他。
“喂,時程,等等!”嚴琛似乎是想抓住他,但他手伸過時程的肩頭,便從他衣領那兒穿了過去。
嚴琛可以感受到時程的實體,是因為時程願意,他的意念讓他得以觸碰嚴琛,但他現在不肯了,嚴琛自然也再碰不到他。
這世上唯一能自主碰觸時程的人,就隻有祁蕭。
嚴琛簡直不甘心到極點,他甚至扔了傘,就想再試著拽住他,然而在他手再度伸出去的瞬間,手掌隻是和落石堆的粗糙表麵相碰撞,雨水的濕意讓砂石黏進他的指縫,他搞了一手髒汙,卻隻能眼見時程消失在土石裏。
時程在土石堆中前進,他走了許久,才終於穿透層層阻礙,再次看見因雨而昏暗的天。
在邁過那些坍方的落石之後,接著就是條彎曲的窄路,那條路會一路通到山頂,而在山頂的另一邊,就是季於然助理葉勤,帶著另一批人馬走的遠路。
由於G星先前一直都是晴天,從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有相較順暢的近路可走,大夥兒也不會特別在意別的出路,那路還是剛透過先前的空照圖才勉強研究出來的,時程擔心祁蕭並不知道,便急著尋他。
他試著喊祁蕭的名字,然而雨聲很大,就是喊的再大聲,不過一會兒也全悶進了雨裏,時程正有些不知所措,這時他偶然看看地上,發現有雨水尚未衝刷掉的鞋印,那鞋印是向著入山方向走的。
想祁蕭他們頭次入山時的痕跡估計都洗沒了,現在還能見的肯定才留下不久,時程有些喜,便依循著向山裏去。
雨水影響不了他,因此他走起來順遂,速度也快了些。
他見那鞋印消失在個交叉口,一頭是個黑暗的洞穴,另一頭則是更往裏頭的山路,本要朝更山裏前進,沒想腳才剛抬,視線卻撇過個驚悚的東西。
那是塊朝著洞穴那頭的岩石,邊上儼然殘留著片鮮明的血跡。
由於有些遮掩,雨水一時半刻沒能衝掉,血跡的色澤還很鮮豔,然而縱使指引了時程方向,這卻是他最不樂見的東西。
“祁蕭!”
他幾乎是放聲大叫,就往山洞裏頭跑進去。
在山洞口還有個血紅的五指印,那兒完全淋不到雨,便更加顯眼。時程被那抹鮮紅刺的有些眼疼,腦子裏也像崩落似的逐步失去理智。
他朝著四周喊祁蕭,喊的嗓子都要啞了,卻連個自個兒的回音都聽不到。
宛若墮入個無止盡的黑暗裏,時程抱緊雙臂,險些就要急促的倒氣,就在此時,一隻溫暖的大手從身後過來,捂在他眼前,便將他往後扯倒,等時程回過神來,他已落入個熟悉的懷抱裏。
“你來做什麽?”
那是祁蕭的聲音。
時程這才鬆了口氣,他摸黑中扯住祁蕭的胳膊抱緊,接著眼前一亮,就見終端的臨時照明裝置開啟。可那終端卻不是掛在祁蕭手上,而是另一個人。
“怎…怎麽了?”
“我的終端摔壞了,於然的沒法打電話出去,但基本的功能還是有。”
祁蕭淡淡的解釋道,時程側頭一看,才發覺祁蕭的身旁還坐著另一個人。
季於然!?
季於然在祁蕭還敢同他說話?
時程啊了聲,反射就要去捂祁蕭的嘴,卻被祁蕭反過來抓住。
“急什麽,他昏了。”
他沉聲怒道,時程淡定下來,才透過微薄的光線看清了季於然。
隻見季於然雙目緊閉,神色似乎有些痛苦,他的臉上沾滿血汙,額上則被白色的布條給裹住,時程定睛一看,就見那是祁蕭的襯衣。
白色的襯衣被充當紗布使用,粗糙的纏在季於然的額頭上,可還是滲透出點點鮮紅,時程這才明白過來,外頭的那些血跡是季於然,並不是祁蕭的。
“這家夥被落下的落石砸到,當場就昏了,我隻得先帶他來這兒處理。我們後頭還有三個人,全不知去了哪。”祁蕭道。
他眉頭深鎖,似乎有些擔憂,側過頭便問時程:“其他人怎打算,不會就想把我們扔這兒吧?”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時程搖搖頭,便把方才嚴琛說的全告訴祁蕭。
“葉助理會先帶些人來找你們,隻是可能得花點時間,畢竟他們走的是遠路,就在山的另一側。”
時程道:“現在雨大,飛行器飛不來隻得這樣。”
祁蕭是軍人,這窘境下會有的難處他也理解,朝時程回了個單音,便掏出打火機打算抽煙。
大抵是受潮的緣故,他點了幾次都點不起,隻得放棄不抽了,倒是打火的聲響才剛停,耳邊便傳來季於然輕微的呻/吟聲。
季於然沒醒,卻因傷口難受而不安穩,祁蕭拍拍他臉,溫度有些高,再拖下去恐怕要發熱。
他問時程:“你曉得另一條路在哪兒?”
時程雖隻聽鍾若他們說,但上山的路這兒就一條,過了山頂也就下山了,雖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算吧,大致有個底。”
“成,那直接過去會合吧,要不這家夥嬌生慣養,估計要撐不住。”祁蕭說著,收了手中的打火機,將季於然給包的嚴實後,便將他給背起。
這會兒外頭雨聲小了點,時程見祁蕭的舉動,即刻便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