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時程本身淋不了雨, 雨水又已經比方才小很多,已不到會影響視線的程度, 但他卻不敢走快,畢竟這關係到祁蕭。


  祁蕭背著季於然,穿的又不是耐磨的軍服,戲服上紮破了好多個洞,依稀可見裏頭有細微的皮肉擦傷, 時程很想關心他, 卻又怕他無法全神貫注趕路,因此有些想說的話卻憋回嘴裏。


  反正他們總能回去,一但與葉勤會合便沒事了。季於然的傷會得到妥善照顧, 祁蕭也該能好好歇著, 時程一麵這麽安慰自己,一麵就走在前方給祁蕭探路。


  他們一路走到接近山頂處, 便能看到對向有條比這條路更艱險的小路,或者說那實在很難看出是路,一邊是斷垣殘壁也就算了, 另一邊又攀著些巨樹,樹根把道路占的崎嶇難走,難怪鍾若他們是這會兒出事,才把那條路找出來,要平時隻怕無法把它和路聯想一起。


  祁蕭見著那路的樣子,臉色便垮下來了,正巧身旁有棵參天巨樹, 多少能擋一會兒雨,他便喊住時程。


  “咱們休息一下。”


  季於然雖說比祁蕭要矮上整整一個頭,甚至還比時程矮一些,但他畢竟是男子,體重也是不輕的。


  時程看他從衣袖裏露出一截手臂,肌理比自個兒練的還要結實,便知道祁蕭背著他肯定吃力。見祁蕭正翻著季於然額上的傷勢,坐到他身邊便道:“你累麽?要不,我們輪流好不好?”


  要以往他是肯定不敢這樣說的,但現在他已學會觸碰技能,要背起季於然也不是全無可能。


  他思考著這可能,眼神一頓,盯著季於然垂著的手就想試著碰,沒想才剛伸出,便被祁蕭給抓住。


  “不必了,你做不來的。”


  祁蕭沉聲道,說完便把時程的手拉回他腿上:“就你那小身板,到時摔了我還得處理你倆。”


  他刻意強調小身板三字,說的還特別慢,時程聽著惱火,便回道:“我生前好歹自個兒搬過家,也救過在路上突然昏倒的人,你別小看我。”


  他反駁道,接著感到有些溫熱的觸感,就見祁蕭伸著手往他頭頂揉了揉。


  “隨便你怎麽說,但季於然可是我從小背到大,所以用不著擔心。”祁蕭道:“他也算是我們祁家的人,他的爛攤子就由我來收吧。”


  祁蕭難得撇開暴躁及狠戾,用這麽溫和的語氣說話。他視線瞟過季於然那兒,雖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但有些關心卻是掩不住。


  他抽回本揉著時程頭頂的手,轉而去給季於然整理戲服的外套,時程看著他的側臉,再看看他因擔憂而有些抿起的嘴唇,頓時種說不清的異樣感又再度湧上來。


  時程知曉那是吃醋,但又能如何?就算吃醋的死了,祁蕭仍舊不可能成為他的祁蕭。


  就同令他目不轉睛的那道性感的薄唇,分明每一次親吻都令時程激動的要死,可無論他們在練戲時演練了多少次,最後入了鏡頭的激吻戲還是給別人一樣。


  祁蕭是白錦,他也是洛恒山,然而他卻隻是個假洛恒山,真正的洛恒山另有其人。


  興許是下雨,也興許是昨晚的困惑猶在,時程的內心變的特別脆弱,然而這時卻不該是他任性的時候。


  前方的道路不知又多險阻難行,眼看時間差不多,時程便起身打個手勢道:“能繼續走麽?鍾導說要一個鍾頭,我擔心這天勢估計還得更慢。”


  現在天色已經很黑了,卻還隻是傍晚,要真到夜晚,時程不知這座山裏會有什麽,他隻要想起上會兒的大蛇就有些慫。


  祁蕭正好也有這打算,點頭應了,拉過季於然的手往身上扛,一鼓作氣便站了起來。


  時程替祁蕭帶路,他既準備好了,時程抬腿便要走,這時祁蕭卻用肩側撞了下他,接著便走過來。


  “雖然我更想你在房裏等著,但還是幸虧你來了,幫了我。”他湊著時程耳畔便輕聲道。


  祁蕭這人很驕傲,要他說討好別人的話根本不可能,這會兒他整句話裏也沒說出個謝字,但時程卻明白他意思,便搖搖頭:“沒什麽,隻是剛好那些落石隻有我過得來,也不能把你們就扔在深山裏。”


  他笑著說道,拍了下祁蕭的手讓他別在意,直到獨自向前走了幾步,才用對方肯定聽不見的音量細聲歎:“隻要你需要我,我便不會走。”


  另一條下山之路果真難走,祁蕭才剛踏入,一隻腳就因重心不穩的落入個小坑裏,這也令他腿側多了條血痕。


  不過在戰場上受的往往比這要慘,因此祁蕭也不在意,由著血從傷處淌到鞋上,黑色的布料漾出一塊深色的血圈。


  他本人無所謂,但時程就心疼了,直問需不需扶他,或停下來止血療傷。最後祁蕭拗不過他,隻得讓他替他把傷口纏起。


  雖說途中的確許多阻礙,但畢竟就是單一方向通行的路,用不著擔心會走失,也不必怕叉路得抉擇,於是很快風景換了換,他倆便來到下一處下坡。


  雲山北邊與另一座山接在一塊,中間隔著處相當深的山穀,而所謂的遠路就是得繞過另一座山出去,因此橫越山穀是必經的路。


  那山穀幾乎要看不見底,現在天色黑,朝下邊看更是隻有一種顏色,所幸兩山中還隔了條吊橋,倒解決了橫越的問題,隻是吊橋就是些簡易的木塊建的,還僅用老舊的繩索綁著,時程向前探了探,腳步也就停了下來。


  “好像隻有這條路。”


  這是既定的事實,畢竟環視整座山穀,除這座橋外便沒別的通路,然而時程卻有些怕。


  他轉頭望了祁蕭,正想同他商量要不幹脆就在這兒等著,就見祁蕭拎著季於然的終端不知看些什麽。終端上閃著黃光,似乎正在運作。


  “終端通了?”時程湊過去,祁蕭便點頭。


  “已經聯絡上,他們就在不遠處,估計雙方個自再走個十多分吧。”


  來的那一夥人是為救援的,時程記得鍾若有說,讓他們帶了不少應急物品,最首要是有燈光有藥也會有傘。


  若能盡快和他們會麵,那祁蕭不必再狼狽下去,多幾個人,也能輪流背昏過去的季於然下山。


  看來是不宜再躊躇下去,時程心中一橫,本就要走上吊橋,卻突的被祁蕭喊住。


  “我先走吧,反正終端通了,前頭什麽狀況也都知道。”


  祁蕭對時程害怕什麽一向敏銳,他知曉他怕黑,這會兒也知道他對那漆黑的山穀恐懼。


  於是他調整了下季於然的趴姿,繞過時程便率先走了上去。


  祁蕭就走在前方。


  雖然偶爾囂張跋扈的令人生氣,但異常堅定可靠的男人,縱使中間還隔著個季於然,但隻是一個背影,就讓時程望著出神。


  時程覺得自己還真是沉淪的無可救藥,光隻是個身影以及男人有意無意的體貼,便為他帶來無比安定,甚至還忘去對底下黑暗的畏懼。


  祁蕭一隻手拿著終端尋路,另一隻手則扶著季於然身體,就怕他沒意識,會從他身上落下來。


  時程見著祁蕭那隻手就擺在眼前晃著,突然哪根筋不對,竟是鬼使神差的暗中伸手,便去抓住對方的袖口。


  他一麵抓著一麵走,像個依附父母的孩子,祁蕭卻是沒啥反應,也不知是太過輕微沒發現,還是縱容他,但無論答案是何,時程都希望能是後者。


  他倆小心翼翼的走著,中途還能聽聞碎石墜落的聲音,可咻的墜下,卻沒有落地的回聲,代表這山穀的黑暗並非空穴來風,有可能是真深不見底。


  時程邊走還有些抖,總覺得過橋的時間很長,好不容易才終於見著吊橋的出口。


  出口那兒不知為何有個高坎,若背個人不太好爬,於是祁蕭便先把季於然給推上去。


  他得安置季於然,時程自然在後頭等著他。待季於然已依著一旁的樹根倒好,祁蕭也順利躍上去後,時程整了整衣物,這才打算跟上。


  他調整了下重心,便要把腳步邁出去,離著山穀就剩一步距離,隻得跨出那一步,就能重回較平穩的山路上去,而且倏的祁蕭便能脫險。


  思索至此時程幾乎是鬆了口氣,放下心中大石後,腦裏甚至還想見晚些回房他躲著被窩裏給祁蕭問話的模樣。


  這會兒無論如何都得和他討論出個兩全的結果!當前也好,未來也好,總該要有個了斷。


  時程心中暗忖,正向著祁蕭要走,沒想就在這時,一股異常的風吹了過來,幾乎要削傷他的臉頰。


  會有足以撼動魂體的氣流,是什麽的威力肯定不容小覷,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直撲而來,時程一個抬頭,就要喊祁蕭的名字。


  與此同時,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卻從後方的頂上傳過來,宛若炸彈般炸在時程耳邊,也讓他的喊聲消失在空氣裏。


  又是……山崩!?

  時程身形一頓,心中又是一凜,反射的就要回過頭去。


  怎知他根本來不及回頭看,下一刻啪的一聲響,本該懸著的吊橋也在轉瞬解體。


  時程隻覺腳下一陣莫名空蕩,整具身體也登時像被抽幹了力量,接著他便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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