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目光相對,似乎誰都沒有示弱讓步之意,離肆見此,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突然,赫連端硯的嘴角動了一下,竟露出了一貫輕浮的笑容。
而後,就見桑清漪眉目微垂,朱唇輕啟,道
“王爺”
話落,便徑直往一旁的書架走了過去,在書架前搜尋了片刻,徑直抽出了一冊書籍,而後打開快速的掃了一眼,便拿著那冊書走了出去。
赫連端硯站在窗邊,看著桑清漪這一連串的舉動,看似平靜的眼眸中,卻是另一番波濤洶湧。
如雨看著手裏拿著一冊書回來的桑清漪,卻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小姐,小姐”
桑清漪有些緩慢的回過神,“怎麽了?”。
“小姐,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如雨麵有擔憂地道。
桑清漪淡淡一笑,“沒事,隻是方才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而已”。
走到窗邊的躺椅上躺了下來,打開書便開始看了起來。
一旁的如雨有些狐疑的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沒什麽事,看來真是她想多了吧。
聽到關門的聲音,桑清漪往門口看了一眼,而後坐起身,有什麽東西突然從袖口中掉了出來,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箋,並沒有裝在信封之內,桑清漪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撿了起來。
這張信箋,是昨夜如雨親手交給桑清漪的。
從宮中回到王府後,如雨伺候完桑清漪沐浴更衣後,桑清漪便讓她回房沐浴休息,畢竟白日裏舟車勞頓。
隻是,如雨卻表現出一副猶豫不決、要走又不願走的反常模樣。
“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桑清漪開口問。
如雨卻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小姐,我”。
桑清漪見此,“若是沒有便回房吧”。
聽到此話,如雨一下就急了,“有,有,小姐你不要趕我出去”。
桑清漪轉身在床邊坐了下來,一抬頭,卻發現如雨低著頭,右手不知道攥了何物在袖裏,想要拿出來又不敢拿出來的模樣。
“拿來”
如雨看著桑清漪伸過來的手,遲疑著把東西放了上去。
桑清漪看著手心裏疊的小巧整齊的信箋,眼神驀地一變,如雨見此,嚇得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既知自己這麽做不妥,為何要做”
“燕、燕少爺說,如果雨兒不想小姐日後後悔,就把這個交給小姐,所以我”
桑清漪突然歎了口氣,“起來吧”。
看著低著頭一副委屈模樣的如雨,桑清漪心知,自己方才那般是有些嚇著她了,畢竟在入宮之前,她從未對如雨如此嚴厲過。
“雨兒,你要記住,我現下已是端王妃”
風夾帶著一股涼意吹進窗扉,桑清漪的目光從手心裏移開,看著窗外有些灰暗的天空,想起方才在書房裏的情景,那人嘴角突然浮現的輕浮笑容,不禁握緊了手中之物……
桑清漪走後沒多久,赫連端硯也從書房裏出來了。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王府的後花園,一抬頭,卻發現玉音就站在自己的不遠處,也正看著她。
相對無言,空氣中似乎流淌著淡淡地憂傷味道。
麵對眼前之人,赫連端硯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又能說些什麽。
兩個人之間,注定有一個人要承受的更多,而赫連端硯和玉音之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那個承受更多的人是玉音。
“王妃都知道了”
玉音一如往常般,淡淡開口。
赫連端硯的反應也正如玉音所料,顯得有些驚訝。
“是離”
話剛出口,赫連端硯便意識到不對,就那麽生生的停住了話頭。
玉音看著,隻能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
“若不是如此,爺怎會眉頭深鎖”
除了那個人,還有誰會讓眼前人如此在意!
玉音一語中的,赫連端硯有些無言以對。
“爺故意讓王妃知曉此事,可王妃的反應卻出乎爺的意料”
赫連端硯看著娓娓道來的玉音,仿佛方才的一幕眼前人都看見了。
“爺是想不明白,為何王妃的反應和預想中的不一樣”
赫連端硯雖沒有親口承認,可她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
玉音轉身走到欄杆邊,看著秋風吹過湖麵帶起層層漣漪。
“王妃是個聰慧女子,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爺還以為”,轉頭看著赫連端硯的眼睛,“她對爺的認識還如當初那般嗎?”。
之後,赫連端硯便和玉音走到湖心小亭下起棋來,說來她們也有段時間沒在一起下過棋了。
隻是,這棋剛下到一半,就聽見前院那邊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緊接著就聽到有丫鬟和小廝的聲音在那喊,“公主”,“公主當心”。
二人聞聲回頭,就看見赫連璿璣哭的梨花帶雨的往後花園這邊跑,身後跟著好幾個丫鬟小廝。
玉音淡定的落下一顆白子後,看著赫連端硯道
“善後的事就交給爺了”
赫連端硯也早就料到會如此,方站起身,赫連璿璣就哭著鑽進了她的懷中,這突然的力道,讓她差點沒站住。
“是誰惹了我們的璿璣小公主了?告訴十一哥,十一哥幫你出頭!”
赫連璿璣就像沒聽見似得,一直哭一直哭,不一會兒就哭得赫連端硯胸前濕了一大片。
“璿璣要是再哭下去,十一哥可就要被淹死了”
聞言,赫連璿璣蹭的一下從赫連端硯懷裏抬起頭,“討厭,十一哥也討厭!”。
赫連端硯有些無奈的笑了,“是,十一哥也討厭,就屬我們璿璣最招人喜歡了”。
赫連璿璣雖然還是嘟著嘴,不過看來還是很享受這些誇獎的。
赫連端硯看赫連璿璣終於停住了哭勢,便開始明知故問起來。
“說說吧,為了何事哭得那麽嚇人的跑來找十一哥”
“哪有嚇人!”
赫連璿璣噘起嘴一副不滿的模樣,加上這不時地抽噎,看起來可愛中竟有幾分滑稽,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呐,不信你問問你玉音姐姐”
赫連璿璣這才記起涼亭裏還有個玉音,這臉一下就紅了起來。
“別聽你十一哥的,璿璣最可愛了”
赫連端硯有些無奈的看了玉音一眼,而後又開始問赫連璿璣。
“說吧,方才是為何哭”
提到這,赫連璿璣的眼眶裏瞬間又盈滿了淚水,赫連端硯看著是又心疼又有些生氣。
“沒事沒事,有十一哥在呢”
而後,赫連端硯和玉音就聽赫連璿璣抽抽嗒嗒的把兩人早已知曉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他明明說,說最喜歡璿璣了,可他竟然跑去青樓”
“這就說明之前他都是騙你的啊”
聽到赫連端硯這話,赫連端硯是哇的一聲哭得更傷心了。
玉音看著實在是不忍心,便忍不住瞪了某人一眼,哪有人這樣安慰人的,這明顯是幸災樂禍!
赫連端硯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站在一旁看著玉音耐心地安慰著赫連璿璣。
看赫連璿璣情緒這麽不好,為免怡妃擔心,赫連端硯便讓赫連璿璣留在府裏住幾日,等心情好一些再回宮。
更重要的是,赫連端硯擔心赫連璿璣會偷偷跑出去見那將門公子。
聽這小丫頭方才的口氣,比之得知燕流笙夜宿青樓,似乎是取消了聖旨賜婚更讓她傷心。
倘若讓他們倆見麵,依這小丫頭的性子,那燕流笙隻需幾句甜言蜜語,便可大事化小。
不過,赫連端硯也知道,縱然赫連璿璣相信那些都是真的,傷心歸傷心,也不可能會就此放下那將門公子,若想一勞永逸,還需另想他法。
赫連端硯一抬頭,卻發現玉音出神的看著她。
“玉音,玉音”
玉音猛然回過神,突然對上赫連端硯的眼神後連忙撇開,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
“爺方才又是再想如何對付那將門公子吧”
“怎麽又被你猜中了”,赫連端硯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
玉音輕輕地勾了一下唇角,“隻有在這個時候,爺才會如此認真”。
赫連端硯站起身,“也不知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
“那可有想到什麽好辦法”,玉音頭也不抬的問道。
“嗯,還沒有”,赫連端硯看著躺椅上的玉音,“玉音可有什麽好辦法”。
“一勞永逸之法?”
“嗯”
“殺人滅口,幹淨利落”
帶著冷意的聲音,說的輕描淡寫,讓赫連端硯很是無語。
“能不這麽殘暴嗎?”
“可以”
書頁擋住了玉音的臉,赫連端硯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
“小允子最近好嗎?”
“小允子……”
這更殘暴好不好!!!
小允子,韻彥宮的一名小太監。
翌日
赫連端硯上完早朝後,便去靜怡宮陪怡妃用早膳。
用罷早膳後,又陪著怡妃和靜妃到禦花園裏散了一會兒步,而後便欲打道回府,卻被禦前伺候的李公公請到了禦書房。
“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
赫連正德看著下麵站著的赫連端硯,眉宇之間較之以前多了許多的沉穩和睿智,心感甚慰。
“硯兒,過幾日昭國使團便到金陵了,朕欲讓你代朕迎接,負責一切禮賓事宜”
迎接使團?以往但凡接待各國皇親使臣之事,皆由當今三皇子赫連端康和五皇子赫連端乾擔任,怎得突然……
“怎麽?你怕辛苦”
“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若是有何疑難之處,便去向你的三皇兄還有五皇兄請教,朕已告知他們,定要好好協助你辦好此事”
“謝父皇”
從禦書房出來後,赫連端硯便鎖緊了眉頭,雖非自己但願,卻已被卷入儲位之爭。
“十一哥,十一哥”
赫連端硯回過神,看著眼前朗目星眉、風姿俊逸之人,溫溫一笑
“十四弟,好久不見”
十四皇子赫連端衍,生性疏闊,不喜舞文弄墨,因而雖方才年方十四,卻已在軍營裏曆練了兩年的時間。
“是啊,兩年不見,十一哥都已封王納妃了,我都沒來得及喝上十一哥和嫂嫂的喜酒呢”
赫連端硯笑,“那好辦,改明兒你有時間便到府裏來,定讓你喝個痛快”。
赫連端衍爽朗一笑,“一言為定”,似是想起什麽,“對了,十一哥方才是為何事愁眉不展”。
“噢,也沒什麽,隻是父皇方才交代了一些差事,有些疑惑之處而已”
“哈哈,無論是何事,我相信十一哥定能辦得漂漂亮亮的”,說著,赫連端衍突然對著赫連端硯一陣擠眉弄眼,“父皇可是對十一哥寄予厚望呢!”。
赫連端硯也未接話,轉而開口問道
“十四弟是何時回來的,怎得之前也未提父皇和你母妃提起過”
“昨日方才回到宮裏,是父皇聖旨召回,說是昭國使團不日便到金陵,欲聯姻修好,令速速回京”
聞聽此言,赫連端硯忍不住笑了起來,“十四弟尚未婚娶,理當如此,父皇當真英明”。
“我乃一介武夫,怕是入不了人家公主的眼,倒是十一哥,生得如此風姿綽約不說,又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很難不讓人家公主心生愛慕之情”
“十四弟可別取笑我了,我的王府裏可已經有一位王妃了”
“十一哥雖已納了正妃,但側妃之位尚有空缺……”
回端王府的路上,赫連端硯感覺左眼皮一直不停地在跳,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也不知是不是被不久前赫連端衍的話給“嚇”到了。
縱身躍下馬背,剛走到王府門口,就見如雨一臉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
見到赫連端硯,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王爺,你快去看看小姐吧,公主她”
如雨話還沒說完,卻發現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
“你和笙哥哥是什麽關係!”
這是赫連璿璣問的第三遍,桑清漪的回答仍然如前兩遍一樣。
“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你撒謊!”,赫連璿璣有些歇斯底裏的吼道,“倘若真如你所說,那這封信是什麽!”。
桑清漪看著赫連璿璣手裏的那張信箋,淡淡開口道
“公主誤會了”
“誤會?!一句誤會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是嗎?”
赫連璿璣的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在臉上恣意橫流。
“我明白了,我什麽都明白了,難怪”
“璿璣!”
赫連璿璣淚流滿麵的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一直寵愛著自己的人,突然笑了
“十一哥,你知道,對不對?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