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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

  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考慮到京城那幫人不會就此罷手放過他,他需要一個武力足夠高強的人來送他去桂州。


  馬車停在道路旁,走了一天的馬也在休息。嚼碎的草料在馬蹄邊散落,東一堆西一點,說散也不散,就這麽隨意地放著。


  翌日,清晨太陽正在緩緩升起,此時是夏末初秋的時間,不算太冷,露水濕潤了露宿野外的人的頭發,火堆早已熄滅,隻剩幾縷餘煙在灰堆上縈繞。


  岑暮覺得的有點冷,瑟縮了一下,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小七身上,易朝的外衣蓋在他和一旁的小七身上,人卻不知所蹤。


  他立即警覺起來,四處搜尋易朝的身影。空蕩蕩的林子裏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朝小七輕踹了一下:“喂,起來了!快起來!”


  “哎喲,你幹嘛大早上的不睡覺,踹人來了!”


  “快起來!你家公子不見了。”


  “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不是在車裏嗎?”


  “車上也沒有,我早找過了。”


  小七一聽,猛然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什麽時候不見的?”


  “我醒來就不見了。”


  “快找啊!你去那邊,我去樹林裏看看。”小七火急火燎地囑咐道。


  他們兩人分頭找找。小七往樹林裏去,岑暮則往相反的地方。


  山上樹林深幽,豺狼虎豹甚多,岑暮料想易朝應該不會不敢去那兒,而在山下有一條河,河清水淺,易朝一大早會去那底下的可能性較大。


  岑暮沿著大道,拐進草叢,穿過草叢,看見一片河灘。河對麵有青翠的山,層巒疊翠,山上的樹鬱鬱蔥蔥,特別有生命力。


  河岸這邊,易朝一襲素衣負手而立,望著江水潺潺,望著青山悠悠,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蹲在草叢裏,猶豫該不該去找他,但仔細想想還是讓他一個人呆著吧,畢竟被貶黜出京城估計也挺難過的。易朝雖然看似風輕雲淡,泰然自若,無悲無怨的,其實都隻是藏在心裏沒有表現出來吧。


  他從懷中摸出了昨晚看星空時,易朝寫的一首詩,裏麵的字字句句雖然豁達樂觀,但整首詩讀下來,尤其是岑暮看道易朝的神情,那種勉強的笑掩飾不了內心的悲傷,況且這種強作達觀的字句也同樣藏不住他心底的悲哀。


  “你到底是個讀書人,看不開就看不開,幹嘛要裝得風輕雲淡呢?傷心了大哭一場,何必在這兒一個人鬱悶呢?害的我們都為你擔心!”岑暮看著易朝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道,想抽身退回馬車停駐地。


  這時兩個殺手從易朝身後竄出,揮著大刀,直接砍向易朝。


  岑暮手疾眼快順,迅速用手抓起地上的一顆石子彈出去,石子哐的一聲彈開了殺手的刀。


  “快走!”


  岑暮拉著易朝往旁邊跑,兩個殺手並肩追擊他們兩個人。


  “這怎麽回事?”易朝被岑暮拽著逃命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一邊跑一邊問。


  “他們要下手了。”


  其中一個殺手騰空而起,從身後直接劈向易朝和岑暮,岑暮身形一閃,下意識彎腰,在石灘上撿了個雞蛋大小的鵝卵石擲向殺手,殺手的雙手沒有來得及收回劍進行防禦,便被石頭擊中,吐了口。


  岑暮趁此機會奪過那人的劍,對另一個黑衣人說:“原本我是不打算殺你們的,但既然你們先下手,就別怪我不留情麵了。”


  他手起起刀落,招招直逼向對方致命弱點,終於殺死一個黑衣殺手。另一個看到這種情況不利於自己,遁水而逃。


  他全神貫注地看著水下冒起了一串串氣泡,冷哼了一聲,將沾血的刀子插在河灘上,扶起易朝:“易曉天,你沒事吧?”


  “沒事。”易朝經過一場驚險的刺殺,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勉勉強強擠出一個笑容。


  “公子!公子,你怎麽在這兒?終於找到你了!”小七急匆匆的跑過來,連額上的汗也沒來得及擦去。


  “小七,我沒事。”


  小七向河灘沙地看了一眼慘狀,黑衣人的屍體躺在那,血染紅了身旁的鵝卵石。石灘上插著一把刀,像屍體的墓碑一樣立在黑衣屍體旁。而刀上的血像紅蠟燭的燭淚一樣緩緩流下來……見此情景,他頭皮發麻,胃裏一陣翻滾,嘔出了隔夜的飯菜。


  “小七,你怎麽會來這兒?”


  “我聽到你們這兒有打鬥聲就跑過來了。”


  “小七,我們快走吧!”易朝扶著他的仆人跌跌撞撞地離開。


  岑暮趕緊過來了:“小七,原來你怕血呀!”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殺人放火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小七捂著臉說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殺人放火了?”


  “剛剛那屍體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家公子幹的嘛?”


  “好歹我也救了你家公子,難道連句謝謝都沒有嗎?”


  小七被噎得無話可說,他跟岑暮吵架,永遠吵不過對方。


  “山今木,你有辦法解決他們嗎?”


  小七隻好無奈地歎氣說道:“我家公子真是命苦,剛被貶出京還不算太遠,就在路上遇到刺殺,也不知道我家公子還有沒有命去到嶺南?”


  “小七,聽天由命吧。”易朝從剛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又恢複了往常的鎮定自若。


  “怎麽會沒命去到嶺南呢?不是還有我嗎?”岑暮在一旁接話說道。


  “你……還是算了吧,兩個你能解決,那兩百個,兩千個呢?還有你不是就快與我們分道揚鑣了嗎?”


  “那可不一定,如果你家公子肯付出一些代價,我可保他到嶺南桂州。”


  “此話當真?”


  “當真。”


  “可你拿什麽保證?”


  “天機不可泄露。”岑暮故作神秘。


  “公子,別聽他瞎吹了,咱們還是找驛站派人保護吧。”小七轉過頭勸說。


  “等等,山今木你要的代價是什麽?”


  “這個……暫時還沒想到,不過總得等價吧。”


  “好!我答應你。”易朝二話不說就應許了這個承諾。


  “哎哎哎,公子別那麽草率就答應了,再講講價,也許還會……”


  還沒等小七說完,易朝爬上馬車,在裏麵鼓搗了一會兒,從車裏探出頭來:“山今木過來一下。”


  “什麽事?小爺我累的很。”岑暮走到車邊。


  易朝遞給對方一塊玉佩,玉佩質地純正,為正宗的昆山玉,上麵雕刻的是一隻鳳凰,玉佩下端有一束紫色流蘇。


  “這是什麽?看起來還挺貴重的。”


  “這是我的家傳玉佩,作為信物,你保我到嶺南謫遷之地,可要求我為你做一件事。”


  “什麽事都可以嗎?”


  “不傷天害理,不違背家國律令即可。”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岑暮將玉佩看了兩眼,便揣在兜裏。


  “公子,那可是頂貴重的東西,你怎麽連眼都不眨一下就送人了呢?還送給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野小子。”小七悄悄說道。


  “如果我們不先顯示出自己的誠意,別人怎麽可能真心實意的幫我們了。”


  “可是公子,如果他反悔,到時候一走了之,那我們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我賭一把,我相信他會把我們到嶺南的。”


  “公子,你心可真大!”小七豎起自己的大拇指,他也無話可說,現在除了相信岑暮,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山今木,我們該上路了。”小七在車裏喊道。


  “來了。”岑暮提著裙擺跳上了馬車,鑽進車裏。三人六目相視,易朝打開折扇,自顧自地扇起風來。


  “看什麽看,你不去趕車嗎?我家公子請你來可不是當閑人的。”


  “小七。”岑暮不緊不慢道,“該去趕車的是你,你家公子是請我當保鏢,不是當車夫。”


  小七看完易朝,又看看岑暮,無可奈何的拿起了馬鞭,“得得得,你們都是大佬,我去趕車,得了吧。”


  小七出去後,岑暮正襟危坐,頗為嚴肅地問道:“易曉天,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不太清楚,在京城為官三年,該說的說,該諫的諫,不曾細數過得罪了多少人?”易朝似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風度。


  岑暮聽到後,眉頭微皺,目光久久地停在易朝的折扇上,若有所思。


  紙扇上隻畫了一株墨梅,墨梅旁邊還題有一首詩:


  “你害怕了?”過了很久,易朝緩緩問道。


  “當然!我可比不得大人,見過世間繁華,也見過民間疾苦,敢怒敢言,天不怕地不怕。我還想留著這條賤命看看山,看看水,然後再跟自己的相好過過日子。”


  “無妨。你盡力即可,實在不行的話,在危機時刻你可自行逃去,不必管我。”易朝渾不在意的說道。


  “真的?大人你這麽看的開嗎?”


  “生死自有命,富貴全在天。我知道你盡力就行了,不必陪著我一起死。”


  “這你就大可放心,易曉天,我肯定不會舍己為人的,能保就保,能救就救,如果實在保不了,就麻煩你先走一步了。”


  “無妨,不麻煩。”易朝微笑著端起案前的一杯清茶慢慢飲盡。


  岑暮從窗外看見那兩人,不知是哪一夥的,一直在跟著,也沒有露出什麽殺心,應該不是河灘遇到的。


  河灘上的兩個殺手不僅訓練有素,而且似乎是預謀已久,應該是另一夥人。


  易曉天啊易曉天,你到底有多少夥仇家?岑暮在心裏盤算到。


  “你要如何解決那倆人?”


  “我暫時還沒想到。”


  “憑你的能力,解決他們豈不是綽綽有餘?”


  “有餘是有餘,但他們並沒有露出什麽惡意。既然他們想跟,那就跟著好了。”


  “山今木,沒想到你也有仁慈的一麵。”


  “不是我仁慈,而是在這地界不能隨便殺人,要是到了深山老林,天高皇帝遠的,倒是可以考慮解決了他們。”


  “他們一直跟著你,就一直穿著一身女裝。”


  “那又怎麽樣?這不是挺好看的嘛,又不是沒穿過。以前我爹娘怕我的閻王的小鬼勾走魂,特地把我打扮成女孩,用的也是賤名,好養活。”


  “是嗎?你們那邊的風俗還真有趣。”


  “那是。你不知道我們那兒一到秋天,滿山遍野全開滿了金燦燦的花,連空氣都是甜的。”


  “你家到底在哪兒?”


  “昨天我不是說過了嗎?在徐州。”


  他不肯說真話,易朝自然也拿他沒辦法。


  “要不大人猜猜我是哪兒的人?”


  “嶺南。”


  岑暮聽到這個答案,心頭一驚,他不得不收起吊兒郎當的心態重新審視這個被流放的京官:他憑什麽在那個時候剛好出現在那裏?又為什麽會救自己?還連眼都不眨一下將自己的家傳之物抵押給他?

  “你怎麽會知道?”


  “猜的。”


  “說說你的理由。”


  “之前我說過,雖然你的官話很正宗,可是左耳,紋身都無法掩蓋你的身份。”


  “大人真是好眼力,我確實跟大人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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